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恩人之女的下落(二)

“我本來還想看在濟義禮遇魏姑娘的份上,花錢把那宅子買下,解他燃眉之急呢,如今看來,都是我把他想得太好了。”賀濟禮一麵忿忿地說,一麵向外叫人,準備召集人手,去揍賀濟義,逼他講出魏姑娘的下落。

孟瑤卻道:“宅子和濟義是好是壞不相幹,你要買盡管買,那本來就是我們的宅子,我住了這兩年,有感情了。”

賀濟禮又何嚐不是如此,他對那宅子的感情,隻有更深的,聞言便連連點頭,直道有理。他很快就集齊了五六名小廝,命他們操了家夥藏在身上,再帶著他們像沒事人一般朝賀濟義家去。

守門的老蒼頭才收了賀濟禮一塊碎銀子,見了他隻差背他進來,哪裏還問他來做甚麽,徑直就讓他們一行進去了。

他們進了宅子,先到前院遛了一圈,沒見著人,於是又朝後麵去。賀老太太見賀濟禮複返,還帶了這許多人來,歡喜道:“你是不是看我們家人手不夠,特意帶了幾個人來送把濟義使喚?”

她還真是甚麽都朝賀濟義的利益上想,賀濟禮被氣得笑出聲來,道:“對,對,我送這幾個人來給他用,隻不知他在哪裏。”

賀老太太一聽,高興壞了,忙指了椅子叫他坐,又喚小丫頭去叫齊佩之過來,道:“濟義出門,從來不跟我們說,不過齊姨娘肯定知道他去了哪裏,你且等我叫她過來問問就知道了。”

那兩名小丫頭正躲懶,不知去了何處嗑瓜子,賀老太太叫了好幾聲也不見有人應答,隻得罵罵咧咧地自己走去後麵院子,把齊佩之叫了來。

齊佩之看著比先前豐滿了些,但身上的衣裳是舊的,頭上的首飾也很少了幾件,想來賀濟義窮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賀老太太看在這幾名小廝的份上,很是積極,不消賀濟禮開口,自己就幫他問道:“齊姨娘,你可曉得濟義去了哪裏?”

齊佩之大概是得寵的,果真知道賀濟義的去向,道:“二少爺一早起來就說要去街那頭的牙儈家,這會兒應該還在那裏罷。”

賀老太太揮手叫她下去,笑著轉向賀濟禮,道:“我這就使人叫他回來,瞧瞧這幾個小廝許意不許意。”

就算這小廝是送給他的,他還有臉挑肥揀瘦?賀濟禮點著頭,從鼻孔裏哼了一聲。

賀老太太心裏高興,根本不計較他的態度,笑嗬嗬地出門找人,去叫賀濟義回來。

大概是因為和賀老太太一樣,以為賀濟禮是送禮來的,賀濟義跑得格外快,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回來了,一進門就與賀濟禮行禮問好,顯得親熱得很。

他越親熱,賀濟禮心裏就越不舒服,板著一張臉問他道:“你可曾見過魏姑娘?”

他不是送小廝來的嗎,怎麽開口問的卻是姑娘?賀濟義一愣,搖頭道:“沒見過。”

這分明是在說謊,賀濟禮冷笑道:“沒見過?門口的老蒼頭,可是親眼看見你把魏姑娘迎進了大門。”

賀濟義一臉的恍然大悟,道:“原來那是魏姑娘,我不曉得她姓甚麽,隻聽說她要找大哥,就請她進來坐了坐。”

賀濟禮忙問:“那她人呢?”

賀濟義道:“我要使人去請大哥來,她卻說不必了,堅持要自己去找你,我就放她去了。”

賀濟義見賀濟禮麵色不善,忙補充道:“我看她帶的奴仆不少,想必不會出甚麽事,這才讓她走的。”

賀濟禮還是不高興:“那你怎麽也不派人去知會我一聲兒?”

賀濟義摸了摸腦袋,滿臉無辜:“我心想大哥家離我這裏不遠,能出甚麽事,就給忘了。”

賀濟禮辨不出他所講的話是真是假,隻得姑且相信了他,轉而問起宅子的事來。賀濟義正愁這宅子賣不出去呢,聽他問起,歡喜道:“大哥想買我這宅子?好說好說,價錢你開,我想你做哥哥的,怎麽也不會虧待親兄弟。”

賀濟禮知道這宅子如今歸了賀濟義,但聽到他把“我”這宅子幾個字講得這般順溜,還是恨得牙根癢,將拳頭在袖子裏捏了又捏,才道:“這宅子是我當初花了兩千兩銀子買的,如今也舊了,就給你一千五百兩罷。”

賀濟義瞪大了雙眼,驚訝道:“大哥,幾年前是甚麽物價,現如今又是甚麽物價,而今你拿一千五百兩,能買得到我這樣好的三進大宅?”

