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劃過湖麵,水波**漾,即將開敗凋零的荷花微微搖曳,花瓣輕輕飄落於湖中,乘著秋波,盛著秋光,搖啊搖,飄呀飄,也逃不出這層層瓦壁房簷……
不知過了多久……秋風已吹散我麵頰眼睫的淚……
不知過了多久……抱著我的人,緩緩平穩了氣息,恢複了理智……
陸子修輕輕放開我,麵容回到如初的沉穩,啟唇微微一句:“抱歉……”
我輕輕搖了搖頭,淺淺笑著說:“子修……世過時移,已不再如初了……一輩子隻愛一個人太過辛苦,我們……都向前看看吧……”
陸子修淡淡一笑,緩緩開口糾正我:“槿年,是兩人。”
我等了七年的話……卻在這一刻得到,我卻僅僅隻能愣愣望著他……
陸子修亦輕輕對我一笑,柔聲道:“已足矣……不是麽……”
……
已記不清自己是如何轉身跌跌撞撞地離開暮雲亭。
恍惚間似是看到了陸子修絕望無言的憔悴容顏,似是感到紅棗年糕微微漸涼無人品賞的落寞淒涼,似是受到蕭瑟秋分如同寒冬般的冷冽刺骨……
我一邊快步走著一邊下意識地扶著回廊闌幹,似是怕一陣秋風就將我擊垮……
身後依舊涼意漸生,冷汗泠泠,陸子修的凝望竟讓我如此膽怯……
終於走完那漫長的九曲欄,那令人吃力的石拱橋……樹林掩映間,遮去了陸子修令人動容心疼的目光……
我這才微微駐足,背靠假山不自禁地淚盈於睫……
“槿年,是兩人……”
“是你……拋下了我……”
陸子修的話不斷衝擊著我的神經,世過時移,本該再無瓜葛,本已再無情愫,卻還是忍不住心傷這物是人非背後的無可奈何。
陸子修,從未有錯,如今境地,我卻也半點半分怪不得他……
尋回自我,擺脫束縛,隻能往前,絕無回頭的可能!
陸子修,對不起……
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提步走過假山群……
“君陌。”忽地被一熟悉女聲喚名,我驚得向聲源處尋去。
卻在右側假山間看到一襲紅衣,對我冷冷一笑的……菡萏!
心不由地一沉,思緒紛飛:菡萏為何會在將軍府?!
“嗬……”菡萏再次冷冷一笑,美眸一翻,對我搖頭道:“你覺得你能瞞得過我?你對陸子修的遮遮掩掩,從你剛到審香閣我便看出來了!”
是菡萏告訴陸子修的?!
我滿腹懷疑與不安,卻見菡萏對我抬頜示意,讓我同她進入假山深處。
我心下雖是一瞬惶恐,卻還是硬著頭皮彎腰進入了假山深處……
假山內別有洞天,四周假山環繞,中央一小方天地間有一石桌,四石椅,可飲茶可對弈,好不愜意。
可我的心情卻半分愜意都不存,被困惑與不安滿滿占據……
菡萏走至石桌前停下,轉身與我對望,依舊是那副高傲不可方物的模樣:“是我猜出了你與陸將軍定有關係,加之無緣無故‘故人歸’推遲三日,正好與陸將軍錯開,所以我才在陸將軍離開臨安前往清城之時,攜你畫像去告知了他……”
我驚訝地望著菡萏,還在思索前因後果,菡萏美眸一翻,對天嘲笑道:“嗬……陸將軍看見畫像那一瞬間,從錯愕震驚……到如獲重生般的狂喜……慌亂下馬向我奔來……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接過畫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菡萏微微低下頭,默默望向我,繼而道:“他就這麽望著畫像,不曾移開眼,顫抖著聲問我:她在何處?”
“哈哈哈哈……那一瞬間……我差點忘記他是高高在上,征戰沙場的大將軍……泛紅的眼眶……哽咽的話語……就是所謂的英雄氣短吧?”
菡萏依舊帶著驕傲的麵龐卻添了無盡的無奈與落寞……
“那瞬間……我突然……好羨慕你……你憑什麽讓他們如此放在心上?”菡萏困惑卻帶著譏笑的麵容死死盯著我,雖是一句問句,她卻不想要答案……
我已緩過了神,理清了思緒,問出了我的疑惑“你這麽做……”收起了心亂與不安,認真問道:“是因為二爺?”
“哈哈哈哈哈……”菡萏放肆大笑著,眼中卻是淚花點點,紅了眼眶,濕了眼瞼……
“是!隻有拆散你與二爺,二爺才能再注意到我……才能……”菡萏說著說著卻無法繼續,微微皺起眉目,緩緩閉上眼眸,不由地緊抿唇瓣,難以言語……
“而如今的你……如願了嗎?”我無視菡萏的嬌柔悲楚冷冷問道。
我已不再會同情現下的菡萏,她的所作所為已不再是為了愛,而是為了報複……
菡萏緩緩睜開眼,無神的瞳孔望著地麵,恍惚道:“二爺為何會知道……是我泄密?”菡萏說著悲痛絕望般不自覺輕輕啜泣起來:“是二爺……親手將我逐出審香閣……是二爺……親自下令、下令追捕我……是二爺……拋棄了我……”
“啊!”
