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稍作休息,起身走出去。

曠野朔風回**,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饑餓交加,外加車禍造成的傷,靠著兩條腿很難離開這片地方。

思來想去,她將自己衣袖上的花邊扯下來,踮腳掛在廠房的大門上。

趁傅慨舟還沒醒,一瘸一拐地折返回去。

“媽......”傅慨舟昏迷中泛出囈語。

沈瑤聽不太清,也不打算再多管,時間過得很快,太陽西沉,天漸漸黑了。

坐的時間太久,腿已經發麻,沈瑤剛動了動,手腕被人一把抓住,狠狠拽回,她猝不及防跌坐,後背重重磕在堅硬的牆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抬眼就對上一雙陰鷙的眸子,傅慨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眼眶猩紅狠狠盯著她,另一隻手掏出槍。

“你去哪兒?”

沈瑤心跳亂了一拍,不知道傅慨舟話裏是不是指她剛才出去,但還是努力使自己保持鎮定:“去找人救你,你受傷了。”

傅慨舟好像這時才憶起,看了眼肩膀處的被包紮處,握著沈瑤的手鬆了鬆,疲憊地坐起:“哪兒都別去,就待在這兒。”

他手裏拿著槍,沈瑤當然不會蠢到跟一個手裏有武器的人討價還價,安安分分靠牆坐下。

想也不用想,外麵肯定有大批警力在做地毯式搜索,以傅慨舟現在的身體狀況他肯定跑不了,或許他也沒想跑。

既然沒打算離開,又將她困在這片廢棄工廠,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想引蕭羽來。

看沈瑤一直不說話,傅慨舟率先打破沉寂:“在想什麽?”

沈瑤閉上眼靠牆道:“在想你能不能把槍拿的離我遠一點,萬一走火,我就完了。”

傅慨舟窒了幾秒,隨後吭哧吭哧笑起來,他一笑就牽扯傷口,沒幾下又開始咳嗽,平複情緒後,戲謔道:“你擔心我會殺了你?”

“你會嗎?”

沈瑤睜開眼,看向傅慨舟。

這是兩人第一次離得這麽近,那雙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讓傅慨舟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默默垂眼,將手裏的槍拿遠了些:“隻要你聽話,就不會。”

他的口吻讓沈瑤懸著的心放下,壯著膽子問出一個問題:“為什麽要這樣做,我記得你很熱衷舞台劇,就算家裏發生變故對你的前途也沒什麽影響,依舊可以照常表演,何必冒這麽大風險,毀了自己前程。”

傅慨舟眼神微暗,撇頭嗤笑道:“我姓傅,家裏人都死絕了,怎麽可能獨善其身。蕭羽要死了倒罷,可他竟還活著,和你結婚,我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蕭羽的父母不是也死於你們家的算計中,為了錢權出賣國家,你不願意回去,不也是因為不認同家裏長輩所做的事嗎?現在這樣不顧一切的報複跟他們有什麽區別?”

沈瑤一番質問,令傅慨舟眼底浮現一抹難以讀懂的幽邃,他抬手捏住沈瑤的下顎:“我本來就是傅家人,跟他們一樣不是應該的嗎?”

“不應該,你跟蕭羽的遭遇本質上是相同的,他同樣是自幼失去父母,至少你還得到過家人的關懷和照顧,他身邊從沒有人陪伴在意。傅慨舟,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真實的自己。”

傅慨舟瞳孔微縮,凝視她良久,發出一聲淺笑:“你倒是會為他找理由,今天就看看他會不會為了救你,舍出自己的命!”

說完,傅慨舟將沈瑤一把拽起來,一手扼住她的喉嚨,另一隻手拿槍指著她的太陽穴。

就這樣挾製著她走到廠房門前,沈瑤這才發現,外麵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警力,無數手電光影朝這兒照進來,晃得的人睜不開眼。

“瑤瑤!”蕭羽手裏緊捏著沈瑤掛在大門的衣服花邊,心急如焚。

整整兩天,公安都沒找到沈瑤的半點兒蹤跡,所有人都懷疑傅慨舟將人帶出了京都,應該調轉偵查方向。

隻有蕭羽堅持順著這條線尋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靠著他不眠不休終於在京都邊緣找到這處廢棄的廠房,大門緊鎖,裏麵一看就是好久沒人來過,原本不抱希望。

可在看到布滿鐵鏽的門上懸掛著的衣服碎片時,他立馬就意識到是沈瑤放出的訊號。

當即聯係公安和武裝部,將這裏包圍。

附近一片平原沒有好的狙擊點,沒人敢輕舉妄動。

傅慨舟看到蕭羽的瞬間,眼裏迸發出濃烈的恨意:“蕭羽,我等你很久了!怎麽現在才來,是怕死嗎?”

