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鰣魚那麽難得,童阿狸卻有那麽多的要求,為什麽呢?因為,她就是有些想故意為難喬以梁。剛剛,喬以梁要是不搭理她也就罷了,但他既然搭理她了。那她就更想知道,他到底能對她有多少耐心?她說的都是真的,他如果對她好,她就會把心給他,什麽都給他。
她啊!其實是個小結巴,還有些自閉,她很晚才學會說話,而且還說不好。所以她一直很孤獨,她不喜歡有人接近自己,她喜歡一個人,一個人就不會有人曉得她的秘密,曉得她的自卑和害怕。她平時偽裝得那麽好,她說話也慢,就算斷句的時候鬧結巴了,她也會有技巧性地使話重複起來顯得不那麽突兀,使得旁人聽不出她的結巴。所以她這個人啊,就連說話都要思量耍心思。所以她累,她現在突然被拋下隻剩一個人,就更想有個依靠。
她打心底對喬以梁有莫名的依戀,打心底裏的希望他能對她好。因為她想對他好,她想要他,勢在必得的那種。
當然,後來童阿狸也和喬以梁說過她這時候的心態,小妮子簡直掏心掏肺地在剖析自己,“我那時候雖然明確地說我想要你,但其實,我是抱著必定會分手的心態在認認真真地和你談一次戀愛的。就哲學上來講,分才是永恒的。在一起就要居安思危,要相互珍惜,因為分手是必然的,每天想的是如何不分手,多累?所以我就想,就是我真真烈烈地想愛你就去愛了,我做所有我能夠做的,至於你不愛我,敷衍我,我都不後悔。不論如何,我都可以幹幹淨淨地走掉,因為我從了我的心,把所有想做的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時候,喬以梁冷著臉就哼氣,他說:“分手?我沒有想過,你想也不要想。”
時間才過去五分鍾,喬以梁就回來了。見狀,童阿狸眼一耷拉,望著喬以梁手裏的袋子難免就有了些失望。但她還是撐著笑,趴在窗邊問:“是沒有麽?還是有現成的?”鰣魚要好吃,就得現殺現做,更何況,她的要求還那麽多,不現做根本是達不到的。難不成,這點小事他就敷衍她了?
所以,當童阿狸見喬以梁轉眼就拎了飯盒回來,童阿狸憋悶得慌,又有些說不得的失望。就好像你對你期盼中的誰說了好多好多話,但他卻隻是像聽耳旁風一樣,什麽都沒有聽進去。或許,是她太心急了哎……
喬以梁隻一眼就看出了童阿狸眼底的落寞,可他麵上卻滴水不漏,將手裏的盒子遞向童阿狸,才緩緩道:“你先墊點胃,那菜要等,沒這麽快。”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又指指車裏道:“那頭有水,你自己拿。”語落,男人臉上帶著一逕的淡然,轉身,又走進窄巷,盯菜去了。
可童阿狸卻半點也不淡定了,她表情鎮定地端著兩個食盒,心底卻是跌宕起伏。她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心口撲通撲通在跳,克製著,童阿狸還是不禁勾起了唇,頃刻間,她嬌媚的眼也不自覺地彎成了兩彎月牙。
o(n_n)o她心底還在誇自個,小阿狸,你的眼光真好哦!千年冰山其實是個好男人!
喬以梁再回來時,雙手端著一個陶瓷罐子。他施施然打開車門彎身鑽進車裏,坐穩了,才將陶瓷罐轉遞給童阿狸。但童阿狸笑眯眯地看著他卻沒有深受接,先是湊過去吧唧一聲就親了一下喬以梁的臉,接著,就理所當然地從喬以梁手裏抽出湯勺,就著他的手舀起了一勺雪白的魚湯喝了下去。
剛出爐的鰣魚湯鮮得很,乳白色的魚湯上飄浮著一層淡黃色的魚油,魚身上又撒著殷紅色的火腿丁,碧綠的香蔥。童阿狸才品了一口就滿足得不得了,又拿起湯勺仔細在魚湯裏攪了兩勺,這一看,再次確定了裏頭真沒有生薑,沒有蝦米,也沒有香菜。童阿狸更是滿意地tian了tian唇,又舉著湯勺眨巴著眼睛問喬以梁,多親昵,“怎麽隻有一隻勺?你怎麽吃啊?”
