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頹廢寂靜,客廳裏隨地是可見的煙頭,廚房間的碗筷堆成小山。

司喬一開始幫忙打掃,但和趙菁從外頭回來後,整個人像是萎了不少,身子還在,魂魄卻丟了。

慕容暗自將這事兒放在了心上,卻又不好主動開口細問,畢竟有關她的各人隱私。

安熙池成天將自己關在屋裏,翻看當地的資料和相關信息,但是就在兩天前,他們剛剛捕捉到的一點信息,竟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是他們打草驚蛇還是非法分子太過狡黠?

這些,他目前一籌莫展!

涼風順著陽台吹了進來,安熙池一雙狐狸眼怔了怔。

好久沒有享受過這麽舒服的風了,連陽光都像是變了軌跡,七扭八拐地灑進來投下斑駁的光暈。

伊伊——

想起那個安靜而又倔強的女人,安熙池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嘴角揚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出發前一晚,他和宋伊去了酒吧,酒吧的氣氛宣烈萎靡,不少情侶親摟一塊,或是嬉皮笑臉或是含情脈脈滑入了混亂的舞池。

獨獨他身邊的小女人,不受感染,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上喝著自己的飲料。

哦,對了,她那時喜歡上了鳳梨汁。

她不跳舞,他也沒有什麽興致。

守在她身邊,離她手臂一個拳頭的距離,已然讓他心滿萬分!

“有興趣跳舞嗎?”一個突兀的嬌柔嗓音,打斷了兩人的沉默。

抬頭,那是一個很有氣質的女人,長得也是極美,舉手投足蹙眉薄唇間,那股渾然天成的慵懶淡然尤為引人注目。

琉璃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有那麽一瞬,他似乎隱約從這個女人身上看到了宋伊身上的某些東西。

他身邊的女人是什麽反應?

安熙池思索了一番,笑了,她的反應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當我是空氣嗎?”她眉眼見流竄的冷冰氣息讓他甘願為之赴湯蹈火,美豔料峭,像是懸崖上生長的一朵最冷情的花!

那個女人目光自然被吸引到她的身上,無聲,卻帶著某種挑釁的意味。

毫無疑問,她對自己是極有信心的。

但是這也顯得從側麵證實出,眼前的女人隻是一個美豔的花瓶,甚至有可能連鮮花都插不了。

“那你說說,你是他的誰?”軟若無骨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遊走,令他由衷生出一股嫌棄。

宋伊眸色閃了閃,抬頭淡淡看了那女人一眼:“他的,未婚妻。”

“......”

待女人無趣走後,他仍是未從不可思議中走了出來,對上她的眼睛:“真的?”

不敢放過她眼底的任何變化,隻是宋伊的那雙眸子早已深沉入骨,叫他難以看清!

“是真的,執行好這次任務,我們就結婚。”

“......”

執行好這次任務,我們就結婚。

安熙池嘴角的弧度垂了下來,當時隻覺得苦盡甘來,幹甜如蜜,如今再細細品味,卻是如飲毒酒,穿腸入肺般地疼痛難受。

宋伊,你什麽時候才能回到我的身邊?

“啊——”

客廳裏傳出一聲尖叫,將安熙池從傷感之中拉了出來,聽聲音,是祁少白。

默了一會兒,男人到底還是站了起來,出去一探究竟。

“你、你真的回來了!”祁少白上前激動作勢要抱宋伊,卻被女人冰冷的視線戳得四肢發硬,愣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祁少白,今晚我們聊聊。”宋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即便心底有了準備,但從林惜朝口裏確認他的身份後,多少還是有些不爽。

尤其是這廝從小就沒少為林惜朝來監控跟蹤她!

“呃,聊聊就沒必要了吧!”

祁少白嘴角抽了抽,暗自為自己叫了苦。

宋伊對自己的猜疑從他進這個小組起就沒打消過,林惜朝那個見色忘友的性子根深蒂固,他家女人隻消那麽隨口一問,他鐵定就將他給賣了!

慕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臉色溫潤:“回來了。”家人之間的老陳和熟稔。

宋伊揮手示意阿好將自己往屋子裏推,目光快速掃視了下四周,眉頭皺了起來:“打掃衛生的時間,你們都用來幹什麽了?”

“擔心你嘛!”祁少白嬌滴滴地插了進來。

“獨獨你不會。”宋伊沉聲看了過去,似有言外之意。

祁少白真怕她當眾將自己的事給抖了出來,訕訕閉了嘴。

“伊伊——”

眼前坐在輪椅上,神色清冷的女人,真的是她!

安熙池飛奔上前環上她的脖子,眼底有些濕意:“累了嗎?”

