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滄海桑田

順遠二年春,陸天子攜四十萬兵馬親自出征,魏天子嘲笑順遠無力招架,亦親自作戰,其他書友正在看:。兵荒馬亂的這一年,硝煙不休,兩國天子鬥亂戰場,介胄之間,匝地煙塵。

戰爭持續了半載,勝負難分。兩軍損傷慘重,魏奎一戰,魏庭使盡心機,引陸軍入陣,吞掉半數陸軍,險些讓陸玦喪命。雲初九掩護陸玦遠退戰場,身中敵箭,好在無性命之憂。

所有人都勸陸玦調動護甲兵上陣,也都勸陸玦回王宮,不要在戰場涉險。

卞耶王宮因為少了主人的存在而變得有些冷清,女眷們無事就陪在瑞氏的宮裏,幾個小嬪在憂心前線戰事,也聽聞到天子即將歸朝的消息,又有些開心。她們聚在一起整日不過說些瑣事,雲嬪說道:“天子要回來了,真好,不過他一回來那清嬪就得寵了吧!”

她們都是孤立紀元淸的,因為她曾是淩鈺的宮人,也是陸玦當下最寵的人。

有人好奇淩鈺是如何失寵的,“天子不是很寵愛那紀夫人麽,為何突然之間打入了冷宮,說是染疾,但誰不知那囚禁於冷宮無異!”

“會不會是因為流了產,所以天子很生氣?”

“可是也有人懷疑那不是天子的血脈的……”雲嬪一驚,掩嘴道,“莫非這是真的,那真的不是天子的血脈,是紀氏與那梁氏餘孽有私情!”

瑞氏喝止:“不要亂嚼舌根。”

“怕什麽,這裏沒有外人。”

瑞氏皺眉:“沒有證據,就不要再說了。”

小嬪們一時安靜下來了,不過仍是悄悄在議論紛紛。瑞氏雖然這樣喝止,心底卻同樣是疑惑的。等眾人都走後,她隻身前往鳳華宮,想弄清楚這中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守衛很嚴謹,哪怕舉國兵力都已被調派去了戰場,這鳳華宮四處卻隨處都是士兵守衛。有人瞧見瑞氏,態度冷淡:“瑞妃有事嗎,若是想進鳳華宮還是請回吧。”

“為什麽。我隻想來看看夫人,她染疾我自然應該來探望。”

“天子下令不讓任何人接近,瑞妃請回吧。”

瑞氏知曉這陣勢她自然是進不去的,她暗暗打探道:“那半年已經過去,夫人何時才能好轉?”

“這個屬下不知。”

“哦,那平時有醫官進來給夫人診脈麽?”明明知曉染疾是假,瑞氏還這樣試探地問道。

守衛依舊是口風嚴謹:“夫人請回吧,您說什麽屬下們都不會讓您進去的,這是天子的旨令。”

瑞氏笑了一笑轉身走開。她在前處的拐角處望見了走來的紀元淸,微微一驚,瑞氏忙躲進了路側的花叢裏。

紀元淸的腳步很,因為女眷們都孤立她,所以瑞氏對這個人的性格也不是很了解。她靜靜躲在花叢裏,紀元淸正從她身邊走過。望鳳華宮走去。

她也想進去,但是守衛不會讓她進去,紀元淸沒有與守衛相見。隻是站在不遠處靜靜望著這一坐巍峨寬敞的宮殿,她眸中擔憂,腳步幾次挪上前,看得出她很想進宮殿去。不過她沒有與那些守衛求情,而是折回身離開了。

女眷都想知道曾經得寵的人是為何被冷落的,但誰都無法得知。

半年已經過去,時間竟然過得如此地,淩鈺每一日所處的空間就隻有這一坐宮殿,她想去庭院走走都不可能,殿門緊閉。守衛不會打開大門讓她出去。她每一日想見陽光,隻能打開窗戶讓陽光照射進來。

身體由最初的無力變得好轉了,她小產後沒有落下什麽病根,好看的小說:。不過因為心情一直抑鬱,她每每想到雙親與孩子心中都會覺得壓抑,甚至在想到陸玦時一顆心都是抽痛的。

