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蒂和霍雷斯加盟之後,邁克爾嗅到了扭轉形勢的可能。”馬克·法伊爾回憶道,“但讓他不高興的是,這兩人可沒有他那樣的抱負。他們還很年輕,大可以說:‘管他的,反正贏球輸球我們都一樣有錢拿。’對他們倆來說,能在一起廝混就已經足夠了。”

喬丹一心尋找能幫他贏球的夥伴,柯林斯的立場也同樣堅定。巴赫解釋道:“道格·柯林斯對年輕球員的要求很高,因此可能有時候會和他們產生誤會。他不僅要求嚴格,還投入大量情感。道格把他們帶到了一個每晚都奮力拚搏的層麵。他在他們身上投入了感情,也讓他們明白每場比賽和每次訓練是多麽重要,然後鞭策他們前行。有的人會引導年輕球員;而他則會鞭策他們。”

新秀賽季,皮蓬仍然深受背傷困擾,隊中甚至有人懷疑他是詐傷。直到1988 年的休賽期,他才終於得到確診,並接受了椎間盤手術。

“我承認頭一兩年我浪費了很多時間,”皮蓬曾經透露,“我混跡於各種派對,享受我的財富,沒有像我應該做的那樣認真對待籃球。我相信很多新秀都做過類似的事情。我們還不習慣聚光燈的照射,也不習慣那麽富裕。”

雖然如此,球隊依然對他的才華寄予厚望,哪怕新秀年的他體重才不過205 磅。“雖然他的體格還沒練出來,但你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喬丹回憶道,“作為一名以開放式運動戰見長的球員,他真的太像J 博士了。當他在快攻中拿到球,幾個大步邁開來,你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轉眼他就突到籃下了。我想他進步的速度和他身體對球隊打法的適應狀況讓大家都吃驚不小。”

公牛隊想要物色一些具有領導能力的大個頭前場老將,於是找來了38歲的阿爾提斯·吉爾莫爾(Artis Gilmore),想讓他與戴夫·科爾津分擔中鋒的職責。奧克利在大前鋒的位置上站穩了腳跟,想要得到更多的持球機會。柯林斯並不反對他的訴求,但是“把球交給喬丹”的選項實在是難以抗拒。

“我們必須做到不把邁克爾·喬丹作為球隊唯一的能量來源,”柯林斯對記者們說,“邁克爾自己和公牛隊都明白,他不可能長時間背負我們壓在他身上的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重擔。當然了,有時候我都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人類。”

理想的計劃是,皮蓬和格蘭特能夠贏得上場時間,而喬丹也能將他那無與倫比的天賦和隊友們日益提升的能力相結合。“我們還沒有證明任何事情,”柯林斯對記者們說,“去年我們帶著**打球,取得了超出預料的成就。奧克利的籃板、喬丹的得分、帕克森的穩定、科爾津的強硬——所有人各盡其責,我們才得以交出及格的成績。”

新賽季還沒開始,問題就浮出了水麵。10 月末,喬丹指責柯林斯篡改隊內練習賽的比分,憤然離開了訓練場。各大報紙的頭條新聞把這兩人鬧僵的消息傳遍了全城。喬丹遭到了罰款,而柯林斯則備感壓力,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早年的邁克爾野心勃勃且意誌堅定,”巴赫回憶道,“而道格·柯林斯也是有脾氣的人。他性格暴躁,為人衝動,有時候我都能看出來他會惹惱球員,尤其是邁克爾·喬丹這樣的球員。”

“他有他的驕傲,我有我的自尊,”喬丹對記者們說,“我們都是成年人。在適當的時候,我們會把話說開的。我不會逼他怎麽樣。”

“道格也明白他必須得跟邁克爾握手言和,他也的確那麽做了,”約翰·帕克森回憶道,“他必須得安撫他的超級球星。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小測驗。要是換成別的球員這麽做,你都不知道事情會鬧成什麽樣,因為一般的球員根本就不會在訓練當中退場,更不會揚長而去。”