女人的眼眶下投著淡淡的陰影,看來又是沒有睡好,目光落在她打著石膏的腿上又是重重一暗。

宋伊扯了扯嘴角,所有的棱角在男人這句話裏全部消磨了下去:“還好。”

和林惜朝在一起的夜晚,她的失眠症不治而愈。

隻是離開了那個男人兩天,她的症狀又開始冒了出來。

知曉男人那邊可以通過鏈子監控到她,夜幕降臨,她也隻好閉眼假寐,打著幌子。

“趙菁他們呢?”

視線看向司喬時,宋伊心底掀起了困惑,她明明已經從山村裏回來了。

“......趙菁采的藥,沒能讓宋白蘇醒,溫良帶上他們一起重新去了那裏。”

安熙池頗為無奈道,等他們發現時,僅僅是溫良留下的一紙書信。

“你脖子上的是——”

那鏈子的精美和貴重程度,簡直讓人咋舌。

他幫宋伊挑了不少家的戒指和項鏈,略懂了鑽石這玩意。

“別人送的。”

想起林惜朝,宋伊有些不自覺地扭了下脖子。

安熙池眸色一緊,不動聲色站了起來:“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好。”宋伊微抿了下唇,對著其他人員下了命令,“出來之後,我要這間公寓一塵不染。”

“......”

“夫人,我呢?”

阿好要麽不開口,一開口語出驚人。

在場視線紛紛投了過來,宋伊臉皮子倒還端著住:“一起打掃。”

“是。”

安熙池良久沒有動作,最終輕聲抿唇,將宋伊推到自己的房間,關了門。

“腿是怎麽弄傷的?”她很少再受這麽嚴重的傷了。

熟稔地為她倒了杯熱水,宋伊伸手接過,一切自然而然,默契極了。

“樓梯上摔斷的。”

“這些天,你去哪裏了?”將她推到陽台上,安熙池拉了張椅子坐在了她的身邊,風吹起女人身後的黑發,隨性而又恣意。

宋伊輕輕舒了一口氣,感覺著手心裏慢慢滲透出的暖流,輕聲道:“你說,風能吹在地下嗎?”

男人眉頭深皺,沒說什麽。

“我以前不信,現在卻是信的。”

“......”

“還有熙池,我要收回那晚的話。”

如果沒有林惜朝的出現,她也許真的就抱著那種自私的心態嫁給他了。

安熙池呼吸重了起來,視線看望遠方卻淩亂不堪:“你可以不收的。”

“那對你不公平。”宋伊喃喃道,“安熙池,我是一個結過婚並且流過產的女人。”

“這些,我都知道。”

“還有一件,你不知道!”

宋伊麻木地閉了閉眼:“因為那次流產,我已經無法生育。”

“......我不在乎孩子!”安熙池將視線鎖在她的身上,“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或許更多,隻要你喜歡。”

“但是安老爺子呢?”

安熙池臉色一僵,麵如死灰。

爺爺對宋伊的態度隨著宋家的垮台有了些變化,雖然人前和宋伊親了不少,實際上卻絕口不再提他倆的這門親事。

“我會說服他的!”

“不需要為我和你爺爺起爭執。”宋伊不想再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到底還是她的錯。

是她殘忍地給了他希望,現在又無情地剝奪掉。

“......有沒有那麽一個瞬間,曾經讓你愛過我?”

男人如夢般地囈語在耳際低低徘徊,落在宋伊的心頭卻是猛地一顫。

那兩年,如果沒有安熙池,她真的難以想象,她會不會因為壓力太多,而精神分裂!

“大概、也許、應該沒有!”

她有的,全是感恩、感激!

“你的陪伴,讓我真的......很開心。”

安熙池緩緩伸手摸上了她的臉頰,宋伊沒有任何閃躲,直直地看向男人的眼睛,那裏麵流淌著深重的窒息和晦暗:“聽你這麽說,我也開心。”

“但是伊伊,兩年太短,二十年後我再向你求婚好不好?”

“......”

宋伊喉嚨像是含了一顆火球,灼熱緋紅,一個字都說不了,更何況是拒絕的話。

親了親她的額頭,安熙池站了起來:“我送你回房。”

“......好!”

含糊地給了一個字,不知是回複前一個問題還是後麵的。

但是,安熙池的眼睛卻是亮了亮!

回到房間,等男人出去,宋伊怔怔走了一會兒神。

房間內的電話驟然響起,遲疑片刻,推著輪椅走到電話前拿起話筒:“喂。”

電話那端沉默冗長,宋伊也沒有掛的意思,倆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守了一會兒。

良久,男人喑啞晦暗的嗓音傳了過來:“他親了你!”

“該死的,你竟然還讓他親了你!”語氣有些失控。

宋伊無語地抽了抽嘴角:“是我先傷了他。”

她並不覺得安熙池過了多麽逾越的動作。

“......還有,你竟然真的答應了他的求婚!”

幽冷的話音鬼魅般地從話筒裏飄入宋伊的耳裏,饒是她都不由被男人嗜血般的話語驚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