她想她是恨極了他,所以才會一想到他整顆心都不自主地疼。半年沒有任何消息傳入這裏,她巴,任何“”,!不得他死在魏庭手裏,她殺不了他,那麽他在對手手下慘敗對他來言會更讓他感到羞恥與失敗。他不痛,她就開心了。

隻是真的開心嗎?淩鈺手撫著心口的位置,為什麽這裏依舊還感到疼。

七月,頂著烈日炙烤,陸玦趕回了卞耶。

他並不是像將領所說的想要回卞耶避難,而是他非要取到璽令不可。

女眷在宮門外恭候迎接,不過陸玦一身盔甲還不急換下,策馬衝進了王宮後庭。他的馬兒跑得飛,一路馳騁到鳳華宮,半年未見,他心中是念的,但是——恨更多。

一身嘶鳴的馬聲叫起,馬蹄噠噠停住,挺拔偉健的身軀翻身躍下,大步往庭院走。

淩鈺正背著窗口讀書,她手中捧了厚厚的一本關於新生嬰兒的書冊,那是在她懷著女兒時辛喬找來給她看的。聽到這馬蹄聲,她驀然一驚,心中劇烈跳動著。

除了他,還能有誰敢在王宮中騎馬,甚至騎到這裏來。

鏗鏘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淩鈺埋首看自己的書,沒有回身望去一眼。半年來從未再被打開過的殿門發出吱呀一聲巨響,兩扇門緩緩朝兩側散開。陽光照進來,他的影子也投進來。

淩鈺的神態依舊安然,捧書的手指卻不知不覺裏隱隱顫抖。

陸玦進了殿,第一句話是:“我回來了。”第二句話,他在問她要想璽令。然後他說:“你想我死了,你也想初九死,想董氏死?”

淩鈺心中一震,她待雲初九如親人,待董氏為姐妹,她自然不想他們有事。但是她知道這是他的引誘,是他的計。她無視他,合上了書走進寢殿。

陸玦腳步淩厲,一身盔甲摩擦出聲,他停在她身後喊住她:“紀淩鈺,你我之間的恩怨算在我頭上好了,犯不著拉上順遠舉國百姓的性命。”

終於開口,淩鈺淡然一笑:“我並不是什麽聖人,我顧忌不了什麽舉國百姓。”她回眸來,望見他的第一眼愣了一愣。他脖頸有傷,是新傷,掛著愈合的紅痕。他已經有了胡渣,下頷與臉側都是一片青色,更添了分成熟,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卻顯得蒼涼。隻是半年沒有再見,他卻變得憔悴而深不可測,她是發愣的,心口忽然起了一陣抽痛。

而她呢,她的容顏沒有變過,隻是一雙眼睛再也沒有從前的柔情與善意。她的雙眼很美,從前是明眸善睞,現在卻變作深沉悲涼。她看他的目光是冰冷的,明明是夏日,這目光落在他身上卻讓他覺得自己身處冰窟,像臨冬日。

他們相互對視,誰都沒有再開口,隻用眼睛望著對方。

忽然之間時光竟然已經這麽了,淩鈺這才想起陸玦已經三十有一了,他在而立之年,心中的夢想卻始終未成。而她已經二十有二,他們都已不再是年輕時候的樣子,所有美好與傷害的經曆將他們打磨得圓滑,各自磨去棱角,收起鋒芒,學會了暗中給對方致命一擊,學會去傷害。可是這些不是本意,都不是她最初時候所求所望的樣子。那絮衷已經走遠,在得到與失去裏消殆得再握不住,原來美好的東西都是他們自己弄丟的,怪不得任何人。

她想到了他的夢想,那是站在權力的最頂端,指點江山,為王為皇。她一直都願意他成為這江山的主人,她的心在顫抖,在猶豫,如果一百萬護甲兵沒有用處,那麽這江山恐怕會落在魏庭手中。而他真的如她剛剛所說的那樣兵敗喪命,她也會消失在這世上。這真的是她所希望的嗎,讓他夢想落空,讓他成為敗者,讓他們之間的仇恨帶到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