雖然兩人明麵上言歸於好,但其實喬丹並不怎麽尊重他的教練。多年之後,柯林斯終將證明他在籃壇的地位。“但在當時,他還不夠成熟,”桑尼·瓦卡羅解釋道,“很明顯,他還沒有準備好。”

喬丹有時候會跟瓦卡羅抱怨這位教練的種種。喬丹告訴其他人,說柯林斯第一次把一位女性朋友帶上球隊大巴的時候,他差點被嚇到了,這件事情給很多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還有其他情況致使克勞斯出麵警告柯林斯注意自己的行為。有人懷疑,這位總經理一直在留心柯林斯的不當言行。

那年春天和休賽期,兩人曾在引進球員的問題上發生了激烈的衝突;而那次訓練場上的爭吵則讓本就十分缺乏安全感的柯林斯更加局促不安。

這位教練很是煩惱。在他看來,對於一支誌在奪冠的球隊而言,喬丹過分霸占球權了。喬丹仍然會在發界外球時把控球後衛趕走,自己持球發動進攻。這就意味著柯林斯沒辦法為公牛隊安排任何跑位。這樣的情形讓克勞斯深信,柯林斯沒辦法向喬丹說不。

“作為一名主教練,要想和邁克爾維持一種關係,還試圖和其他球員維持同樣類型的關係,這是非常困難的,”大概十年過後,約翰·帕克森評論道,“你根本就做不到一視同仁。你得給邁克爾留有充足的空間。在球場上,你對他不能像對其他球員那樣吹毛求疵,因為他有能力也有想法。”

性格衝動又容易情緒化的柯林斯每次輸了球就喜歡責罵球員,有時候還會說些難聽又刻薄的話,結果隻會讓球員們跟他走得越來越遠。隊友們開始鼓勵喬丹挑明這些問題,但他拒絕了;他可不想像1982 年和湖人隊主教練保羅·韋斯特海德(Paul Westhead)鬧翻的魔術師約翰遜一樣,在公眾當中惹起一場軒然大波。

“作為一名主教練,跟邁克爾·喬丹打交道就像在鋼絲上行走。”回首當年,帕克森說道,“並不是說他曾經做了些什麽,而是我們都知道魔術師約翰遜和保羅·韋斯特海德在湖人隊的情況:韋斯特海德跟魔術師意見不合,於是就被炒了魷魚。如果邁克爾願意的話,邁克爾也可以行使那樣的權利。所以道格真的是在鋼絲上行走。在執教生涯初期,道格用他所知的最好的辦法處理了這件事。”

結果是喬丹和柯林斯之間產生了隔閡,而喬丹一直努力遮掩著這道裂痕。很多人以為這對師徒仍然走得很近,其實不然。瓦卡羅說:“他們兩人就像是水和油,對此我很清楚。”喬丹還很反感柯林斯在比賽當中的誇張舉動,他的做派跟喬丹所欣賞的迪恩·史密斯那種威嚴而凝重的氣質迥然不同。隊中的許多球員都能從柯林斯浮誇的能量當中獲得益處,但喬丹卻覺得他簡直倒人胃口。但他並沒有公開吐露過他的厭惡之情,因為許多球迷認為柯林斯的做法對這支激動人心的年輕球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道格是一個充滿**的家夥,”常年擔任公牛隊器械管理員的約翰·利格曼諾夫斯基(John Ligmanowski)回憶道,“他簡直像要自己披掛上陣似的。比賽結束後,他總是大汗淋漓地走下樓,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濕了。那時候還蠻有趣的,因為我們真的開始步入正軌了。這支球隊蘇醒了。”

縱然年紀尚輕的柯林斯還有不少缺點,但他有足夠的能力引領球隊走完下一個成長階段。“道格是個很棒的人,”訓練師馬克·法伊爾解釋道,“他對與大家有關的一切事情都很感興趣。他很關心他們。”