菡萏猛地抱頭蹲於地下,雙手不住地顫抖著,痛苦嚎叫著……
看到如此情境,我也不想再過多追問……原來這些洛榬一直都知道……
無心再多聽菡萏痛哭流涕,抱怨哭訴,我轉身欲離去……
突地菡萏猛然站起,衝我怒罵道:“是你!是你毀了我!!”
我回身詫異望著她幾乎瘋癲的狀態。
“是你!是你的出現,讓二爺再也沒有注意到我!是你把我逼到絕境!是你讓二爺拋棄我!”
愈說愈悲痛不已,絕望失控,菡萏顫抖著右手狠狠指著我,破口謾罵宣泄:“是你毀了我!我也要讓你生不如死!!我要殺了你!!”
菡萏倏地抽出袖中刀刃,紅眼怒目向我猛地刺來!
還來不及尖叫,我看到菡萏手中的刀尖離我的胸口僅有半寸遠!
忽地卻堪堪停住!
我嚇得急忙後退了兩步!
卻見菡萏突地停止了刺向我的動作,眼眸猙獰,嘴唇微張,嘴角鮮血緩緩流下,身子緩緩跌落,“嘭”地倒在地上!
我這才看清,菡萏身後插入了三根銀色銀針!
是誰?!
我抬眸望去,假山前默默站著一人,冷冷望著眼前一切,是久違的冷血無情……
……
我已嚇得半死,才從死神邊緣搶回半條命,大口喘著氣……
良久,我才有氣無力地喃喃了一句:“顧臨疏……”
顧臨疏聞言,提步向我走來,走至我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我涼涼道:“若我晚來半步,你就成死女人了。”
聽得很不悅耳……我也沒興致與他拌嘴,便順便感謝道:“多謝……”
而後看到倒地的菡萏不由顫抖地問:“她……怎麽樣了?”
“死了。”惜字如金淡淡回道,而後顧臨疏忽地攬上我的腰,帶我輕功飛離了府邸……
來不及拒絕,來不及詢問,就被帶到了府邸後的一片竹林內。
顧臨疏將我放下,拉開一定距離默默望了我一眼,而後麵無表情道:“今後,如何打算?”
我還未從菡萏死去的震驚中緩過神……愣愣道:“她……死了?”
“嗯。”顧臨疏似是不耐煩道:“怎的?殺你之人你還聖母心泛濫?”
“不……不是……我不是同情她……”我有些不知所言,慌亂解釋道……
我還是無法接受一個人在我眼前死去的事實……
“可是……她罪不至死啊……”
看到我慌亂無措的樣子,顧臨疏收起了不耐煩的麵孔,默默望著我,而後開口道:“人是我所殺,與你無關,身負何罪該當死罪,於我皆是戲說……我本就是‘罪孽深重’之人,多殺一人少殺一人於我無異……”
我恍然望著顧臨疏,搖頭製止:“不要這麽說……”
……
顧臨疏真的便不再說了……
再次淡淡向我問道:“今後,如何打算?”
有些不明白顧臨疏的用意,又不敢隨便回答,隻得道:“先回審香閣,再做打算吧……”
“我問的是,洛榬和陸子修你當如何?”顧臨疏難得耐心地解釋了一遍問題。
消息真是靈通……
我頭腦一片混沌,隨口答道:“便就這樣吧……陸子修會慢慢放棄的……”
“嗬。”顧臨疏冷笑一聲:“還真是蠢到家。”
“……”我閉口不答,我們三人的事已經夠我心煩的了,顧臨疏還好死不死地來火上澆油……
“還不想回鄉?”顧臨疏似是隨口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我低頭思索一二,而後抬眸向顧臨疏搖了搖頭。
他的眼神瞬地一暗,亦或是我看錯了,繼而顧臨疏恢複到如初冰冷神情,陳述道:“野黨勾結,朝局不穩,若這世道待不下去了,來木易教尋我。”
說完顧臨疏最後望了我一眼,無甚表情的麵龐有了幾分滄桑的味道,欲轉身離去,我急忙叫住顧臨疏問道:“等等,你留下的銀針會暴露你的身份嗎?那可是陸子修的府邸……”
顧臨疏身影一怔,回眸嘲諷般道:“不會。還真是個天真心細的蠢女人……”
言畢,轉身離去,依舊來去看不清身影……
等顧臨疏遠去,我還尚在菡萏的刺殺與死亡的震驚中……
現下一炷香一定已經過了,不知府邸內現下情況如何?
我深深吸了幾口氣,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轉身提步向府邸門口跑去……
還未跑出十步之遠,便聽見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喚……
“陌兒!”
“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