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兒

野炊很成功,至少在邱予寧看來,他成功的讓他家老趙開懷了些。

邱予寧自己邊吃邊看趙承駿難得一見的“豪爽”吃相,樂得簡直合不上嘴。

趙承駿把他烤的“辣香脆”和“蔬菜片”全都津津有味的一掃而空,又不顧風度的盤膝坐在地上,直接用手抓起他埋在土裏烤的兩隻叫花雞,將幹泥一剝,雞毛雞皮都隨著幹泥脫落,然後趙承駿把兩隻肥雞啃得隻剩下兩堆雞骨頭……

幸虧邱予寧還準備了其它烤食,否則還真不夠趙承駿吃的

邱予寧覺得這樣看趙承駿吃他烤的東西,比他自己以前流浪挨餓的時候突然吃飽更為開心。

飯後,邱予寧坐在趙承駿旁邊,摸摸趙承駿精壯的胸腹,問道:“吃飽了吧?”

“吃飽了。”趙承駿吃飽喝足的模樣讓邱予寧有點想歪,可惜,邱予寧必須按捺住自己的欲望,他家老趙是真禁欲了,他頂多隻能用不挑逗的方式在老趙身上到處摸摸。趙承駿溫和的笑著看邱予寧,由著邱予寧撫摸他的胸腹,但是等邱予寧伸手往他襯衫裏探索的時候,他就一把將邱予寧抱住,不露痕跡的阻止了邱予寧的動作,在邱予寧額頭上親了一口,讚道:“我家予寧了不起!”

邱予寧沒察覺他的故意,聽他讚得誠懇,料想他必定是嚐到新鮮了,就嘿嘿一笑:“過獎過獎,以後你啥時候想來野炊,我還帶你來。春天秋天冬天都行,我有法子讓你吃得飽飽的!”

趙承駿沒回答,隻是笑著伸手輕輕捏他越長越帥氣的臉。

邱予寧當即皺眉:“別捏。”

他一把將趙承駿的手擋開。趙承駿的某些動作,讓他幾乎以為趙承駿又把他當孩子看了。

“老趙起來,走,咱們在山上溜達溜達,看看山中風景。我再給你講個笑話當消遣。”

“我家予寧要講什麽笑話?”趙承駿站起來,很自然的牽住他的手,但不是以往那種十指相扣,趙承駿想用自己寬厚有力的手掌包裹著小兒子的手侯門棄女。但邱予寧的手早已不是小孩子模樣,同樣的五指修長,手掌寬厚有力,趙承駿不僅沒把他的手完全握住,反而有些被他反握的模樣。

邱予寧正開心著,哪會在意到他們握手的姿勢細節?他也不管什麽握手姿勢,隻管抓緊趙承駿不放,說道:“我聽來的笑話很多,但與‘學問’沾邊的卻沒幾個。這個你大多數也聽過。”

趙承駿搖頭:“你叔我聽的笑話少,成天處理事務,沒空去聽。你說,叔正等著聽呢。”

邱予寧對他偶爾自稱“叔”的、矜持後“狂拽遺留症”已經習慣了,當即正了正臉色,開講道:“那你聽好,隻是個笑話,不好笑就別裝笑,知道不?嗯,我講了啊……話說,某女喜歡某帥哥,但那帥哥嫌棄她胸部小,不接受她的追求

。她很苦惱,就在胸罩裏塞了兩團棉花……唔?我還沒說呢,你笑這麽厲害幹什麽?這笑話你聽過?”

趙承駿早在開吃野炊的時候,就強硬的壓製住了所有混亂複雜的情緒。他成功讓自己放開了胸懷,陪著邱予寧野炊,這時看著邱予寧一臉嚴肅認真對他講笑話的模樣,他就真的很想笑。見邱予寧皺眉問他,他立即忍住笑意:“我聽的笑話少,所以我家予寧一講,我就想笑,你趕緊說。”

邱予寧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撓撓頭繼續講:“說到那個女人在胸罩裏塞棉花……她塞完了,計算好時間,就站到男生宿舍樓的門外等她喜歡的帥哥。其他人不認識她,那帥哥的室友卻知道她。當先出來一個喜歡大驚小怪的室友,看到她就嚷著說:‘呀!轉眼不見,你變得大不一樣了啊!’她聽得很高興。再出來一個有點遲鈍的室友,仔細瞅著她說:‘嗯?你看上去,好像和昨天不大一樣。’她就高傲的翻了個白眼。又出來一個喜歡較真的室友,盯著她皺眉指點道:‘仔細看看,你兩個胸居然不一樣大。’她一看,哎還真是!她嚇了一跳,趕忙跑去廁所離去規整。等她又跑回來,剛好她喜歡的帥哥出來,看她一眼,蔑視的說:‘填了東西?一樣不大。’哈哈……”

邱予寧仔細回憶著認真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卻沒聽到趙承駿的笑聲,不由有點小尷尬,收斂笑意,納悶的看趙承駿:“不好笑嗎?”

趙承駿原本想,無論他小兒子講的笑話是什麽,他都必須很自然很忍不住的爆笑出來。但是,趙承駿在聽這則笑話時卻忽然有點激靈和發懵——他的小兒子邱予寧,是被他這個當爹的親自拽到斷背之路上來的。就算沈西威調查邱予寧時下了評語,說邱予寧“喜歡摸男人身體,有輕微施虐傾向”,但那也隻是有一丁點兒的傾向,如果有長輩適時引導,很輕易就能將之引到正途上去。尤其以他和邱予寧在南方曆練時的了解,他能確信,如果沒有他,邱予寧必然會對女人更有好感。

也就是說,是他把他的小兒子給完全掰彎了。

然而現在,他卻還要提出不得不分手的理由。以後,他該如何才能補償回來?