“我不怕,你我之間的事跟沈瑤無關,放了她。”

傅慨舟冷笑一聲:“還真是用情至深,如果我要用你的命來換她?你願不願意?”

“願意,你說怎麽換!”蕭羽不假思索,立刻就答應。

“過來!”傅慨舟發出簡短的指令。

沈瑤掙紮著:“不行!”

“蕭羽!”裴永光手中持槍,緊張地看向他想要阻止。

蕭羽舉起雙手,義無反顧地走出來,逆著光一步步靠近。

直到這時,沈瑤才看清短短幾日,他整個人就憔悴不少,眼下青紫,下巴泛著青色胡茬。

眼淚刷地落下,她忍住喉嚨中的哽咽,側頭對傅慨舟發出怨懟的怒吼:“我就不該救你,隨你死了才好!”

冰冷的水珠落到挾製她的手指上,傅慨舟卻覺得炙熱,他臉色蒼白,唇瓣貼近沈瑤的耳廓:“剛才你還說我跟他一樣,全是謊話,我真羨慕他,沈瑤,至少他身邊有你。”

沈瑤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後背就被猛地一推,這股力道將她從黑暗中推出來,腳步踉蹌,險些摔倒在地,蕭羽大步衝上來將她穩穩接住。

在她身後傅慨舟也朝蕭羽舉起了槍,可槍沒有響,公安抓住機會,先一步開槍反擊。

“砰!砰!”一連幾聲槍響過後。

傅慨舟倒在地上,身下血泊快速蔓延。

確定危險解除,裴永光帶著幾人上前檢查情況,人已經中槍死亡,隻是奇怪他剛才為什麽沒有開槍,將他手裏的槍撿起才發現,裏麵根本沒裝子彈。

彈夾裏的子彈不知何時已經卸空。

裴永光朝蕭羽看了眼,兩人相互對視。

傅慨舟廢了這麽大勁兒綁架沈瑤,殺蕭羽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可不知道為什麽會在臨了放棄這個決定。

蕭羽看向懷中的沈瑤,失而複得之餘湧起莫大的慶幸,他低頭吻了吻沈瑤的頭頂,輕聲安撫:“沒事兒了,瑤瑤,沒事兒了。”

沈瑤緊攥蕭羽的衣袖,她沒有勇氣回頭看。

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傅慨舟最後跟她說的話。

明明已經安全了,可心底反而生出一種巨大的空枉來。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傅慨舟,他站在舞台上熱情洋溢,整個人精神抖擻,將她筆下的主人公演活了。

他好像天生就是為舞台而生,無需聚光燈就能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在得知她就是劇本寫作者後,緊張地詢問可不可以要簽名。

就是那麽鮮活自由的年輕人,此時卻倒在冰冷的地上,滾燙的血液流盡與塵埃沾染,再不複從前模樣。

沈瑤被送往醫院,車禍造成的傷口得進行治療,好在不嚴重,隻是皮肉傷,包紮後,在家休養幾天就好。

在沈瑤休息的這段時間裏,盛婉總是來看望她,她被救援及時,除了受到驚嚇,倒是沒受什麽傷。

要不是因為盛家兩兄弟,沈瑤根本不會受這種苦,盛婉的自責和愧疚自是不用多說,恨不得事事代勞,就連沈瑤去廁所,她都要跟著。

沈瑤哭笑不得,叫來崔雲鬆將人哄走才算了事。

沒過多久盛家兄弟的案子就被判下來,因為綁架勒索罪,對社會造成極其惡劣影響,盛二強背叛了死刑,盛大強被判死緩。

這當中少不了沈建州的施壓,敢綁架政府機關單位的親屬,要是輕縱,人人效仿,世道不就亂了,當然要重判。

盛家兩兄弟沒有帶走的贓款,自然還是要悉數歸還的。

沈瑤被綁走,崔江英沒少擔驚受怕,休養期間她就在旁照顧著。

可說是照顧,其實很多事情都有蕭羽,根本用不上插手,他事無巨細,不光會做飯,更是把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什麽事都不用操心。

將準女婿的好看在眼裏,崔江英也算放心了,拉著沈瑤道:“你們風風雨雨一路走過來,往後隻要把日子過好就行。”

沈瑤望向窗外掃院兒的蕭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輕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