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商顯想出具體章程來,一道摧枯拉朽的陰風,將第五肆整個人,從門外掀飛進來!
他摔倒在水缸旁,手指抽搐著,上麵還沾著商顯的血。
第五肆沒有磨嘰,艱難地朝著桂蘭爬去,沾血的手指微曲,似乎虛握著什麽。
商顯微微側身,讓窗口的月色傾瀉進來,從影子上看,他握著一把形似彎月的鐮刀。
她看不見,難道是畫眉手裏的鐮刀。
鐮刀的刀尖,正對準商顯的方向。
門外狂風獵獵,方圓百米內的竹林交相搖晃,發出陣陣鬼嘯般的哭嚎。
商顯不知道第五肆用了什麽手段,奪走了畫眉的刀,而桂蘭,似乎和她一樣,看不見骷髏狀的畫眉。
第五肆獰笑著,舉起鐮刀,動作十分誇張地朝著商顯刺來。
商顯沒有躲避。
她和第五肆都在賭,賭桂蘭,會一舉反殺陳財模樣的第五肆。
但沒有,桂蘭小小的身影,忽地一下撲倒商顯,將她上半身牢牢蓋住!
她在用自己的命,保護阿娘的安全。
第五肆的鐮刀沒有刺下去,即便是幻境,他也下不去手。
他默默扔掉鐮刀,咳出一口黑血後,平躺在地上喘粗氣。
桂蘭要的,不是他的命。
整座小屋在狂風呼嘯中,搖搖欲墜,商顯攬住身上的小孩,一個翻身護在身下,緊隨而來的,就是竹篾、泥塊、茅草漫天飛舞的場景。
那破敗的小屋子,徹底的土崩瓦解。
月色下,商顯能看見的畫眉影子,越發扭曲,好似身體被削掉一般,殘破不堪。
她看向壓在茅草下,呸呸咳血的第五肆,問:“你對她做了什麽?”
第五肆回頭,看向插在籬笆上,半個骨架被燃成灰燼的女鬼,嗤嗤冷笑,“沒什麽,激怒她而已。”
他又看向被商顯牢牢護在懷裏,不停打著哆嗦的小孩,冷冷開口:“那是你心裏的惡念吧。怎麽,認為你阿娘最強大,會永遠存在,永遠保護你?”
他笑著,從地上爬起上,手裏一柄無形的鐮刀,在淩亂的地麵上,劃出尺高的揚塵,“今天,你就親眼看看,她是怎麽神魂俱碎!”
第五肆的鐮刀,從商顯腰間擦過,沾上一整麵的鮮血,而後,朝著院裏虛無的黑影,直劈過去。
商顯摁了摁她又裂開的傷口,神情十分複雜地看向桂蘭。
第五肆說,那所謂的女鬼,是桂蘭的惡念。
她看著桂蘭,小女孩淚盈於睫,十分可憐,似被周遭的亂象嚇呆一樣,一動不動,沉靜的雙眸中,倒映著一個瘦麻杆的身影,與另外一個長發女人身影纏鬥在一起的畫麵。
小女孩眼中,無悲無喜,這雙眸子,像是不屬於這張稚氣未脫的小臉一樣。
眸光瀲灩中,似有一抹沉鬱,一抹不屬於她,卻叫商顯,倍感熟悉的神色。
她忽然笑了,然後拍拍小家夥的腦袋,起身,一個猛衝紮入戰局!
第五肆大駭出聲:“商顯,你怎麽敵我不分!”
商顯招招狠厲,直衝第五肆致命之處。
第五肆連連喊道:“你看不懂我眼神中傳遞的計劃嗎?先滅她腦中惡念,再滅她眼中幻象!”
他的意思很明顯,要殺了骷髏架的女鬼畫眉,再殺桂蘭眼中的畫眉,逼迫她顯出本來麵目!
商顯不但趁亂對第五肆下殺招,還趁機擋住第五肆刺向虛空的血手,“比起殺我,我覺得,殺你,更高效率!”
“殺我會回溯饜獄,殺你,我隻是做做樣子……艸!”
第五肆一句話落,人已經被商顯和畫眉聯合擒住,懸空架住,身體難以動彈分毫。
商顯看見他左臂不受控地被拉扯了起來,五指僵硬張開——
她急忙喊道:“我來!給他個痛快!”
說完,她一個箭步上前,手中格鬥刀,對準陳財的其中一根手指,快準狠地切了下去!
伴隨著第五肆十指連心的痛喊,一根帶血的手指,落在桂蘭的掌心內。
第五肆還沒回過神來,人已經一鬆,摔倒在地上。
那女鬼像是一道風,就這麽消失了。
桂蘭捧著血糊糊的手指,抬頭,看向商顯,甜甜笑著,“湊齊了,阿娘。”
商顯點點頭,感覺胸口的羅盤一陣震顫。
她取出羅盤,看見桂蘭的身影,正像水墨畫一樣,快速褪色,淡化,隻她笑盈盈捧著的斷指,化作一抹紅色光點,嵌入進羅盤的缺口處。
第五肆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饜獄出入口!”
商顯手裏的羅盤快速旋轉,紅光在她的頭頂交織匯聚,方方正正,像極第五肆口中形容的門板。
可那不是門板,那是一本書,一本浸透著血光的紅色書籍,入目隻有兩個墨色大字——《遺囑》
封麵就像是拉開的一道門,在紅光中緩緩掀開,露出的不是饜獄通道,而是雪白的扉頁,上麵有藺雲親筆簽下的抬頭——致商顯。
“快!門要消失了!”第五肆眼見著羅盤的轉速變緩,直接一頭,將驚駭中的商顯,撞進遺書覆蓋的光暈之中!
商顯隻覺得眼前一花,再定神時,人已經回到307號房。
她從地上坐起,久久無法鎮定。
第五肆翻了個身,神情狼狽,就著從窗簾縫隙偷瀉進屋的月光,細細檢查起手指。
還好,一根不少。
他又摸了摸被洞傳的腹部,以及鼻青臉腫的頭,一切安好,隻是那側骨的疼痛,還彌漫在他身體的各處感知中,讓人心有餘悸。
他緩了好幾口氣,感覺身下有些濕潤,往後側頭,就看商顯血淋淋地呆坐在床腳,傷口處迸裂出的血,已經流淌到他的身下。
“哇哇哇哇靠!”
第五肆一個翻身爬起來,摸出兜裏的手機,打給鎮上唯一的診所,“花姐,救命啊!民宿又要死一個了!”
這天夜裏,剛沉寂不到半月的安隱鎮,再一次沸騰了。
很多躲在家裏的居民,都看見鬼巷裏的民宿老板,打橫抱著一個血淋淋的女人,大呼小叫地奔走在大街小巷裏!
一時間,距離安隱鎮最近的縣級市專案組電話再次響爆,救護車、警車齊齊奔來,殯儀車和采訪車,緊追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