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納妾之禮

賀濟禮這才想起此事。“哎呀”一聲站起來道:“竟忘了這事兒了,咱們就是不想孟月進賀家門,才定她為外室,若她真回來,可不好安頓。”

孟瑤道:“可不是。若她是自己回來的,咱們可以立馬把她又送走,但這回卻是我們主動讓她回來的,到時就不好再轟人了。”

那封信已走了好幾天了,就算此時去追,也是徒然,賀濟禮越想越急,若孟月回來,加上那討人厭的石氏,多半又是一場好鬧,他雖然不怕她們,卻是怕煩心事——他是一百個不願意為了兄弟的破爛事,耽誤州學的事和自個兒的生意。

但這回他們卻是都想錯了,數十天過去,賀濟義那裏就跟沒收到信似的,既沒有把孟月送回來,也沒有回信。倒是齊佩之寫了一封信,托人捎了回來。信中稱,孟月如今在揚州管著賀濟義的家當,儼然是個少夫人,成日裏以主母的身份指使齊佩之。

賀濟禮看完信,生了一通氣,不顧賀老太太的病剛好,將信拿去念給她聽了。賀老太太聽後也十分氣惱,連聲道:“快去,快派個可靠的人去揚州,把納妾的酒席辦一桌,好明了孟月的身份,不然揚州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她是個夫人呢。”

賀濟禮道:“這是正理。”立時取來早與石氏簽訂好的納妾文書,點派了後園子裏的管事娘子來富媳婦和賀老太太身邊的小言,帶著七八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奔赴揚州,務必讓孟月明了妾室的身份,若孟月或賀濟義不從,那七八個家丁,也不是做擺設用的。

以來富媳婦打頭,一行人自碼頭登船,一路到了揚州,浩浩****尋到賀濟義住處。賀濟義如今是揚州嚴姓大司客門下的小司客,就住在大司客提供的一套房子裏,這房子在深巷中,麵闊一間。進去後當中一個小廳,左右各一間房,掀開廳後的布簾出去,是個後院,搭了兩間廈子,一間裏頭有鍋碗瓢盆,大概是廚房,另一間則是茅廁。

來富媳婦拉著小言,裏外都看過了,卻沒見著人,正奇怪時,外頭奔進林森來,見了她們驚喜,道:“來富嫂子,小言姐姐,你們怎麽來了?”

幾人相互問了好,來富問道:“大門就這樣敞著,怎地卻沒人?”

林森指了指屋旁搭的一間偏廈,道:“房子窄,我住在外頭,方才出去尋茅廁。才沒瞧見你們來。來富嫂子放心,我們這巷子少有人來,不消擔心被偷東西。”

來富媳婦點了點頭,卻奇道:“後頭不是有茅廁?”

林森撇了撇嘴,道:“二少夫人說了,主仆有別,不許我們做下人的去後頭茅廁。”

來富媳婦更為奇怪了:“誰是二少夫人?我們家二少爺並未娶過親。”

林森滿臉不屑,回答道:“就是曾在我們家住過孟家七小姐,我們都曉得她不是正經夫人,但二少爺吩咐我們這樣叫她,若不遵從,就要挨幾下打呢。”

來富媳婦急道:“胡鬧,這成何體統?怪不得大少爺急急地派我們到揚州來,原來鬧得這樣不成樣子。”

林森歎道:“何止這些,比方今天,二少爺出門去朋友家吃酒,就隻帶了二少——孟家七小姐,正經的妾室齊姑娘,卻打發她帶著知茵去廟裏燒香。”

來富媳婦聽了這一氣,惱火得不行,本來還準備歇息會子再行事,此刻卻等不得了,指了小言道:“這是老太太身邊的小言,特來傳老太太的話,你把外頭的幾個人都叫進來,聽她的吩咐。”

小言臨出門時,是受了賀老太太囑咐的,等到外頭家丁進來,便道:“我隻不過是個丫頭。不敢講甚麽吩咐,但既然老太太命我來辦事,少不得就要狐假虎威一回。”說完,向來富媳婦道:“來富嫂子,我沒辦過大事,納妾所需的物事,還要麻煩你帶著人去采辦。”

來富媳婦道:“這有何難,叫林森領路,再叫兩個人跟著拿東西,這便就去。”

小言道了謝,又對幾個家丁道:“那你們去兩個給來富嫂子幫手,剩下的在家擺桌椅,洗盤盞,我們今兒晚上,就把納妾的酒席辦了。”說完,又對林森道:“你去尋個專寫帖子的先生,寫好了帖子發出去,就說二少爺今晚要納孟七小姐為妾,請二少爺在揚州的同僚朋友們晚上來吃酒。”

林森應了,帶了來富媳婦等人出門上街,剩下的家丁則打著賀濟義的名號,向左鄰右舍借了幾套桌椅,幾套盤盞擺了起來。

下午齊佩之回來。瞧了這忙碌的一幕,驚訝不已。小言上前行禮問安,笑道:“齊姑娘來的正好,我這裏替孟七小姐準備了一套新衣裳,到時還要請齊姑娘幫她換一換。”

齊佩之不明所以,待得隨小言看了那套粉色的衣裙,才隱隱明白過來,問道:“這是要孟七小姐行納妾之禮?”

