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雲朵。

最近路寒山用這個名字來稱呼她的次數越來越多, 逐漸擁有了呼吸的頻率。

並且雲彌發現,自己從一開始的詫異不適應,覺得幼稚, 慢慢發展成了習慣。

曾經會象征性地抗拒一下, 現在卻下意識地在內心應答。

雲彌好像在不經意間,受到了來自路寒山那潛移默化的影響。

她默默地將手機放下, 重新想要投入到工作中去。狀態還算可以, 但雲彌總會將設計稿上的每一個線條分散、扭曲,最後形成了雲朵的模樣。

好不容易將今天的設計工作完成,她看著還算滿意的成稿, 沒有先前完成工作時的放鬆。

凝聚在心間的,似乎隻有那漂浮於藍天之下, 猶如棉花糖一般的白雲。

雲彌單手撐著下巴, 看著眼前浮現出那虛幻的一幕幕,最終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

算了, 這一定和路寒山沒有關係。

她心想。

-

第二天, 高居於微博熱搜之首的詞條依舊是路寒山的戀情相關, 隻不過各大賬號轉發的卻是路寒山官方微博最新發布的那條微博。

路寒山:【專注音樂,勿失本心。多謝各位關照。】

言下之意, 別試圖窺探他的私生活。

粉絲們的轉發紛紛都表示支持,隻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網友們還在攪合。

[第一次見到對粉絲這麽冷漠的偶像,粉絲居然還在支持?]

[這完全算得上是偶像失格了, 也就粉絲衝的最起勁。寒山哥哥正拿你們的錢養嫂子呢~]

嘲諷的味道有些太大, 一點進主頁, 百分之百都是性別為男。

很快, 路寒山的粉絲便來到現場。

[笑死, 不會有人不知道, 路寒山從來不賺粉絲的錢吧?]

[我頂多買過一張專輯,結果專輯裏的粉絲回饋金額卡都直接給回本了。]

[男寶們收收味道吧,路寒山就是又帥又多金,你們投幾輩子胎都不會擁有的福氣。]

[我永遠支持男神和漂亮姐姐戀愛好吧!]

或許是出自對那條新聞的在意,雲彌這幾天打開微博的頻率很高,自然也將轉發區的大部分言論收在眼底。

關於路寒山如何給粉絲準備逆應援的事跡,她也稍許有一些了解。

雲彌忍不住在內心疑惑:不想賺錢的話,路寒山混跡娛樂圈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純粹是對音樂的為愛發電嗎?

隻是她沒什麽閑工夫去思考這些有的沒的,工作還沒忙完,爸媽以及那不靠譜的老哥便風風火火地來到了京城。

這一次可與之前的看望完全不同,雲扶洲儼然是一幅準備在北方紮根發展的架勢,絕不會再待上幾天就匆忙回到蘇城去。

曾經哥哥提到的那個家族晚宴,雲彌也不得不去參加。她試著努力掙紮過,但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會出現在晚宴上的,基本都是自己小時候認識或是見過的長輩,雲彌幹脆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開始思考穿什麽衣服。

從Neka工作衣櫃裏翻找出一條不久前設計的漢風長裙,她畫了個較為適配的溫婉妝容。

隨手將長發分成兩撥,一半綰成了小發髻,用銀簪固定住,另一半則隨意的散落在後背。

穿多了西式風格的硬裝造型,雲彌難得有些想念點綴滿東方色澤,古色古香的柔軟服飾。

加絨披肩上了身,她對著鏡子來回檢查了好幾遍,十分滿意今天的妝容打扮。

接到了哥哥的電話,雲彌隨手將手機放入藤條編織包,拎起便匆忙出了門。

飛快的腳步帶動了層層薄紗的裙角,她跑過了每一處,都留下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

雲弘正靠坐在駕駛座上,等待過程中無聊地刷著律政新聞。聽見開門聲,他漫不經心地掃去視線,卻在看清來者模樣後,微微睜大了眼。

“你這……”

在他詫異的片刻中,雲彌早已拉開車門,單手提著裙邊彎腰坐上了副駕。

“我怎麽了?”

