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蕭羽徹底慌了,他哪見過沈瑤哭成這樣過。
自兩人相識,沈瑤就算傷心難過,也都是默默垂淚,像是這樣嚎啕大哭的樣子還是頭一回見,驚得他頭皮發麻。
可也就是片刻後,心裏又湧上無限柔情。
他伸手把哭得抽噎的沈瑤牽至身邊,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認真道:“傻瓜,我不是好好地在你眼前嗎?別哭了。”
掌心下的粗糙但是溫暖的觸感,讓沈瑤漸漸平複下來。
剛才石茂才講述蕭羽躲子彈的時候,她心都懸起來了。
刹那間湧現很多不好的假設,要是蕭羽稍有失神,被子彈擊中,她還能在南疆見到他嗎?
又或者,這次如果他沒受傷被抬下戰場,兩人之間豈不是咫尺天涯?
淚珠在眼眶打轉,蕭羽感覺心都被她哭碎了,他的瑤瑤,豈止人美心善,更是他的福星,要不是她出現在這裏,自己早已魂歸戰場。
他抬起手抹去她懸在眼睫上的晶瑩:“隻要你來,我就走不了,閻王爺也得高抬貴手。”
一番深情告白,沈瑤吸了吸鼻子,視線從他的臉上緩緩下移,落到被床單蓋著的下半身上,蕭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心裏隱約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沈瑤拽著被子邊就往起掀:“他說你腿上中彈了,在哪裏我看看。”
蕭羽眼睛瞠圓,努力按住被子沿:“瑤瑤,別看了,早前的事,現在都已經愈合了,不用看。”
“就算愈合萬一裏麵創傷感染呢,你讓我看一眼,才知道情況嚴不嚴重。”沈瑤執拗地往起拽被子。
蕭羽扒著沈瑤的手:“瑤瑤,你聽我說,沒有那麽嚴重,彈道做過創傷清理,沒問題,別看了。”
“你怎麽回事,我就看一眼,傷到腿上又不是什麽地方,怎麽還遮遮掩掩的,是不是男人。”
“就因為是男人才不能給你看!”蕭羽眼看按不住她,嗓門兒陡然提大了些。
沈瑤僵住,不解地看向他。
蕭羽羞恥地難以直視她的眼睛,不得不說實話:“傷在大腿裏側......”
沈瑤陡然一僵,掀被角的手也一下鬆開。
進門送藥的護士正趕上兩人拉拉扯扯的一幕,疑惑道:“沈作家,蕭營長你們這是?”
兩人誰都說不出話,齊齊紅了臉,那緋紅一路從臉頰竄到了耳朵根。
沈瑤含糊道:“沒什麽,你,你給他換藥吧,我去把飯盒洗了。”
說完,頭都不回地端著飯盒一溜煙兒跑出病房。
走廊上迎麵的冷風讓她逐漸冷靜下來,沈瑤抹了抹自己發燙的臉頰,腦海裏開始上演小人打架。
甲小人瘋狂吐槽:看男人的大腿根,羞死了羞死了。
乙小人冒出來:都要結婚了,看看怎麽了,以後該看的不該看的不都要看嗎?有什麽好羞的!
沈瑤腰杆不由挺起來。
甲小人立馬反駁:現在還沒結婚啊!姑娘家非扒著男人的大腿看,還不羞恥?
剛直起的腰背瞬間垮塌。
乙小人說不過一腳將甲小人踹翻:“總歸他是你男人,早晚結論都是一樣的,不要在意細節,大方做自己!”
沈瑤咽了口唾沫,內心的不安逐漸平複,口中附和,對啊!早晚都是一樣的,何必拘小節,都怪蕭羽臉皮太薄了。
她聳聳肩,把埋怨都推給蕭羽,再無負擔地拎著飯盒去水房了。
......