賀濟禮當然知道這宅子如今不止值這個價,他不過是故意把價錢開得低低的而已,此時見賀濟義還是曉得行情的,便道:“那你要多少?”

賀濟義伸出五根手指頭,晃了晃,道:“五千兩紋銀,一文也不能少。”

五千兩?這是做買賣,還是打劫?賀濟禮臉色一沉,正要發作,突然卻又笑了:“你開價五千兩,並非這宅子值這個價,而是因為你恰巧欠了四千五百兩的債罷,賣完宅子剩下的五百兩,正好再弄個小房子安生。嘖嘖,瞧你這如意算盤打得,比你哥哥我可強多了。”

“你……你怎麽知道的……”賀濟義被點中心思,麵色一紅,不過他生得黑,輕易也看不出來。

賀濟禮心想我除非是瘋了,才會拿五千兩白銀買回自己的宅子,這個價錢,夠我再蓋一座了。他冷冷瞥了賀濟義一眼,再朝賀老太太草草一行禮,轉身就走。

候在屋外的那幾名小廝見他出來,也跟著朝外走,賀濟義一看就急了,連忙攔住他道:“大哥,這幾個小廝你不是送給我的麽,怎麽又帶走了?”

賀濟禮也不搭話,隻衝那幾個小廝道:“帶你們來作甚麽的?都杵著不動,等著扣工錢麽?”

幾名小廝一聽說要扣工錢,哪裏敢怠慢,忙照著來時賀濟禮的吩咐,紛紛摸出懷裏的短棍短棒等物,朝著賀濟義就打。賀濟義驚慌失措,滿院子逃竄,但哪裏敵得過五六個擔心自家工錢的小廝,轉眼就被打了個滿頭包,臉也腫了,背也彎了,嘴角還淌出了一絲血。

賀老太太嚇壞了,拉了這個,拉不住那個,倒把自己跌了四腳朝天。她索性坐在地上,拍著腿大哭起來:“老大,老2到底做了甚麽對不起你的事,你要這般打他!”

賀濟禮閑閑地道:“他對不起我的事多了。所謂長兄如父,我們的父親去得早,就隻有我這個做大哥的代行父職了。”

“你打他,我就打你。”賀老太太見他不肯停手,便一骨碌爬起來,衝去揪打賀濟禮,但賀濟禮身子靈活,一個閃身就躲開了,賀老太太連他的衣角都不曾挨到。

賀濟禮到底怕摔著賀老太太,便朝那邊看了看,見賀濟義也被打得差不多了,就招呼小廝們停手,藏起棍棒家夥,揚長而去。

賀濟禮對賀濟義,從來是訓導多過於揍打,就算要打,也是邊打邊說教的,像今天這樣隻打,卻一句話也不說,還是頭一回,賀濟義懵了。

賀濟禮才不管賀濟義懵不懵,直覺得自己是打他打少了,才使得他成了今天這副樣子。他回到家中,長籲短歎:“還是我這個做兄長的錯,沒有早些管教他,才讓他成了這副德性。”

孟瑤安慰他道:“有老太太在,也輪不到你管教,休要把甚麽事情都朝自己身上攬。”

賀濟禮想起以前,每每他教訓賀濟義,往往還沒等到他伸手,賀老太太就已經跳出來護著了,真是哪裏輪得到他來管教。

他歎了口氣,想起賀濟義今日被打的慘狀,向孟瑤道:“我方才把濟義給打了。”

孟瑤早就覺得賀濟義該打,連甚麽緣由都不問就道:“你是大哥,打他兩下也沒甚麽。”

賀濟禮苦笑著道:“可不止兩下,我帶了六個小廝,帶著家夥去打的。”

“啊?”孟瑤大吃一驚,“你把他怎樣了?到底分了家,傳出去會不會與你德行有礙?老太太會不會善罷甘休?”

前一個問題,賀濟禮絲毫不擔心,因為不論古今,兄長都是有權力管教兄弟的,何況他們父親不在了,他更是有這個資格。他這會兒開始頭疼的,正是後一個問題,賀老太太那般偏疼小兒的人,一定不會就此罷休,說不準甚麽時候就要上門來鬧了。

她畢竟是賀濟禮的親娘,若真找上門來,不可能不讓她進門,而且打,打不得,罵,罵不得,極為讓人頭疼的一件事。

賀濟禮想到這裏,隱隱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剛才太魯莽了。

孟瑤瞧出他心中所想,忙道:“打都打了,還能怎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頂多給他們一點兒醫藥費。”

“不給。”賀濟禮斬釘截鐵地道,“要鬧就讓她鬧去,我隻當沒聽見,你也忍著些,時間久了,她也就累了。”

既然他這樣說了,孟瑤自然沒意見,她才不願拿自家銀子拱手送給賀濟義呢。

賀濟禮突然又開始歎氣,道:“今日去濟義那邊,除了把他打了一頓,別無所獲。”

孟瑤問道:“怎麽,難道是濟義說他沒見過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