她側過臉,銀簪上的掛墜隨動作而不斷晃動,精致的淡妝使她頗有一襲江南煙雨中的古香味道。

與平日裏雲彌那張揚放肆的美有些不同,現在的她更如同一場江南的細雨,輕柔又令人舒緩。

大概是很少見到她這種風格的打扮,雲弘思考了許久,最終有些磕絆地回答:“造型很獨特,一會小心被叔叔阿姨們盯上。”

雲彌不以為然:“這不是還有哥哥你嗎。”

“什麽意思?”雲弘按下了跑車的啟動鍵,瞬間後方傳來了極其明顯的推動力。

雲彌對著鏡子,整理了番額前的碎發:“年近三十的未婚男人,你猜又有多少阿姨盯著呢?”

雲弘:……

因為京城路上一貫的擁堵,他們兩人是最後一批到達的賓客,被迫迎接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打量目光。

雲彌習慣性地往哥哥身後躲了躲,一路遮遮掩掩地來到雲扶洲那裏。

她的父親難得一身中式正裝,似乎正與什麽人交談著。見雲家兄妹二人來了,雲扶洲中斷了談話,淺淺將視線掃來。

“阿弘,耳耳,這是紀紹征紀伯伯。”

雲扶洲連頭都沒動一下,隨意晃了下手指稍作指引。

聽到了某個姓氏後,雲彌隻感覺太陽穴那驟然突了突。

她有些無奈,可都已經走到了這,能做的也隻有順著雲扶洲去與對方打招呼了。

抬眼,配合著頭頂的暖黃燈光,雲彌看到了一個與父親差不多年齡,和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卻偏向於陰鷙的中年男人。

光是被他看一眼,便感覺到了渾身上下的不適。

雲彌應付地微笑了下:“紀伯伯好。”

說完,她朝雲弘身後半跨了一步,企圖借著哥哥的身影將自己全部遮擋住。

而雲弘似乎也領會了雲彌的意思,很快將話柄接過,扯到了中年人喜愛的律政方麵。

似乎暫時與場上的任何人脫離了關係,可雲彌卻遲遲沒有將防備心放下。

她的視線從周圍每一個人的麵上擦過,喧鬧的交談聲混合了音響中輕微又不連續的純音樂。兩者非但沒有融合,反倒朝著各自的反作用方向發展而去。

雲彌概述不了自己的內心究竟為何放鬆不下,卻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無非是不想被人打擾,不想了解那些毫無意義的介紹男士。

我已經擁有一位優秀男人了,不需要也沒興趣再認識其他。

內心冷不防地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光影交錯在視野,隨著朦朧的擴散而形成了虛幻的燈花。

雲彌先是一下愣神,很快腦海中便開始了自我否認。

她心想,自己這是在說什麽……

“父親,你們在這。”

身旁的一聲話語,打破了雲彌那玻璃般的念想。

她眼前的亮閃燈花緩緩消散,場館中的一切昏黃暗影又淺淺浮現。

雲彌順著聲音的來源處看去,視線落在了一個麵色略顯蒼白,渾身上下同樣沾染著陰鷙的男人身上。

他的打扮十分成熟,頗有種混跡在生意場上的叱吒風雲;可蒼白的臉色,以及那張依然生澀的麵孔,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脫離現實。

雲扶洲對麵的中年男人欣慰一笑:“叢源來,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雲叔叔的公子與千金,你小時候應該見過。這是我的兒子,紀叢源。”

雲彌的視線短暫地與那個男人接觸,隨後很快就錯開。

他似乎在對自己笑,可眼神深處的混沌不清,卻讓雲彌感覺到了不真實的虛偽。

她並不喜歡紀叢源這樣的人。

雲弘戳了戳她的手臂,湊到耳旁小聲問道:“該不會真被我說中了,紀家情況不好,想重新找你談娃娃親的事吧?”

