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一愣,明明是輕描淡寫的口吻,卻叫他剛才惆悵的心定了下來。
垂眸看去,樹梢縫隙透出的光正照在她臉上,彎彎的柳眉下是一雙浩瀚明淨的眼睛,白皙無暇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粉色,輕抿的嘴唇不染而紅,臉頰上留著淺淺的酒窩印,可想而知她若笑起來定是極好看的,可她似乎並不愛笑。
幾次見麵,也沒見過她笑過。
“你去野捕了?”
一聲疑問叫他回過神,許瑤正瞧著不遠處被繩子拴在一起的兩隻野雞,眼睛一閃一閃地透著新奇:“一次抓到兩隻,收獲不小呀!”
蕭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梁:“之前家裏伯伯教過我打野技巧,這已經是下了好幾天的鉤子了,今天趕巧一次能抓到兩隻。”
許瑤沒想到,看他細皮嫩肉的,年紀不大,竟然這麽有本事。
眼見野雞撲騰的繩子有點鬆,許瑤上去給他係緊了些,順勢用手墊了墊,好家夥,一隻估計就得有三四斤重,這還是兩隻,足夠吃一段時間的了,就是拎到鎮上去賣也能掙不少。
可惜自己沒這本事。
拽了拽肩上沉甸甸的籮筐,許瑤感慨一番也準備下山回家了。
蕭羽突然道:“你上回你送了條魚給我,這回我還你一隻雞。”
魚換雞?
許瑤驚詫地看了他一眼,這孩子腦子不會壞了吧,那條魚不大頂多一頓就沒了,這雞可是夠吃好幾天了。
蕭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笑道:“投桃報李,算是送給你的謝禮了。”
這話說得許瑤頓時赧然,他的救命之恩自己還沒來得及好好答謝呢,反倒是他還記得那條魚的事,這孩子還真是禮貌又懂事。
按這一世的年紀算,許瑤還比蕭羽小三歲,但她實際已經活了兩世,在她眼裏總覺得蕭羽還是個小孩兒,自己這麽大的人,怎麽能老是占小孩便宜。
當即擺手:“不用不用,你留著吃......啊!”
光顧著說話,沒注意腳下,濕軟的泥土一下踩空。
蕭羽趕緊上前將她一把攙住:“你沒事吧!”
許瑤吸了口氣,轉了轉腳腕,隻是有些疼,應該沒什麽大事,便搖了搖頭。
蕭羽卻不太信,蹲下身撩起褲腳仔細看了看:“有些紅了,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你歇歇腳,一會兒我送你下山。”
少年的聲音斬釘截鐵,根本沒給許瑤拒絕的機會,已經將她肩上的籮筐卸下,提起兩隻雞丟進去,稍一猶豫,將許瑤攔腰抱起往住所走去。
許瑤驚訝得不知所措,蕭羽則目不斜視眼神堅定道:“沒人看見,你放心。”
這個時節,山上的人寥寥無幾,許瑤倒是不擔心這個,隻是被蕭羽的舉動嚇了一跳,胸口撲通撲通直跳,等緩過神時,發現不遠處有個簡陋的屋子,四周紮了一圈簡陋的柵欄,能看出有人住過的跡象。
蕭羽也是頭一回帶人來家裏,看到雜七雜八擺的到處都是院子才反應過來,頓時覺得尷尬。
臉頰上的緋紅一路竄到了耳朵根。
他硬著頭皮把許瑤放在院子裏的板凳上,悶聲道:“你先坐會兒,我去收拾一下。”
飛快地跑進屋,裏麵傳來叮鈴桄榔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才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瓷缸,裏麵倒滿了水,遞給許瑤:“杯子我洗幹淨的可以喝。”
許瑤接過端在手裏,水還是溫熱的:“你剛才是找什麽東西嗎?”
蕭羽身形明顯僵了一下:“我......我進去收拾了一下,有點兒亂。”
其實孤男寡女,許瑤也沒想進屋裏去,可看到蕭羽紅撲撲的臉頰,不知怎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扶我起來,我看看你的生活環境怎麽樣。”
她這架勢不像是來歇腳,倒像是領導來視察,蕭羽臉頰更紅了。
許瑤忍著笑,站起來端著瓷缸,有模有樣地往屋裏去,推開吱嘎響的木門,房子裏光線陰暗,靠牆支著一米寬的木板**鋪著薄薄的一層褥子,床頭的被子倒是疊得方正,但同樣也是薄得厲害。
破了洞的玻璃窗拿報紙糊著,隻能勉強擋擋風。
雖說下鄉勞改就是來吃苦受累,可這條件未免也太差了。
許瑤看著不是個滋味,再沒往裏走,關上門,退出來。
蕭羽瞧著少女沉著的臉,不知為何心底有些惴惴:“確實有些亂......”
“沒有,挺幹淨。等我下次來,給你帶幾張塑料紙糊窗戶,比報紙能兜風。”
要是別人這樣說,蕭羽定會拒絕,他骨子裏有自己的傲氣,容不得別人的施舍和同情,可這話是許瑤說的,他隻覺得心裏一暖,點點頭,笑眯眯道:“好。”
“這雞你留著,我不要。”許瑤指了指筐裏的野雞:“你可以留下一隻燉了補身體,明年開春就要農耕了,你這身子骨幹苦力可不行。”
許瑤怕蕭羽不知道怎麽做,又一步步將燉雞的法子教給他:“去毛之後,太複雜不會做了話,清水燉也行,切片沾醬油吃就行。”
蕭羽專注地看著她,眼底星芒流轉,他其實並不是一點都不會,雖然做得不好吃但也勉強能入口。那天拿魚的時候隻是故意試探看她什麽反應,沒想到她年紀不大,經驗卻很老道,沒有一點小姑娘該有的手忙腳亂。
倒是叫他出乎意料。
那張小嘴喋喋不休,顯然是生怕他忘記。
明明是個小丫頭,說起話來倒像是比他還大似的,蕭羽越看越覺得有些想笑,不禁眼梢上揚。
“別顧著笑,聽清楚沒?”
嬌嬌軟軟的聲音,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蕭羽卻立馬收起笑意,鄭重的點頭。
許瑤瞥了一眼,被他的笑弄得有些莫名,覺得歇的也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去提起籮筐,打算下山回家。
沒等她上手,籮筐已經被蕭羽先一步拎起:“走吧,我送你。”
許瑤看他拎著籮筐輕輕鬆鬆,便沒再推辭,兩人一起互相攙扶著下山。
走到半路,蕭羽才注意到籮筐裏的柴似乎有些不同,疑惑道:“你拾的柴為什麽上麵是幹的下麵是濕的?”
許瑤沒想到他能觀察得這麽仔細,撇撇嘴道:“跟你沒關係,好好拎著就是了,問那麽多幹嘛。”
相處了這麽久,兩人倒是比之前熟悉不少,蕭羽微勾了勾唇角,乖巧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