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也真是愁白了發,又不能給陸子修彈曲,也不能熬羹湯,那可以為他做什麽呢?

陸子修就在咫尺,卻眼睜睜地看著一天天過去,什麽事都做不了。

煩心苦惱,彈奏時居然不慎令弦斷聲止,再加一樁煩心事。

於是今日隻好出府去清音居買弦修箏。

除了落梅的陪同,竟然還有兩名護衛,估計是陸子修擔心顧臨疏會再次尋仇,傷及木清兒的身體……

這樣“大張旗鼓”出府的感覺令我很不喜,可我也不好作何解釋,總不能說顧臨疏和他是同鄉,不會再找我報仇了。

來至清音居,我令落梅和兩位護衛在門外等候,自己便進了清音居尋掌櫃幫忙。

箏被王老板抱去修複調試了,我便在廳內一一欣賞著這些古樂器消磨時間。

突然不知從而來一團信紙,精準無誤地投落在了我正在欣賞的鸞箏箏麵上。

我向門外望了望,落梅三人並未注意到,依舊在門外老老實實地等候著。

我以身遮住門外的方向,拾起信紙,慢慢展開:

後院見。臨

是顧臨疏的信,估計是要我協助他施法回鄉了。

此去見他,我必須讓落梅三人毫無知覺,不然暴露了我與木易教的這種“勾當”,可就麻煩了。

清音居後院是有多間客房,用以教授客人琴音,或是客人會友彈琴所用。

我先到門口吩咐落梅等人:“我發現了一本很有意思的曲譜,想於後院客房好好研究一下,半個時辰即可,你們就在此等我出來。”

而後又去吩咐了王老板讓其餘人莫要打擾我研讀曲譜,便隨手拿了本曲譜往後院走去。

後院共有兩層,我猜想顧臨疏定是在二樓的某間廂房內,果真當我到達二樓時,突然一間廂房的房門微微打開,像是示意我過去。

我推門而入,反手關上了房門……

顧臨疏坐在臨窗的木椅上,左手搭在木桌上,右手抬著一杯茶淺酌著,並未正眼看我。

我自顧自坐到了他對麵的木椅上,瞟了一眼故作高深的他,警示道:“我可不是有什麽反偵察能力的人,雖說可以暫時擺脫了護衛和丫鬟的視線,你們木易教自個兒小心。”

顧臨疏把玩茶杯的手似是一頓,似有非無地嗯了一聲,而後道:“施法耗時一年,每月月圓之夜便是施法之時,故需十二次,且你需到木易教總教才可。”

“每月去一次木易教?!可萬一被將軍府的人發現了怎麽辦?”

這種高危行徑我可不敢,一被發現,我自己解釋不清不說,木易教的百餘教眾可能麵對的就是生死存亡,你們木易教是生是死與我無關,可絕不能是因我而起。

顧臨疏無甚波瀾的眼眸默默望了我一會,似是在想什麽高深的解決之道。

不一會顧臨疏轉頭看向窗外,說出了他的“高招”:“每月月圓之時我會去接你,將你帶至木易教總教。”

……那不是更危險……

我有些無語,不過看在顧臨疏可以搖身變為國師,又能夠掌管木易教的事實上,估計智商也不低,姑且先按照他說的來。

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問出了這一月以來想問他的問題:“你可知我為何會來到這世間?”

顧臨疏上下瞟了我一眼:“可有隨你一同來的物件?”

“有,是一把木簪。”我有些震驚,原來顧臨疏真的知道很多,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你知道我為何會來到這裏了?!”

如果知道了緣由,或許我會明白我與木清兒的關係,我會知道這次所謂的“上天安排”到底為何意!

顧臨疏淺品了一口茶,悠悠道:“不知。”

“……”真令人無語,“你不知?那你問我物件一事是何意?”

“因為我也有,或許是一種信物可以溝通兩界,我不知如何來到這個世界,但我知道如何回去,而且必須用到信物。”顧臨疏難得地耐心解釋道,而後還好心地添上一句,“你若想回去,就保管好。”

我詫異道:“啊?可我這個信物……好像很一般……就是隨書附贈的,這也能溝通兩界?!”

顧臨疏涼涼望了我一眼,肯定道:“是很一般。”

無話可說!無甚可談!我氣得握緊拳頭。

顧臨疏頓了頓,抬眸不解地蹙眉質問道:“蘇槿年,你就這麽關心為何來到這世間,而不關心回去麽?”

“是,我做夢都想來著這個世間。”我正襟危坐,鄭重地望向顧臨疏堅定道:“我想明明白白地知道來此世間的原因,不想如此稀裏糊塗地替人活下去。”

“知道了又如何?”顧臨疏涼涼地瞟了我一眼,似是隨時都會開啟嘲諷。

“……”一時語塞,我愣愣著看著顧臨疏。

顧臨疏漫不經心地玩弄手中的茶盞,啟唇戲謔道:“即便你來的理由是如何冠冕堂皇,也改變不了你是這個世間的外人。”

“外人……”我有些不自信地喃喃道:“我……會努力適應這個世間的。”

“嗬嗬……”顧臨疏忽地低聲冷笑,“適應?用什麽適應,用謊言?永遠做那個躲在木清兒軀殼裏的蘇槿年嗎?”

