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睡得晚,寧覺非仍然一早就醒來了?
清晨的空氣很涼,讓人感覺很舒適,雲深和澹台經緯睡得很熟,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寧覺非換好衣服,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在院子裏活動活動手腳,然後練習刀法。?
不久,獨孤偃便來了,笑吟吟地站一邊看著。等寧覺非一套刀法練完,他便張口要叫好。寧覺非立刻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獨孤偃這才省覺,笑著點了點頭,走過去輕聲問道:“什麽時候我們來比試比試?”?
“等以後有機會吧。”寧覺非擦了擦額上的汗,順口說。“我們打算隨使團去明都,這兩天就啟程。”?
“這麽快?”獨孤偃有些詫異。“兄弟不在這裏等著看那晚的偷襲者是誰?”?
“算了。”寧覺非聳了聳肩。“破案是官府的事,我又不是當地人,什麽情況都不熟,貿然插手,反而可能添亂。”?
“哦,那好吧,就聽兄弟的。”獨孤偃爽快地道。“反正我也是打算去明都,咱們正好同路。”?
寧覺非自然沒有異議。?
獨孤偃和他的那隊隨從都很強悍,若能與他同行,自是如虎添翼。?
等到雲深醒來,寧覺非便對他說:“我想過了,你和小緯都辛苦一點,還是跟我一起去明都吧,然後我們與使團同回臨淄,不然我不放心。”?
雲深大為高興,笑著點頭:“好。”?
澹台經緯也醒了,聞言一骨碌爬起來,興奮地道:“太好了。”?
寧覺非怕他下床時會碰到雲深,觸及傷口,便伸手將他從床的裏側抱下來,這才以商量的口吻對雲深說:“既然決定了,此事宜早不宜遲。再說,使團也要盡快到達明都,傳達邀請之意,以便西武及時派使節赴臨淄,這些都需要時間。”?
“是啊。”雲深完全讚同。“我的傷不礙事,咱們明天就走吧。”?
寧覺非對他微微一笑:“那好,我去買輛上好的馬車,你躺在裏麵,小緯陪著你,應該不會太難受。”?
“好。”雲深愉快地說。“你去安排吧,我沒事,又不是一輩子養在屋子裏的小花小草,經不得風雨,我沒那麽嬌弱。”?
寧覺非替他洗臉擦手,這才閑閑地道:“我知道你很堅強,可傷就是傷,不能等閑視之,以免弄出大問題來。這樣吧,我去悠然閣找澹台將軍和我大哥,一起商議一下,你先歇著,一會兒記著吃東西,不可耍賴。”?
雲深被他說得忍不住笑:“我哪有賴?”?
寧覺非撇了撇嘴,伸手拍拍站在一旁看熱鬧的澹台經緯:“小緯,你給我看著他,如果他不吃飯,就你喂他。”?
“好。”澹台經緯挺直了腰,朗聲答應。?
寧覺非這才微笑著離開。非常時期,他不再托大,將鷹刀掛在腰間,大步走出院門,上馬而去。?
澹台經緯坐到床邊,定要雲深躺下歇息,這才羨慕地說:“舅舅,寧叔叔待你真好。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會拋下一切,一定要來找他了。”?
雲深心中甜蜜,臉上帶著愉悅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溫和地道:“將來,你若是遇見了心愛的人,一定要對他好,處處為他考慮,凡事替他著想,關心他,照顧他。小緯,我們的一生太短暫了,就算能轉世為人,也不見得就能再找到他,所以,一定要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不要輕易分離。”?
澹台經緯似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觸動很大,一時沉默下來,想了好一會兒,才用力點頭:“舅舅,我明白了。將來我也會的,就像父皇與母後,你和寧叔叔那樣。”?
“對。”雲深開心地點頭。“好了,小緯,你來替我收拾東西,我跟你說要怎麽弄。”?
“好。”澹台經緯高興地跳了起來。?
他在宮裏的時候,什麽事都是宮女和內侍做,有時候也挺悶的,隻有去雲深府上,那四個在府裏地位頗高的大丫鬟沒大沒小,偶爾會玩笑地差遣他做事,他便覺得很好玩,跑前跑後,勤快得很。後來雲深知道了,責備了那四個女孩子幾句,卻也沒有阻止。他覺得,太子雖身份高貴,卻也不能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將來長大了或許也要像他的父母那樣,上陣殺敵,不懂料理自己的事終究是不行的,現在鍛煉一下也好。?
澹台經緯很喜歡這種感覺,雲深沒有把他當太子高高供著,雖然場麵上非常注意禮儀,可私下裏卻隻當他是自己的外甥,嗬護備至,卻也嚴格要求。這樣溫暖的親情,別的王子公主是享受不到的,因此都很羨慕他,也喜歡跟著他往國師府跑。?
雲深靠在軟榻上,指點他將衣服疊好,分門別類地包好,放進防水的革囊,衣服在下,日常用品在上,以方便在路途中隨時取用。?
還沒做完,孤獨偃來到門口,探頭看了看,笑道:“怎麽?已經收拾東西了?”?
雲深回頭一看,便掙紮著站起身來,微笑著說:“是啊,準備一下,明日好啟程。”?
“哦。”獨孤偃左右看了看。“寧兄弟不在?”?