電台記者謝麗爾·雷伊- 斯托特還記得,媒體人士——尤其是電視台記者——都很喜歡柯林斯。“他跟他們走得很近。道格喜歡尖叫、大吼、暴跳、扔東西……他顯然是用動作來表達情感的那種人,而這支球隊中的關鍵球員又都非常年輕。霍雷斯和斯科蒂都挺討厭他的。道格跟他們一起成長,他也是個菜鳥教練。這家夥是從電視台來的,他也還在摸索門道。”

如果說喬丹對10 月與柯林斯的衝突事件有所愧疚的話,那是因為他已經開始從自身形象的角度來考慮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在這方麵,有時候他做的甚至比他的母親以往更多——畢竟他的形象已經成為他收入的基礎。幾周之後,他在一次訪談中向底特律記者喬尼特·霍華德(Johnette Howard)透露了這些想法。“我覺得我當時做得很糟糕,”談到訓練退場一事,他這樣說道,“好在人們看到了事情的本質,看到了我就是那麽爭強好勝。”

他拿這個借口來應付各種多少不太妥當的行為,屢試不爽,這都是因為他太爭強好勝。把一切問題怪在他極度好強的性格上麵倒不失為一個方便的辦法,更重要的是,公眾似乎也很樂於接受這個理由。盡管如此,在形象方麵他要擔心的事情還多得很。他對喬尼特·霍華德說:“我在這支球隊中的處境很艱難。我很難在這支球隊中當一個直言不諱的領袖,因為大家似乎都把芝加哥公牛隊看作‘邁克爾·喬丹的球隊’或是‘喬丹和他的夥計們’。我的名字永遠是聚光燈的焦點,所以難免有人會嫉妒。”

喬丹擔心自己在訓練當中對待隊友的方式會讓人覺得太過苛刻,所以他試圖尋找平衡。他解釋道:“如果你表現出柔情與關切的一麵,人們會更加欣賞你。”他開始培養在媒體采訪當中頻頻讚美隊友的習慣。

柯林斯在芝加哥的人氣很高,訓練事件之後,喬丹也隻好盡力向他表達適當的尊敬。這位教練已經與球隊完成續約,但不少旁觀者都能看出,種種壓力已經開始對他造成負麵影響。他瘦了不少,胃口也不怎麽樣,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

喬丹也有壓力,他在經濟上的成功反而讓情況變得更糟糕了。他的財富與地位依然讓聯盟上下的球員們妒火狂燒。他們聽說他又簽了幾筆廣告合同,也看到了他身上價格不菲的西裝和黃金項鏈。在當時,全聯盟隻有24 名球員年薪在100 萬美元以上,而根據喬丹目前的合同,1987—1988賽季他的薪水大概是830 萬美元。桑尼·瓦卡羅還記得,魔術師約翰遜完全不能理解憑什麽喬丹的球鞋合同比其他任何球星的都貴得多。瓦卡羅常常能聽到來自其他球員的類似的抱怨。如今這位耐克公司的搖錢樹已經出了名,而他的工作就是去傾聽球員們的想法,跟他們多多交流。

萊西·班克斯也聽到了這些抱怨。1987 年的秋天,《太陽時報》指派班克斯去芝加哥公牛隊隨隊報道。班克斯不光是記者,也是一名浸信會的牧師,因此常被同事們稱作“教士”。喬丹那不同尋常的財運讓他也頗為驚異。“我剛開始報道邁克爾的時候,他還在成長,”班克斯回憶道,“都還沒有拿到一份大合同。他是個講原則的人,他跟萊因斯多夫簽了合同,所以覺得自己肩負著責任。如果萊因斯多夫想解除這份合約,再多給他一些錢,他也不會拒絕。但他覺得不應該由他來說‘我認為我更值錢了,你應該多付些錢給我’。”

