兩人靠得很近,鼻息交融。
第五肆看見商顯攤開的左手掌心,貫穿傷被潭水泡得發白。
她是為護他,才會以手為盾,替他擋在尖銳的鍾乳石尖上。
商顯扭著身子,見他視線半天沒落在乾坤輪上,氣得大吼一聲:“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塞回去了啊!費腰!”
第五肆似被嚇著一般,眼眸裏瞬間**漾起流光溢彩的水霧。
商顯微張著嘴,一腔怒火,**然無存,“沒關係……慢慢看……”
第五肆打了個哆嗦,她這麽溫柔,好可怕!
他迅速收心,全神貫注盯著乾坤輪,手指摩挲在邊緣的缺口處,“頂端圓潤的柱狀體,隻帶一道淺折,不像是指節。”
第五肆現在的聲音,清澈空靈,與那一頭卷毛的病號服老板,完全不同。
商顯猛然回神,狠拍額頭,後悔不迭!
這廝現在的皮囊,太有**性了!
她定了定神,眼睛就跟掃描儀一樣,從他綠幽幽的頭頂往下研究。
第五肆察覺到危險,側身,避開她灼人的視線,繼續擰眉思忖,“每一層饜獄的構建,都不會是空穴來風,一定與藺雲生前的所見所聞有關。”
“在第一層饜獄中,死者桂蘭,作為構建核心的執念人,死於六十年前。藺雲不可能認識她。那他又是從哪裏,得來這股風?”
“畫眉太奶、薑米薑升父子、甚至毛家阿婆,都有可能是藺雲構建第一層饜獄的那道風。”
第五肆自言自語,將相關人等,一一盤點,回憶起藺雲在安隱鎮的詭異行蹤,又補充說:“或許是職業原因,他對捕風捉影的傳聞,超乎常理的感興趣。”
“職業原因……”商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過往,眼中閃過暴戾,又飛快壓下,恢複如初。
她拽回乾坤輪,藏進衣服內,打岔問:“所以,你的角色卡是什麽?有相關線索可以分享嗎?”
第五肆搖頭,神色惆悵,“按照我接收到的記憶資料,我叫流光熒熒。”
商顯忍不住吐槽:“你這是什麽二次元網名?”
第五肆沒有搭理她,繼續介紹:“在流光熒熒的認知裏,這個世界很特殊,並不存在人類。整座孤島上,隻生活著人魚族群和水鬼族群。人魚族群是最美麗善良的生物,而水鬼族群,是最醜陋凶惡的存在。當然,這僅限於流光熒熒的認知,因為他從不曾上過岸,進過叢林。”
第五肆手指沾水,在礁石上畫出孤島的形狀,“這座魚尾形島嶼,就是我們所在的孤島,附近海域,被稱之為黑海,有凶惡的掠食者,屬於全族禁區,他們從不靠近。”
他又在島嶼圖上,畫出經脈一樣的細長支流,“而在孤島裏,有許多水潭,靠各條溪流相互連接,生活著流光熒熒的族群,以及日益壯大的水鬼族群。”
他想了想,簡單直白地解釋說:“這些水潭就相當於以家庭為單位的居住區,而溪流類似於交通道路。”
商顯眨巴眨巴眼睛,“我不傻。可現實的安隱鎮裏,怎麽可能會有美人魚、水鬼!因而,它們各自代表著什麽?”
第五肆搖頭,即便他是安隱鎮的原住民,但對這個地形,依舊一頭霧水。
商顯嘖嘖幾聲,搓了搓有些發癢的掌心傷口,喃喃道:“領域受限的淡水……人魚族!”
她腦子裏的思緒,眨眼間,百轉千折。
可依舊沒有琢磨出在這個故事裏,有什麽地方,值得她揮刀一砍!
商顯忽而靈光一閃,篤定道:“問題就出在兩個族群之間!水鬼為什麽追你?”
第五肆不自覺地摸了下耳朵,“它想要剝離下我身上的皮囊。”
他尖尖的耳朵泛著櫻花粉。
商顯細看之下,發現耳廓有一條細細的劃傷,沒有流血。
她拍拍胸口乾坤輪,認真思考起來,“按照第一層饜獄的經驗,我是不是應該幫助水鬼,實現水鬼的心願?可一張魚皮,該怎麽剝,才能剝出乾坤輪缺失的形狀……”
第五肆屈起手指,彈掉她滿腦子的壞水,“休想扒皮通關!流光熒熒不是心思險惡的角色。他與陳財的角色本性不同。這一點,我以我們同生共死的情義作保。”
“再則,水鬼追殺我,是因為前不久,從黑海逃進來一隻海妖,居住在叢林深處的泥潭中。每一張完整剝離的人魚皮,都可以跟海妖兌換一個願望。今天那隻水鬼,是想用我,換一頭茂密長發。”
第五肆撿起一塊鵝卵石,三兩下,在更大的一塊鵝卵石上,畫出一個造型十分滑稽油膩的形象。
頭是扁扁的橄欖球形狀,上半圈光禿禿的,擠著兩顆綠豆眼,以及鳥喙一樣的尖嘴;下半圈是胡茬一樣的尖刺,連接著一個滾圓滾圓的肚子,四條纖細彎曲的胳膊腿兒。
“您這是河童還是蛤蟆精?”商顯順手在那禿頂,添上幾筆飄揚的發絲,辣眼睛,“給它頭發也是暴殄天物!”
第五肆下意識地將他海草一樣滑順的綠頭發,往背後藏,有些心驚膽顫……
為什麽會有商顯要割他頭發,送水鬼的錯覺?
商顯正將發癢的手掌心,壓在鵝卵石上使勁摁,忽然眼睛一亮:“我有一個好辦法!”
第五肆的額角抽了抽,心底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然,那一秒,就聽見她說:“我應該拿人魚皮,去跟海妖兌換通關貢品!!”
“貢品……”第五肆聽到這個詞,感覺上一局被削掉的手指,這會兒隱隱作痛,“你的用詞,倒是一針見血。”
“商顯,你認為藺雲會助紂為虐嗎?”
“我不認為。”
商顯將頭搖成撥浪鼓,甚至因為搖得太快,腦袋有些發沉。
她承諾道:“我不扒你的!有族群的地方,就有是非。我不信你們族群裏沒有罪大惡極之魚,我扒一條挨千刀的壞魚!”
她將瘙癢難耐的左手,泡進冰涼的潭水裏,繼續說:“從第一層饜獄的經驗來看,我要得到的,是某種對於死者,有特殊意義的東西。隻是現在無法斷定,是不是一定得是從你身上割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