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他要辭行
驚慌之下,淩鈺慌忙解釋,“他迷了路,我幫他指路,。”她忙推開王嬸往前走,“我們回家,我娘有沒有事,嚴不嚴重?”
王嬸還欲再議子陸,卻已被淩鈺拉開,幾番頻頻回首,卻又不見子陸的身影。
淩鈺走了好遠,才敢回頭,隻是漆黑的夜色裏,子陸已不知去了何處。
匆忙趕回家,院中透出光亮,奔進房,王安已先迎上來。
“阿鈺,夜色已深,你怎麽獨自將你娘留在房中。”王安既是責怪又是擔憂。
淩鈺顧不得他,急忙進了房間,娘親依舊如往常一樣躺在**安睡,雙唇與臉頰卻越發地慘白。握緊娘親的手,淩鈺心痛得喘不過氣。
沒有辦法可以救娘親,沒有辦法可以救娘親——她知道的,娘親的病治不好。可是她寧願傾盡所有讓娘親過得輕鬆一點。
王嬸上前來,寬大的手掌帶著溫暖的力量,輕拍她雙肩,“我與安子來看你娘,她與我們說了幾句話,便不停地咳血,最後,竟然暈倒過去……”
喉嚨像是被一隻大手扼住,喘息不過來,也說不得話。淩鈺握牢了娘親的手,死死望著這依舊美麗的一張臉。
這個要死了的女人是她的娘親,是魏國富貴之家的千金小姐,十七年前,爹爹被請去給娘親授課,因而牽引出一段難舍情緣。娘親是愛爹爹的,可是因愛卻也生了恨。娘親總會教導她,不要嫁給貧窮之人,不要讓自己付出了所有而得不到回報。
娘親還有未了的心願,希望她覓得良婿,希望有生之年,能得知爹爹是死是活。
可惜,這兩個心願她都實現不了。
握住娘親的手,淩鈺那樣無助,那樣痛苦。可是越到悲痛深處,她竟然越沒有了眼淚。眼淚有什麽用?可以讓娘親變好,可以讓爹爹回來麽?
不可以,那麽流淚又有什麽意思。
身後王安也上前來,“阿鈺……”他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氣來喚她,然後他說,“你們母女守著這樣一個院子孤苦無依,若你願意,若你願意……”他頓了一頓,再言,“我也真心喜歡你,我娘也喜歡你。若你願意,我們成親,我娶你,你搬來我家,我照顧你與你娘親。”
淩鈺愕然。
縱使知道王安於她有意,卻也不料他會在此刻突然表白。
她驚慌,握著娘親的手,不知該要如何回答。
王嬸也道:“阿鈺。”王嬸喟歎,“你們母女確是孤苦,我兒是一片真心。若你同意,我與你王伯也不會反對。”
不會反對,言下之意便是也不會喜歡。
是呢,就算他們同是農家,就算他們同樣貧困。可是因為她是孤兒,因為她隻有一畝地,有一個生了病要死了的娘親,所以村裏鎮上都不會有哪個身骨健全的人會願意娶她。王家地多,雖也是農家,卻不缺衣食。況且王安在村裏人品不錯,也算長相清俊,所以是村裏各家姑娘都看中的良婿。
隻是淩鈺卻不這般想。
不管王嬸喜不喜歡她,不管她身世多麽悲苦。她隻願嫁給自己喜歡的男子,選擇自己所希望的歸宿。王安再好,卻始終不是屬於她的那份幸福。
淩鈺放開娘親的手,起身,“王嬸,王大哥,我娘身體不好,我現在不想談及婚姻之事。我知你們的好意,可是此刻我娘更需要我,離不開我。”
王安期待的眼神變黯,而王嬸則微有如釋重負的神情,其他書友正在看:。隻是他們到底都是真心,王安隻能黯然道:“我知你心意,若你有困難,可以來找我。”
王嬸到底也是心疼她,“孝順的孩子,苦了你。”
夜已深,他們不再逗留,回了自己家院。
空**的房間隻剩淩鈺一人清淺微弱的歎息,燭火隱隱綽綽跳躍,,任何“”,!將她的影子變得顫抖,透出無助。失了神地望著腳尖,淩鈺心底苦得要命。
安靜裏忽然傳來娘親的聲音,“阿鈺,你做得對。”
“娘!”淩鈺驚喜,奔至娘親榻前,牢牢握住娘親的手,“娘,你醒了!”
娘親臉色依舊蒼白,卻強撐著朝她微笑,“王安不適合你,我知道你也不會喜歡他。阿鈺,今後不管你如何選擇,隻要你覺得值得,那麽就去做。”
值得,什麽是值得?
像娘親這樣為了愛情甘願做一個農婦,為了心底那個執念死等了爹爹這麽多年,就是值得?
那她的值得又是什麽?是嫁去富貴之家,還是守身如玉、寧缺毋濫地孑然終老?
娘親這句“值得”又是什麽意思!
“娘,我去給你熬藥。”
放開娘親的手,淩鈺忙折回身離開房間。
她涉世未深,尚且不知人情冷暖,所以娘親這句值得她真的不懂。可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麽。
她想要:亂世裏的一份安穩。
僅此而已。
走到院中,身前投來一個頎長的身影。淩鈺抬眸,子陸迎著月光而立,望著她,眼中有關懷,“你娘如何?”
“……我去熬藥。”
轉身,往廚房小灶走去。她沒有心思與任何人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麽。麵對子陸,她也不知道該要如何與他說話。他是外麵世界的人,他說的東西她都不懂,而且也不願多與她說話。
她說的東西子陸也不會懂,哦,不,他懂。隻是他不會輕易答她的話,或許覺得她無聊得很。
子陸的傷已經要好了吧,他給的白玉雙印換了好多銀子,她隻用了三兩碎銀,餘下的,她準備待子陸離開時還給他。既然他的傷要好了,那麽她就可以下逐客令了。
就算,就算心底不舍,也要讓他離開了。
可是為何心底會有不舍?或許隻是因為與子陸說話,便可以離外麵的世界更近一點的緣故吧。因為她想要出去走走,去外麵看看,所以才會覺得有那一絲不舍。
正當她想到這裏,子陸也出現在門外,他說:“阿鈺,打擾太久,我明日會離開這裏。”
手上的柴突然掉了地。淩鈺頓了一瞬,重新撿起。他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吧,讓她聽了心頭一顫,隻是他說了他要走了,不需要她下逐客令,他已經要走了。
“好的,隻要你覺得自己的傷沒事了。”她忽然覺得更加煩悶,心裏說不出的慌亂,“明日我起早一點,你吃了早飯再走吧。”
子陸應下,已經轉身離開。
淩鈺望著燒得正烈的柴火,狹小的空間,明明很熱,心卻忽然變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