喬丹在籃球場外賺了那麽多錢,球隊薪水的高低對他而言已經隻是麵子的問題。他不想讓人們覺得他是在吵著要求更多。場外的收入讓他大可以說自己不是為了金錢而打球。多年以來,有不少球員都說過類似的話,但喬丹是第一個真正不需要計較NBA 薪水的職業球員。

班克斯曾經通過采訪認識了穆罕默德·阿裏,他常常思考這位拳擊運動員遭受了多少誤解。在人人都發聲反對越戰之前,阿裏早就已經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勇氣,公然表露了他的態度。因為反戰的立場,阿裏曾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眼下班克斯采訪的這位籃球王子並沒有流露出對社會公正問題的關心。然而,和大多數其他報道過喬丹的人一樣,班克斯發現自己很欽佩這位公牛隊球星。“我能發現他對於一個黑人成為公牛隊領袖這件事非常讚賞,”班克斯在2011 年回憶道,“最初幾年我們的關係也非常好。”

頭幾年,搭乘球隊專機的時候,他們兩人經常坐在一起打牌聊天。喬丹沒有帶隨行人員一同征戰客場的時候,有好幾次就是班克斯在賽後幫他拿來橙汁和燕麥曲奇——因為休息室裏球迷太多,他沒法自己去拿。他們會一直坐到淩晨,在平麵幻影設備(SpectraVision)上看電影,或是繼續打撲克牌。就是在那個時候,班克斯發現喬丹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他可以一個章節一個章節地複述電影台詞,還能清楚地記得他打過的比賽中的種種細節。

“我慢慢相信他是在計算我的牌,”班克斯談起了他們之間的五張牌和七張牌梭哈大賭局,“他每一把都敢下注,十把裏麵至少要下九把。我打牌是為了贏錢,而他則是為了放鬆和競爭。在很多方麵,他都能讓我神魂顛倒。邁克爾就是一個夢,我和他之間的關係美好而富有意義,充實而令人愉悅。”

麵對任何在深夜敲響他酒店房門的女人,他總是保持著慣有的禮貌。

“在那之後我才意識到,他也有他的私密生活。”班克微笑著說。那段時期他們兩人經常待在一起,以至於“人們開始稱我為邁克爾的男人”,班克斯解釋道:“我倒感覺挺好的,那能讓我感到滿足。”

尤其是,還有那麽多漂亮的女人等著見喬丹。“你認識喬丹?你能把我介紹給他嗎?”她們大都會這樣問班克斯,而後者總是禮貌地回絕。

這位體育記者發現,喬丹不僅對女人有著驚人的耐心,麵對他們在機場和酒店遇見的陌生人也是一樣。“他不會把人們打發走。”班克斯說道。

喬丹待人接物的方法大都是從他父母身上學來的。“他們都不怎麽愛說話,但是很會跟人打交道,”班克斯說道,“邁克爾和他的父母驚人地相似,他們的麵部表情和他們說話的風格都很像。德洛裏斯女士是一位虔誠的基督徒。我從沒聽說過任何有關他父母或兄弟姐妹的壞話。”

體育記者班克斯甚至花時間思考,喬丹是不是同樣遭受了許多誤解,而且誤解他最多的還不是球迷大眾,而是他在球場上的同行。“人們對他的輝煌心生嫉妒,但他們並不真的了解。”班克斯回憶道,“人們認為他很狂妄自大,因為他總是滿身珠光寶氣;而且相比於他的天賦,人們更嫉妒他在商業上的成功。跟耐克公司簽下一紙幾百萬美金的合約,這種事情是前所未聞的。我們大家都看到的是,這家夥是一塊營銷磁鐵,凡是能跟他扯上一點關係的人都能分一杯羹。公牛隊的比賽開始爆滿,上座率冠絕全聯盟。邁克爾成為球場上的王者。”

然而,喬丹的對手和公牛隊裏的某些人卻一臉鄙夷地冷眼看著這場加冕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