我不可抑製的怒火中燒,用謊言偽裝是我不對,可無情地撕破謊言讓我無夢可做且威逼利誘我的顧臨疏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念及時辰不早,我冷冷看了一眼顧臨疏憤然離開。

顧臨疏,對於你雖不是深仇大恨,但也絕對是難抑怒火。

你與我之間隻有利益交換,一年為期,再無瓜葛!

——

這幾日我決定每日天未亮便在府門口送陸子修上早朝,臨近午時再在府門口等待陸子修的歸來。

熬好銀耳蓮子羹,放在食盒拎在手上,期待他的一停步一問詢。

連連幾日低著頭看著陸子修的腳步走近而又遠去,沒有一絲停留……

在他遠去後,才敢抬眼默默地望著陸子修的背影。

隻是想如此陪著他,或許有一天,陸子修在與我照麵時會點頭示意,問候一二,又或許有一天,他會被我感動……

沒過幾日,陸子修下朝回府的腳步果真在我身前一滯,我心跳如雷。

“你這是在做什麽?”無甚情感的聲音從頭頂沉甸甸傳來。

“你不知道這些都是下人才做的嗎?”陸子修皺眉說完,而後踏上台階,頭也不回地入府……

陸子修呀陸子修,我又能如何呢?

木清兒可以躲在被子裏,死活耍賴不送你上早朝,讓他無可奈何卻為她掖好被子;木清兒可以跑著跳著鑽到你的懷裏,甜甜地撒嬌說著:“你怎麽才回來呀!”;木清兒可以毫無顧忌地跳上你的背,喊著賴著讓你背,笑得沒心沒肺……

而我,什麽都不能夠,不能撒嬌耍賴,不能毫無顧忌,不能沒心沒肺,所有的一言一行,我都要那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害怕一不小心就會惹你生厭,讓你傷懷……

……

我依舊默默無聲地目送陸子修上朝下朝,“厚顏無恥”於我真是貼切……

今日陸子修去了早朝後,木念兒竟然如此早地前來拜訪我,還捎帶首飾相送。

與木念兒寒暄了好一陣,麵上我識大體地問候道謝著,可心裏犯著嘀咕,某某某給誰拜年準沒好事。

我裝作開心的模樣:“念兒,多謝了,這些首飾玩意我很喜歡。”

木念兒聞言大喜:“清兒姐姐哪裏的話呀,我們是姐妹呢,從小任何東西我們都是互相謙讓,一起同享的呢!你不記得啦?”

額,真不記得……

我淺淺一笑,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夫人,無論事大事小都要一副溫婉大氣的模樣:“嗯,是呀,有你這樣的好妹妹真是我的福氣呢。”

“姐姐你說真的?!我也是!自從姐姐嫁人後,妹妹可是天天念著想著,隻願能和姐姐永遠在一起!”木念兒說得情真意切,脈脈含情的雙眼讓我都不忍拒絕。

感覺有絲絲異樣,我盡快思索了一退讓之計:“那妹妹想姐姐了便多來瞧瞧我便是。”

突然,木念兒泫然欲泣,趴在我的肩膀上啜泣了起來:“姐姐!嗚嗚!我要和姐姐永遠在一起!姐姐自然知道我是喜歡將軍的,求姐姐幫妹妹求求情,讓將軍收了我做側房吧!”

什麽?!這也太直接露骨,太明目張膽了吧!

看我未做回應,木念兒抬起楚楚可憐的默默深情含淚朦朧眼,直勾勾地望著我,下巴因痛哭而微微輕顫著,帶著哭腔的嗓音又道:“姐姐你知道的!四王爺向皇上請旨讓我做他的側室!嗚嗚嗚……我不喜歡四王爺!求求姐姐幫幫念兒吧!”

不說我並不想幫她,陸子修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再者,我記得四王爺雖然因為門戶之別隻能將木念兒納為側室,可是四王爺對木念兒也是真心實意,一見鍾情便用盡法子求娶木念兒。且府內也隻有一位正妃,或許木念兒嫁過去至少可以得到四王爺的疼愛憐惜。

相比將軍府……大概所有沒有長大的女孩都想要像我一樣飛蛾撲火般地選擇那個自己深愛癡迷的人吧……

我本無什麽發言的權利,隻好將此事推給主角來解決,我輕撫木念兒的後背,寬慰道:“此事我無法做主,你去問問將軍吧。”

“姐姐怎麽可能不能做主,姐夫最疼的就是姐姐了,姐姐幫我說幾句好話,一定有用的!”木念兒不依不饒地請求著。

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好嗎……

我無奈:“念兒,我這邊無甚異議,主要便是看將軍的意思了……”

得到我的同意,木念兒急忙起身欣喜不已:“好,我這就去問姐夫!”

「思凡:昆曲《孽海記》中一折;箜篌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