“你吃吧。”見她想到自己,喬以梁淡淡地應了聲,唇角也似乎微彎了下。
童阿狸卻嘟嘟嘴,微歪著腦袋添了一勺子湯舉起來,自然熟道:“那我喂你吃一點吧。”
“我不愛吃魚。”喬以梁搖頭。
雙手依舊舉著端著陶瓷罐沒動,童阿狸不接,他就舉著,眼底也沒見不耐煩。隻是麵對那勺湯,他抿著唇始終沒張口。
“可是我愛吃。”童阿狸咕噥一聲,看喬以梁的眼神有那麽點不讚同,有那麽點小樣你不識貨的感覺,但她僵持了一下見他真不吃就乖乖把湯勺縮回去了。想想,又將方才喬以梁送來的兩個食盒推去他麵前,點點下巴讓他也吃。嫣紅的小嘴巴叼著勺子,終於有點良心地將喬以梁手裏的陶瓷罐接了過去。
見狀,喬以梁也沒什麽表情,拿起筷子夾了口盒子裏的菜。又淡瞥向童阿狸,眼神在她眼角的淚痣上滑了滑,薄唇輕掀,道:“原來,狐狸愛吃魚。”
食物,是人與人之間增進友誼的最好橋梁。不信你試試,將你包包裏的食物分給陌生的同事,一回生二回熟,或許第三天你們就能架著腿互相吐槽了。食物,也莫名拉近了他們倆的距離。
這會兒,就見童阿狸埋頭挑著魚肉,還忍不住誇:“這鰣魚做得真好,算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了。但是,你不愛吃魚又怎麽會知道這裏的啊?”
“蕭家老爺子愛吃鰣魚,就從蘇州請了這廚子過來,倒也沒關在大院裏拘著,隻任他在外頭開自己的店,蕭老爺子想吃魚的時候再上門就成了。”因對吃魚沒什麽興趣,喬以梁精致清朗的眉目淡淡,語氣也是意興闌珊。
“你是說蕭逸晨家?那個大炮筒?”提及蕭逸晨,童阿狸撇撇嘴,語氣裏很是不屑。其實,自她回童家以來,罵她最狠的不是童一波,不是童晴緣,也不是那天那個潘時語,而是蕭逸晨。回想起他一個大男人叉著腰站在湖邊像個潑婦似的追著她罵“你媽媽是狐狸精!你也是個狐狸精!”那情景,童阿狸真是覺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大炮筒?
頭一回聽有人給蕭逸晨取外號,還是當著自己的麵,喬以梁不禁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才避開這話題道:“這廚子做鰣魚倒是真有一套。他在做魚前,首先會將鰣魚的鱗刮下來,漂洗幹淨,裝進一個紗袋中紮緊。再在蒸籠的蓋頂上釘一鉤釘,將裝有魚鱗的紗袋掛在鉤上,並將紗袋對準下麵的魚碗,然後用文火將魚蒸熟。在蒸製的過程中,魚鱗中的油汁全都會滴進了魚碗中,保持住鰣魚的鮮味,而你吃的時候,也不用一個個去挑小魚鱗了。”
喬以梁講得是如數家珍,對他們來講,食物不光是用來吃,還是用來品的。
童阿狸吃得也是津津有味,這麽一來二去,湯罐見了底,童阿狸摸摸小肚子,笑了。而喬以梁很自覺地接過陶瓷罐後,又親自把陶瓷罐送回了店裏去。
之後,喬以梁發動汽車,望了眼幸福地靠在椅背上打盹的童阿狸,瞟了眼腕上的表說:“我送你回去?”
童阿狸聞言眼也沒睜,點點腦袋,隻用鼻音輕輕的應了一聲。
他們倆真正打上照麵,就是在這樣詭異的和諧下開始的。也沒有什麽粘膩的話,甚至彼此都不算親近。說不清是在戀愛還是在交易,但是兩人就默默地達成了共識。無形之中,一個願意慣,一個願意懶,好像命裏來就該是這樣的。
這時候,對別人來說冷冷豔豔的童阿狸隻是個嬌軟嬌軟的磨人精,而對於別人來說高高在上的喬冰山也生出了幾分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