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悄悄來看他

次日。中柏市東南方,趙承駿選址建鎮的地方,幾隊建築隊伍忙得熱火朝天。

有趙承駿派去的土異能、木異能兩隊異能者的輔助,鎮子建設雖然比不得雨後春筍拔地而起,但建設速度也十分驚人。土異能者使出異能來搬運和加持泥沙石塊等物,木異能者把出自鬼柳林的變異木材加持改造得比鋼鐵還要堅固。

變異木材需要到鬼柳林砍伐新鮮的,當天運來,再當天加持改造和使用。因為大多數變異木材在被砍伐後,如果沒有被及時加持改造,一兩天的時間就會散失特異的木性,逐漸流於普通。

建築工地有異能者警衛防守,就算偶爾會遭受來自鬼柳林的凶物毒物襲擾,也隻需要留守幾個醫師就足夠了。關鍵是每天作業於鬼柳林邊緣的伐木隊伍,他們才是受傷生病最頻繁的。

邱予寧這些天,早晨和晚上在鼎世商行中修行磨煉,白天大部分時間則和伐木隊伍一起往返於鬼柳林和建鎮基地之間。他祛病救人之餘,也常常幫助伐木隊伍抬木抗木。他連精神力異能都沒有施展,親身投入於勞作之中,聽著伐木隊伍豪爽的吆喝和說笑,他的心情總會格外開朗。

邱予寧來建鎮基地和伐木隊伍一是為了祛病救人,二是順帶著賺取功德,三是為了放鬆胸懷,驅除那些總是想不清楚的混亂情緒……他也喜歡這種單純樸實的勞作,他要放鬆,就沒有擺出“淡漠疏離,高人半寸”的處世態度,他的任何言行舉止都沒有裝飾,完全表現出真實的他自己。

沈西威同樣時時刻刻都在表現著真實的他自己,但他與邱予寧截然相反。

沈西威能不勞動就安靜的待著。他每次同邱予寧一起出來,都會待在異能者帶隊防衛的悍馬車中,一次也沒下過車。他總是在孜孜不倦的研究他收集而來的各類心理書籍,然而,他對心理學研究得不少,卻偏偏總是說不上來太多,頂多似是而非的說幾句來糊弄糊弄低智商的張昭魁,對待與他同樣智商中上的人,他就不會貿然表現出他“業餘心理學家”的身份。

早晨又去建鎮基地時,邱予寧閑來無事,就笑沈西威懶惰。邱予寧平均說三句,沈西威才犀利的回擊一句。邱予寧說著說著就道:“……神牛哥,你其實就是個奴隸主監工吧,成天躲在車裏當大爺,監視我們這些苦力。你力氣大,偶爾也下來搭把手,勞動最光榮你知不知道?”

沈西威眼都不眨:“你就快是名副其實的奴隸主了。家主早給你預備著那些罪徒奴隸了。”

邱予寧笑著搖頭:“我可不是奴隸主,沒辦法,小弟我做什麽就是這勞苦的命。”

說完微微一怔,他感覺最後一句有點熟悉。

沈西威沒在意他的神情,想了想,免費贈送了一條實際消息,“早上我看到胡劍柏被家主招過去訓話了。胡劍柏是專門看管那些罪徒的,來曆有點特殊。日後你會與他有些接觸,要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邱予寧濃眉微挑,啪嗒啪嗒的揪著安全帶:“他很囂張?有才幹卻桀驁不馴?”

沈西威揮手使了個隔音秘法,淡然道:“胡劍柏是家主從武治市帶回來的,是當初被武治市那‘蠢貨’——這是家主定的稱呼,那家夥其實名叫‘秦聖’。胡劍柏就是被秦聖蠢貨煉成性-奴的幾個倒黴蛋之一。不過胡劍柏相對幸運一點,他是那幾個倒黴蛋中唯一一個恢複神智清醒的。”

邱予寧有點意外,沉吟著點點頭。趙承駿敢用人,也會用人,胡劍柏有那種不堪的遭遇,再用其看管訓練那些罪徒,一個用不好,胡劍柏就會是個禍害,但如果用得好,胡劍柏必定是個極好的幫手。念頭一閃而過,邱予寧按捺下所有與趙承駿有關的念頭,輕噓一口氣,繼續不恥下問,“他來曆的確特殊得很。神牛哥你的意思是,我要跟他打交道,那我需要注意些什麽?”

“這個不用我說。家主肯定會一直陪著你,到時候家主自會叮囑你……”沈西威不是第一次在言語中提及“家主”了。尤其最近兩天,他在對邱予寧說話時,“家主”二字從他嘴裏蹦出來的頻率明顯呈線性增長趨勢。也不知他是不是又秘密收到了其主子趙承駿的什麽任務要求。

邱予寧皺眉看向車窗外:“你現在勾起話頭,說到一半兒就停了,不是吊我胃口嗎?”

沈西威看他一眼,就先為他“淺顯”的分析了幾句心理。沈西威認為邱予寧智商能算中等,所以也不多提,點到為止後又說,“……胡劍柏原本是火異能四層,清醒之後他因禍得福突破到了五層。但他自認肮髒不堪,有著極深的自我厭惡心理,以及嚴重的自我貶低傾向。好在他意誌力剛強,從沒有過輕生的念頭。不過,他對待惡貫滿盈的罪徒態度極其苛刻,那些罪徒一旦不能完成他的訓練要求,他就會脾性爆發,以武力和寶物雙重懲罰,釋放自己心底的報複性暴力。”

邱予寧聽得感慨,但他感覺沈西威扯遠了,他撓撓頭問,“然後呢?‘我’要注意什麽?”