雲彌瞬間回複了一記眼刀,又不願將情緒過多暴露,隻好壓低了聲音:“別瞎說。”

視線在偏轉過程裏,似乎又隱隱地與紀叢源的對上。

察覺到對方有意無意的打量,更是加深了雲彌內心對他的不耐煩。

接著茶水喝盡的理由,她暫時離開了這片充滿壓抑氣氛的空間。

隻是在品嚐的一個偶然間,雲彌聽見不遠處有人的交談聲。

“真被你猜中了,紀紹征那東西還就往雲家身上貼了。”

“那可不,畢竟現在他能靠的,也就隻有雲家了啊。”

“我看雲家小姐那麽溫婉端莊,要真和紀叢源成了,白白算是給紀家撿到了漏啊。”

“嗬,且看雲扶洲的態度吧,別忘了,以前紀家可是出過事的。”

出過事?

雲彌本著不想偷聽的意念,卻還是忍不住朝交談者的方向湊了湊。

誰知步子還沒邁出一半,突然盤旋於場館上空的音樂被切換成了另一種偏向於舞曲風格的音樂。

主持人突然出現在最前方,宣告著舞會的開始。

雲彌還在詫異著毫無防備的環節,下一秒,聚光燈被投放到自己身上。

“今天算是舊友多年後的重逢,”紀紹征走上前來,直接又老謀深算的視線從黑暗裏投射而來,淺淺地打在雲彌身上。“我和扶洲已經過了那種年齡,愛人也不全在身邊。不如讓小一輩代表一下?”

紀紹征的言語看似委婉,卻絲毫不給雲彌婉拒的餘地。

這麽多豪門家族在場,她總不能當眾拂了紀家的麵子。

真這麽做的話,想必雲扶洲的麵子也掛不過去。

被聚光燈打照的那一瞬間,雲彌先是片刻裏的茫然。隨後紀紹征的那一番話,漸漸讓她搞清楚了眼前的情況。

她下意識就想要拒絕,可卻看到紀叢源早已踏著燈光的照耀,立足於自己跟前。

父子倆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看起來早已經將一切都盤算了個大概。

的確,最起碼應該照顧一下父親的顏麵,雲彌是絕不能夠當眾拒絕紀叢源的邀請。

可她實在不願意去跳這樣的一支舞。

雲彌假裝微笑了下:“我今天的裙子也許並不適合。”

紀叢源借機又上前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我不介意,雲小姐。”

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話語,都曾與路寒山說對雲彌所說的相差無幾。

可現在,紀叢源的一切都隻會加大她內心深處的厭惡。

強光使得雲彌看不見周圍的情況,可直覺告訴她,所有人一定都懷揣著看好戲,期待著自己的反應。

……

這種被目光以及惡意猜測匯聚的感覺,直直地深入了雲彌的內心。她忍不住蹙起眉,麵色也因強光的照拂而逐漸蒼白。

正當情況發展到了無比焦灼的時刻,突然間,隨著一下明顯無比的電流摩擦聲響起,瞬間,整個場館都陷入了漆黑一片與寂靜無比。

隨著電流的切斷,音樂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原本想看好戲,卻猝不及防被嚇到的人們。

雲彌也稍稍一顫,可當她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手腕便被人從身後執起。

她下意識地朝著身後轉頭,卻因為黑暗而什麽也看不見。

手腕處傳來的皮膚觸碰非但沒有引起雲彌的緊張,甚至還借著觸碰的機會,一點一點地將舒緩滲透進了內心。

那人拉著她便朝黑暗裏的某個方向緩步而去,似乎還特地關照了雲彌今日不便於快速奔跑的長裙。

隨著內心一點點地安穩下來,很快她便憑借著再熟悉不過的觸碰,察覺到了來者是誰。

路寒山!

手腕處的溫熱,鼻尖擦過的須後水的清香,以及任何一切隻有他才能帶給她的安全感……通通都表露著他的到來。

這個意識很快在雲彌腦海中加強,她望向了黑暗裏路寒山存在的那個方向。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黑暗裏那無聲無息的瞬間,嘴角又上揚起了隻對路寒山顯露的弧度。