小言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是老太太的吩咐。”

齊佩之心知是自己寫的那封信起了功效,暗喜不已。高高興興地幫忙去了。知茵站在一旁,心內又喜又悲,喜的是孟月終於要明了妾室的身份,不能再拿主母的款,悲的是個個都有了妾室的身份,隻有她還不見希望。但今兒人人都忙碌,任她再怎麽有情緒,也無人顧及,獨自空感歎罷了。

傍晚,賀濟義帶著孟月回來,見了披紅掛彩的門首,和滿座的賓客,詫異不已。小言帶著來富媳婦等人迎上來行禮,笑道:“老太太聽說二少爺在揚州將孟七小姐收房,都很是高興,特命我幾人前來,替二少爺辦幾桌酒席,明了身份。”

賀濟義私自帶孟月來揚州,心內還是有些忐忑的,如今聽得賀老太太承認了孟月,高興非常,拉起孟月的手,連聲道:“你瞧,你瞧。”

孟月卻十分不高興,甩開他道:“瞧甚麽,這一看分明就是納妾的酒席,當我是甚麽呢?”

賀濟義滿不在乎道:“管他是不是納妾,隻要娘不怪我們就好。”

孟月聽他是讚成的意思,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當初是怎麽跟我說的?”

滿座的賓客都等著,望著,賀濟義就有些不耐煩起來,道:“如今是如今,當初是當初,先把眼前這事兒了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孟月何時聽過這般無賴的話,眼淚汪汪地朝外走。說要回家去。來富媳婦哪容她走,與小言趕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拖到左邊臥房去了。齊佩之正在這裏等著,一麵講著恭賀的話,一麵強行給她套上了粉色的嫁衣,再拉著她出去見後麵的幾桌女客,把她當作賀濟義新納的妾室介紹給了諸位娘子們。

孟月覺得受了奇恥大辱,拔腿想逃,卻無奈來富媳婦同小言立在後麵,把她看的嚴嚴的,一點兒機會也不給她。

好容易挨到席散回房,孟月抓了條汗巾子就要上吊,賀濟義酒意朦朧,很耐得下心來哄她,道:“你急甚麽,你雖說做了妾,但隻要我寵著你,在揚州這家裏,還不是你說了算,誰人能越過你去?”

孟月握著汗巾子,伏在床頭嚶嚶地哭:“妻和妾,差別可大了去了,以前別個都叫我少夫人,往後要改口叫孟姨娘了。”

賀濟義不理解:“不就是個稱呼,有甚麽要緊?”

孟月將身一扭,道:“怎麽不要緊,姨娘是連桌子都上不得的,夫人們吃酒,我就隻能望著。”

賀濟義急著洞房花燭,忙道:“這是小事,到時我打個招呼,讓她們仍拿你當少夫人看待,一樣的上桌子吃酒,可好?”說著不等孟月應聲,就撲了上去。孟月自然不從,但她那一點子力氣,哪敵得過賀濟義,三兩下就被降服,隨他擺弄了。

第二日,孟月紅腫著眼起來,小言已在廳裏等著了,待她遙向賀老太太磕了頭,道:“老太太有吩咐,賀家有規矩,齊姑娘既入門在你前頭,往後你得稱呼她為齊姐姐。”

孟月眼淚婆娑,不肯叫。齊佩之輕聲歎道:“孟妹妹,我同你一般兒是大家閨秀,我爹的官職並不在你爹之下,就算咱們沒入賀家門,我也當得起你一聲姐姐,你卻怎地就是開不了口?難道叫我姐姐就辱沒了你?”

孟月這才上前,屈膝行禮,喚了聲“姐姐”。齊佩之應了,送了她一隻銀釵,道:“妹妹別嫌簡薄,咱們做妾的,不好成日裏穿金戴銀的。”

孟月含著淚,委委屈屈應了一聲,站至賀濟義身側。兩人間波濤暗湧,賀濟義卻隻看到了她們姐妹和睦,樂嗬地合不攏嘴。

小言見事情已了,便同來富媳婦帶著七八個家丁回家複命。賀老太太聽說孟月順利成了妾,而且沒跟著回來,很是高興,命人取來幾件舊衣裳,賞了小言和來富媳婦,又命人請賀濟禮兩口子來,說要同他們商議賀濟義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