沈西威繼續點到為止卻極其精辟的分析了幾句心理,然後又道,“當初胡劍柏被煉成傀儡後,因為他外型出眾,秦聖蠢貨最喜歡他,調-教和性-虐了他兩年多。在秦聖蠢貨被家主殺掉喂了變異土狗之後,胡劍柏僥幸清醒了神智,但他做傀儡時的記憶和身體反應都因為那種秘法而深入骨髓,無藥可醫,這就導致他除了擁有極強的報複性暴力心理之外,還有嚴重的受虐心理……”

邱予寧聽得愣了下,張了張嘴巴,遂又閉上。他的第一反應是:鼎世商行不愧是那家夥開的,總能與性-虐扯上關係……念頭一起,他腦海裏不受控製的想起那些曾經熱戀激-情的回憶。

沈西威繼續道,“不過,胡劍柏在性-事上也是極為挑剔的,他看上眼的不多,他隻挑選某種‘幹淨’‘陽光’型的帥男,然後進行溝通或者開出高價,讓對方對‘肮髒’‘陰暗’型的他本人按照他本人的喜好進行殘酷的性-虐。總之,胡劍柏已經把這種逃避不開的身體受虐**當成一種類似以毒攻毒的救贖來看待。用末世前的話說,他有點阿Q;用你的話說,他複雜,真複雜。”

說話間,沈西威不驕不躁的看了邱予寧一眼。心理學的確博大精深,但學習者也要有一定的現實眼界做基礎,遇到實際問題時,心理學才能發揮出實際作用。當初他受命考察邱予寧,就是有胡劍柏這個受虐愛好者珠玉在前,他才極其敏銳的一眼看出邱予寧有“輕微施虐傾向”這件事實。否則,常人哪會有這種敏銳的聯想?

邱予寧有點失神的沉默了片刻,然後點點頭:“唔,我知道了。放心吧,他外型再好,我也不會被他勾過去的。”頓了頓才撓撓頭,極其輕微的道,“神牛哥,我這一兩個月一直在想,想出的結果就是,我感覺我恐怕再也喜歡不上別人了,隻能喜歡我自己。你說我咋辦呢?”

沈西威皺皺眉,認真的答非所問:“我有哪裏不夠好?”

邱予寧默然,無奈道:“嚴肅開車吧您呐,當我沒問。”

心道你不是看了許多心理書嗎?別是裝樣子的吧。

……

上午的太陽依然炎熱,快到中午時,伐木隊伍都成了水兔子。他們例行收工,把最後的幾堆變異木材裝上車,上百人都鑽進車內或者爬到車廂上,準備回建鎮基地吃飯休息。

“予寧小丹師,來,來上木頭上坐著,坐這兒比坐車裏涼快,車開起來帶風!”體形雄壯的絡腮胡大叔一麵撓著下巴上刮得幹幹淨淨的胡渣,一麵向正在擦汗的邱予寧招手,嗓門兒大得出奇。

邱予寧正在擦汗,仰頭道:“車內有空調,比外麵涼快舒坦,坐外麵太曬了吧?”

“太陽多曬曬好,男人必須曬黑一點!別成天坐車裏頭。”

大高個又黑又帥的笑出一口白牙,對比太鮮明了。

“黑子你就別拐彎抹角自誇了,沒你的事兒。”

絡腮胡大叔擺手不屑。

旁邊又一人招呼:“予寧小弟別搭理他們,他們倆汗臭熏人,來,來大哥這兒坐。大哥給你預備了好地方。正好你過來瞧瞧,我肚皮這傷口咋又癢了?難受得很,我想撓撓,又不敢撓……”

邱予寧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跟大高個和絡腮胡擺擺手,嘿嘿的揚眉而笑:“治病救人要緊,你們倆曬太陽吧!小心曬得皮黑透了,到時候你倆的媳婦兒都嫌棄。”說著,他不動聲色的向前麵帶隊的兩輛悍馬方向眨了眨眼睛,這得瑟的意味兒仿佛在說:神牛哥,瞧見沒?咱多受追捧。

前麵兩輛悍馬中,沈西威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研習深奧的心理學,他正坐姿端正、態度恭敬的老實坐著。在他旁邊,赫然坐著隱匿了氣息的趙承駿。

趙承駿一個多小時前隱身而來,一直沉眸看著車外的小兒子。

邱予寧活力四射卻不吵鬧,大多時候隻是笑嗬嗬的聽人說話,然後幹勁兒十足的幫忙幹活。邱予寧始終笑得明晃晃的,開朗得要命,也帥氣得耀眼。趙承駿看得癡了一陣,隨即心中警醒,才驀地回過神來。他收回目光,轉頭對正襟危坐的沈西威笑道:“我小兒子算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吧?喜歡上他了沒有?”

沈西威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情-愛感覺,但是的確很喜歡他。予寧小弟對我也是這樣。”

趙承駿聽到後半句,心中陡然一鬆,完全不受控製的有點莫名的歡喜……不對。

趙承駿又猛然皺眉。他知道自己的心態不太正常,似乎過了先前“父子相認”的打擊和坎坷之後,他因為放鬆了些,又開始換個姿態,以父親的角度把小兒子看得死死的了。

趙承駿沉眸思量……他小兒子還小,他身份父親,把兒子看緊點兒,也算是理所應當的吧?嚴父嘛,該這樣。小兒子真的戀愛的話,他也……他也不會反對。他怎麽可能會反對?但他必須過過眼,看看對方是否能夠可靠。

想到這裏,趙承駿心懷敞亮起來,濃眉一展,淡淡的道:“西威,你的追求任務撤銷。以後,有誰追求我小兒子,你第一時間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