路寒山似乎對場館中的地形十分了解,雲彌索性放心地被他帶著,在一片黑暗中兜兜轉轉。

直到他們進入電梯,燈光才像是得勝後慶祝那般,有節奏地一盞盞亮起。

雲彌終於看清了路寒山的模樣。

他連西裝外套都沒有披,但一件薄薄的淺藍格子襯衫。其他方麵的著裝也略微有些淩亂,像是急忙趕來似的。

電梯裏,兩人的位置靠得很近,從任何一個角度看都曖昧無比。

路寒山卻沒有動手上前來擁抱,隻是輕俯下身,用手臂將雲彌籠罩在內。

他的及時止步,卻讓原本期待著一個擁抱的雲彌稍有失措。

因為微乎其微的距離,她不得不抬頭看著路寒山。

電梯內的柔光映照著他鋒利的側臉,同時雲彌的視線也從這穿過,落在了左上方,角落中的那個攝像頭上。

代表工作狀態的紅燈正亮著,這也是路寒山警惕的緣由。

一旁代表著樓層的數字正不斷增加,眼看就要升至頂端。

雲彌咬住下唇,最後將視線重新落在了路寒山的麵上。

“要去哪裏?”

男人眼裏的溫柔怎麽也訴說不清:“去我的房間。”

這一次,他還是站在逆光之中。

到達頂樓,電梯門應聲而開,露出了隻屬於單人的豪華與闊綽。

依然是價格最貴的總/統套房,可一打開門,雲彌卻絲毫看不見任何居住,甚至是使用過的痕跡。

就連換洗衣物什麽的,都根本不存在。

不如說,更像是剛剛付錢開好的房間。

“這是你住的房間嗎?”她問出口。

路寒山則走去窗邊,將一切簾子拉上。將全部都完成後,他這才重新看向了雲彌。

“是。”

雲彌索性往沙發上一坐:“完全看不出啊。”

今天的裙子本就長得很,隨著她這一動作,更是幾乎全都拖在了地上。

路寒山屈膝,不等雲彌阻攔便彎腰將她的裙擺拾起,稍稍整理了番。

從遠處看,這般場景與人物,更像是先前時期的小姐與她那忠心耿耿的護衛。

雲彌視線所及之處,皆是男人屈膝於自己身前的姿態。

她一瞬間有些無法接受,因為路寒山對其他人而言,永遠是那樣的遙不可及,高高在上。

聯想到他站在舞台上,享受著近千人的歡呼與呐喊,再看看眼前……

雲彌驀地將眼神收回,看上去有些難以開口。她抿了抿唇,又再三幹張了幾下嘴。

最終,她小聲地嘀咕了句:“怎麽不帶我走啊,剛才那些人都在樓下呢。”

路寒山將剛才雲彌的全部神情與姿態都收入眼中,聽到了她的問話後,忍不住垂下頭笑了下。

“沒聽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

雖然的確是這樣一個道理,可雲彌的內心卻依舊還是有些顫動。

她忍不住想起剛才紀家步步緊逼的模樣,總是意識到似乎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將會是一塊怎麽也甩不掉的牛皮糖,時刻粘著自己。

……

內心漸漸地又被焦躁籠罩,雲彌用力眨了幾下眼,企圖將那些不該存在的雜念驅除。

可效果卻有些微弱。

熟悉的手掌又重新落上了雲彌的額角,路寒山在製止她行為的同時,也強行讓她看著自己。

“不要想太多。”他對她說道。

雲彌的行為動作被他掌控,瞬間思緒產生了偏轉:“你為什麽會來?”

路寒山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他們不會再靠近你的。”

那張俊逸的麵上,神情無比斬釘截鐵。即使路寒山依舊用著他慣有的平靜,可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能讓雲彌鎮定。

他在同她保證。

這一次,雲彌並沒有逃避視線。

她望著他漆黑又深邃的眼,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似乎看見了那其中的不為人知。

內心湧起了一股衝動,雲彌突然張開雙臂,主動環上了路寒山的脖頸。

她幾乎貼著他耳旁,低聲道:“那要不做些什麽,轉移一下注意?”

男人的手極其自然地搭上了雲彌的腰側。

她聽見路寒山卸下掩藏,終於流露出興奮的聲音。

“總統套房裏有個獨立的化妝間,想上化妝課嗎?”

作者有話說:

卷:寒山哥真是太會了呢!

路寒山:手藝人+口技人,老婆需要的我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