“嗯,他說要去悠然閣,與澹台將軍和荊將軍商議一下行程。王爺,請坐吧。”雲深說著,轉頭吩咐澹台經緯。“小緯,先把東西放著,去給王爺斟茶。”?
“是。”澹台經緯乖乖地答應著,便要往外走。?
兩人的態度十分自然,不知情的外人看上去,也就是主人與小廝的關係,半分破綻也沒有。?
獨孤偃連忙擺手:“不用了,我先去找寧兄弟吧。對了,一會兒大夫要來給雲大人診治,我已經交代了,讓他好好看看,雲大人的傷勢恢複得如何?是否可以上路?”?
“多謝王爺。”雲深微笑。“靳大夫妙手回春,我已經好了許多,沒有問題了。”?
“那就好。”獨孤偃笑著點頭。“不過,還是等大夫看過以後再說吧。”?
“好。”雲深立刻應允。?
獨孤偃這才轉身離開。?
這時,寧覺非正在旁邊的院子裏看望淡悠然。?
他已經能坐起來了,嫌屋裏氣悶,硬要到院子裏坐著。?
寧覺非走進院門時,便看見他半躺在軟榻上。朝陽透過濃密的樹葉,斑駁地灑在他的臉上、身上。他穿著珍珠色的暗花雲錦長衫,在陽光下含蓄地閃著光,使他整個人有種出塵的味道。?
寧覺非走到軟榻邊,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見不似昨天那般毫無血色,顯然正在恢複,便感覺很欣慰。?
淡悠然手無縛雞之力,卻在那麽危險的情形下奮不顧身地撲過來,以身體擋住了射向雲深和他的利箭,這份情義,他是看得很重的。此刻要離開了,他惟一覺得放不下的,就是欠了淡悠然的這份人情,卻不知要怎樣才能償還。?
他正在沉吟,淡悠然慢慢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卻沒吭聲。?
寧覺非關切地問:“用過早膳了嗎?”?
“用了。”淡悠然的臉色柔和了些,想要坐起來。?
寧覺非伸手輕輕按住他的右肩,柔聲道:“躺著吧,不必多禮。”?
“嗯。”淡悠然往兩旁看了看,見空空如也,便用右手指了指榻邊。“坐吧。”?
寧覺非本想站著,見他這麽說了,怕他多心,便坐了下去,關心地問:“藥都吃了嗎?”?
淡悠然笑了,溫和地道:“寧將軍今年貴庚?”?
寧覺非一怔,老老實實地答:“二十一。”?
淡悠然讚賞地道:“寧將軍尚是弱冠之齡,待人卻如父如兄,關懷得無微不至,令人感佩。”?
“不敢當。”寧覺非謙遜地擺了擺手。“你是因我而受傷,自當關心照顧,隻是此地非我宅邸,讓淡老板受委屈了。”?
“沒有的事。”淡悠然溫言道。“丹大人折節下交,與我乃是朋友,已經很關照了。至於受傷之事,寧將軍不必放在心上。你將我自火中背出,又以身體擋在前麵,救我性命。如果不是因我酒醉難行,以將軍的身手,大可躍開閃避,根本不必站那兒硬擋。此中關節,我一清二楚,並非我因將軍而傷,乃是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淡府定會報答將軍。”?
“淡老板請別這麽說。那是我應該做的,算不得什麽,更用不著報答。”寧覺非很認真。“總之,你先養好傷,千萬別落下什麽後遺症。”?
“好。”淡悠然看著他,忽然說。“如果將軍不嫌棄我乃一介商賈,我們可否交個朋友?將軍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不必太客氣。”?
寧覺非對他是有好感的,便爽快地道:“別說什麽商賈不商賈的,你是大老板,身份可不低。悠然,你也叫我名字吧,別將軍將軍的了,聽著生分。”?
“好。”淡悠然愉快地點頭,卻又想起了什麽,輕聲問。“我如果直呼你的名諱,雲大人會不會生氣?”?
“不會。”寧覺非肯定地說。“雲深一向溫和大度,待朋友極好,也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不會在意稱呼的。”?
“那就好。”淡悠然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道。“我本想離開這裏,回悠然閣去養傷,可我大哥一得知我受傷的事,便派人飛騎送信過來,定要我去明都休養。我父母已亡,長兄當父,自是不能違背。一會兒等大夫來換了藥,我便離開丹府,打算過兩天啟程去明都。”?
寧覺非有些意外,立刻問他:“你打算怎麽過去?有人護送嗎?有人照顧嗎?”?
“自然是坐馬車。”淡悠然見他如此關切,心裏很感動。“嚴驥要照顧生意,走不開,曾舜會帶幾個夥計跟著,還有兩個丫鬟侍候,足夠了。”?
寧覺非沉吟片刻,便道:“要不這樣吧,我們明日出發,也是去明都,你跟我們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淡悠然很意外:“你們也要走?”?
“是啊。”寧覺非笑著點頭。“我們人多,你若不嫌吵的話,就結伴而行吧。”?
淡悠然想了一下,便不再推辭:“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明日幾時出發?”?
“現下沒定。”寧覺非溫和地道。“我去跟他們商議一下,等決定下來,便立刻通知你。”?
淡悠然看著他,輕輕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