沈瑤的臉皮在跟蕭羽的朝夕相處中越來越厚。
在京都,接連兩波明星效應,暖陽品牌大火,幾乎每次新款一上市就銷售一空。
但凡家裏有條件,衣櫃都會有一件“暖陽”品牌的羊絨大衣,一躍至國內羊絨服裝奢侈第一品牌。
前幾天顧城跟劉副廠長碰麵,得知他的嶽父受傷在醫院住院,他抽了個空閑時間,一大早拎著兩罐奶粉,一盒雞蛋去探望。
劉副廠長意外之餘,熱情地招待他,兩人坐在一起吃飯時,順帶也跟他透露出一個消息。
一機廠近兩年因為經營不善,連年虧損。
現在光是負債就有一千多萬,虧損兩百多萬,整廠的資產總額最多也就八百萬,資不抵債,已經破產。
現在上級領導已經開始商量對廠區進行拍賣。
看顧城有沒有興趣。
興趣是有的,但顧城沒有擴建服裝廠的打算,把廠子拍下來,該用來幹什麽他沒想好。
這則消息對顧城更大的觸動是,像一機的國營大廠都要宣告破產,更說明時代在進步,他隱隱覺得光靠羊絨服裝廠這一單項產業朝不保夕。
可沈瑤目前不在京都,他也隻能先把這個想法按在心裏,等之後等她回來商量。
一直忙到深夜,顧城回到住處,剛走到樓門口,隔壁鄰居玲嬸恰好出門倒垃圾,看到顧城笑嗬嗬打招呼:“小顧回來啦。”
顧城淺笑算是禮貌回應,他跟鄰裏並不算熟,見麵也就是點頭打個招呼。
可今天玲嬸卻很熱情,滿臉戲謔道:“小顧,你帶回來的那個姑娘人真的不錯嘞,下午跟我們一起去買菜,還給你做飯。年紀雖小,倒是很會體貼人。”
顧城愣了一下,抬頭朝許英住的那間房看了眼。
許英來了這幾天一直很乖,沒惹什麽事,能主動跟鄰居去菜市場買菜,自己做飯吃,倒是也給他省了不少事。
他的心思不在維護鄰裏關係上,也就並沒把玲嬸的話放在心裏,笑著點點頭,就走進樓門,回到自己門口從兜裏掏出鑰匙。
門一開,屋裏黑黢黢,顧城隱約嗅到了飯菜的香氣,正疑惑。
開燈,淡黃色的光暈下,許英穿著一身白底印紅花的及膝裙,梳著兩個麻花辮,發尾係著鮮亮的頭繩笑望著他:“顧城哥,你可算回來了,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快坐下吃飯吧!”
飯桌上擺著還冒著熱氣的飯菜,許英拉出凳子示意他坐下。
顧城愣了愣,眉頭逐漸皺起,這才明白玲嬸剛才為什麽會跟他說那些話。
“你是怎麽進來的?”
許英神情微滯:“你不是給了我一串鑰匙嗎?我就進來了。”
顧城忙得早就把這茬忘記了。
給她鑰匙時,沒說那串鑰匙能開這間屋,也壓根兒沒想到她會拿著鑰匙串一把一把試,他疲倦的扶額:“許英,我在廠裏吃過了,你自己端回屋裏吃吧。”
“顧城哥,你每天這麽晚回來,我看你實在太累了,這些飯菜都是我親手做的......”許英兩隻手攪在一起,滿臉委屈。
“謝謝你,但我真的已經吃過了,你端回自己屋吃吧。”顧城說著上前攤開手。
許英故作不解:“顧城哥,這是幹什麽呀?”
“這間屋子的鑰匙摘下來給我吧,你一個姑娘家,半夜跑到男人房裏來被人看見說不清,我代你姐姐照顧你,也得注意影響。”
許英撅著唇老大不情願地將鑰匙摘下放到顧城手上。
看著滿桌的飯菜,不甘心地,再度勸說道:“顧城哥,你就嚐一口吧,我在家裏也不怎麽做飯,做這些飯菜時我下了不少功夫,手都燙出泡了。”
顧城忙了一天已經很累了,他把鑰匙放在桌上:“回去早點休息吧。”
見勸不動,許英憋著嘴,端上飯菜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門,她就把飯菜都一股腦倒進垃圾桶,眼裏浮現一抹惱色。
臨走前她娘給她的藥,可都放在這些飯菜裏了,顧城一口都不吃,還怎麽辦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