趙承駿想到這裏,之前強行壓製下去的混亂情感一下子全都洶湧了起來,他當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感受算哪一種。他隻覺自己喉嚨幹澀得很,等突然回過神,邱予寧的笑話已經講完了。

……

趙承駿按捺著心中翻騰的複雜情感,使出小花招把笑話一事完美的揭了過去

趙承駿幾乎是嗬護一般珍惜著他現在與邱予寧之間這最後片刻的戀人關係。他陪著邱予寧在山上散步近半個小時,一直牽著邱予寧的手,與邱予寧溫和的朗聲說笑。直到他看出邱予寧想下山的意向,他才幾次想開口,卻都又想,再等等,再牽一會兒。最終,邱予寧說:“老趙,咱們回去吧,該修行了,下次再來。”趙承駿無法再等了,才想著,拖延又能拖延到什麽時候?

“予寧,其實,叔調查過你。”趙承駿按照自己想好的方式,衝破障礙似的輕輕的開口。

“唔?我早知道啊妖孽世子腹黑女。嗬,不然的話,老趙你當初怎麽可能直接讓我當你心腹?”

“不是那種,叔說的是你的真實身世……”趙承駿暗運功法才維持著不動聲色,他好像是故意這麽說,就為了看邱予寧的驚訝神情一樣,挑眉笑著道,“能跟叔講講你在孤兒院時的事嗎?”

邱予寧的確微微一驚,皺眉道:“你知道我的身世了?知道我以前長得醜?”說實話,他那悲催的身世他不想跟任何人提起,而且趙承駿曾經翻來覆去的查他,這讓他有點不快。不過,那畢竟是趙承駿以前對他的調查,現在趙承駿是他戀人,知道就知道了,也不需要太隱瞞太計較。

趙承駿點頭,有點笑意似的低沉的道:“我家予寧一直都不醜,隻是胎記把容貌蓋住了。”

邱予寧突然濃眉皺得更緊,腦筋急轉著,猛然問道:“老趙,你是不是一個多月前才查清我的身世?在南方的時候查清的?”

“是那時候,咱們在南方曆練那陣子。”

邱予寧臉色一變:“那你也是突然知道我與我那渣爹的關係?”

趙承駿怔了下,“渣”爹?於是,這渣爹很勉強才貌似如常的淡淡笑了下:“也知道。”

邱予寧思維連閃,前後貫通的想著,忽然又想通了似的。他認真的盯著趙承駿,緩緩的沉聲問道:“老趙,一個多月前,在南方時,那份文件是不是就是說我那渣爹的?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麽。”

趙承駿頓了下,也看著他:“是說他的

。”

邱予寧心中微沉,沉默的與他對視片刻,忍不住有點怒意的低問:“那你一直忙一直磨煉,有意無意的想與我疏遠卻又舍不得真與我疏離,矛矛盾盾的吊著我這麽些天,都與我那渣爹有關?”

“不錯……”趙承駿有點壓抑的道。他沒料到邱予寧這麽問,頓時頭腦好像與心中分成兩個獨立思考的單元一般,頭腦強製性的極為理性,心中則壓不住的極為混亂漲疼。他沒有回避邱予寧的凝視逼問,低聲道,“予寧,前些陣子是我的錯。”

邱予寧緊緊的盯著他看,突然有點發慌,咽了咽唾沫,皺眉急速的道:“老趙,是不是我那渣爹有權有勢,而且他與你趙家有仇?”驀地一個激靈,“老趙,別是你說的那個八層仇敵就是我那渣爹吧?我告訴你我打小就被拋棄,我能活下來完全是我自己的本事,與他沒有半點幹係!”

趙承駿聽他說得斬釘截鐵,一瞬間竟不知怎麽接下去。

邱予寧見他不回答,心中咯噔咯噔的越發提緊了,不會真的是那樣吧?他握緊趙承駿的手:“老趙,你別不吭聲。我問你,你突然禁欲,突然態度變得這樣古怪,是不是與我那渣爹有關?”

趙承駿眼眸深邃得極為沉定,說話帶著溫和的包容意味,但好像所有的話都被堵在胸中了似的,他一張口,隻是說:“是有關。”

邱予寧不由得皺眉咬牙:“老趙,你這樣不公平。我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運才攤上這麽個渣爹。他是什麽人與我有個毛線關係啊?我現在沒打算認他,以後也絕對不會跟他有牽扯!我雖然有時候想想,覺得自己一出生就被扔了,心裏邊實在有些怪難受的,但我難受也是難受我自己的倒黴,可不是想念我那從未見過的渣爹,他是誰都與我沒關係,你懂不懂?哪怕他就是你家那個仇敵,你也不需要懷疑到我。再說,我腦袋裏不早就被你設下禁製了嗎?你就算不放心我的品性和對你的感情,難道還不相信你自個兒設下的禁製?”

趙承駿安靜的聽,簡直像是被他連連往心口捅刀子似的胸中悶疼,不動聲色的微微的笑了一下:“予寧,對不起,以前的事情全都是我的罪過。我也早就後悔給你下禁製。”但是現在不敢解開,因為邱予寧早晚會知道真相,他怕解開之後,邱予寧得知他們是父子關係受到打擊而遠遠離開,他怕邱予寧躲得太遠太偏僻,讓他一輩子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