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酒在杯中搖晃了片刻,楊玉將酒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從不喝酒頓時一個激靈,口中的辛辣的感覺讓他麵色難堪,酒液順著咽喉滑了下去,那股火熱的感觸一直降落到腹中,在肚子裏麵喧騰起一股舒服的火熱。

楊玉再是看了一眼這眼前的酒液,莫名笑了起來。

墓前的土地被楊玉倒下的酒液浸濕了一塊 ,那墓碑上就刻著寥寥幾個字:“師兄陳浪之墓”。

楊玉坐在墓碑前的一塊石頭上,手中端著酒杯又是傾倒在地上,另一隻手拿起酒壺搖了搖,裏麵並沒有晃動的酒液,索性就隨手扔到一旁,磕到石頭上被摔成了碎片,洋洋灑灑的鋪了一地。

在這座孤墓前坐了三天之久的楊玉,終於緩緩站起身來,由於長時間的保持坐姿,此時一站起來,全身得骨節都在劈啪作響,隨意的掃了一眼旁邊的一堆酒壇碎片,又是微微的歎了口氣,雙手合十再是衝著墓碑拜了下去:“師弟來遲了。”

說完此話,楊玉緩緩站直了身子,也不見有什麽其他的動作,轉身便走,絲毫沒有留戀一般,這讓剛剛想說“節哀順變”的水心硬生生的把那句話收了回去。曹柔姒溫柔的看著楊玉轉身離去的背影,微微點頭笑意,心道:“你自然是什麽都知道的。”

轉而,曹柔姒走到墓前,將從河對岸采來的野花安置到墓碑前,輕聲道:“師兄,你放心,我肯定會照顧好楊玉的。”

水心在曹柔姒身後聽到這句話,心裏也不是滋味,曹柔姒和楊玉有如此多的經曆,如此的她自然是插不進去的,不由得有些黯然起來。

曹柔姒也是衝著墓前一拜,轉身蓮步輕移追向楊玉的背影。

當年的破廟不知是誰,又差了不少工人將其修建了起來,雖然那些木料都新的,但是裏麵明顯是許久沒有人居住過的樣子,這竣工不過十餘年的新廟,卻似乎還是當年那破廟一般,院子裏麵那晾曬的衣物的兩根竹竿都似乎是當年的遺留,楊玉緩步走進破廟,隻見那破廟之內佛像上的破舊的斑點都和當年一模一樣。

或許是師姐和師兄後來又請人將破廟還原。

楊玉信步而走,來到破廟的後院,看見一旁的草垛之中似乎有人,心中也是覺得奇怪,神識掃視過去,看見乃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手中拿著鐵鍬正在鏟土,也不知道是在尋找什麽,神識籠罩之下的破廟在楊玉眼中一覽無餘,當即也是覺得可笑,這人肉眼反彈,估計是以為這下麵埋藏了什麽東西,當即了走了前去,問道:“你在這裏找什麽呢?”

中年人聽了,像是受了什麽驚嚇,猛的一個起身,不可置信的盯著楊玉,喝道:“你是什麽人!怎麽闖到我家來!”

楊玉一聽覺得新鮮,這破廟他年幼時住了不少年月,倒是沒有誰出來說過這個破廟的歸屬,如今這中年漢子一口一個他家,當真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再是細細一看,這人眉宇之間似乎有幾分麵善,如此感覺之後,楊玉莫名覺得這中年的漢子與當年的鄭曦居然有幾分相似!

“你是鄭曦的何人?”楊玉略有所思的看著這中年漢子片刻,忽然出口問道。

那中年漢子聞言一怔,驚道:“你怎麽知道家母名字!”

楊玉聽了,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中年漢子,五十多年過去,想不到鄭曦也有了子嗣,不同於李玉的書生秀氣,這漢子倒是生得五大三粗,像是修習了些功夫,神識看了上去,隻見這人丹田之內有一小小的氣團,幾乎就是吹之便滅的一團靈氣,想不到這李老爺還是將修道之法傳授給了師姐的兒子。

眼前這中年漢子明顯就是鄭曦的兒子,倒是不知道鄭曦現在如何,當年楊玉匆忙離開三河鎮之後過得可是稱心。

“我記得李府好歹也算是有些家業,你怎麽穿得這般破舊?”楊玉又是緩緩說道。

那中年漢子聽得楊玉這般說,麵色忽然就變得頹廢起來,沉重的歎了口氣道:“哪裏還有什麽李府,哪裏還有什麽李府。”

“怎麽,發生什麽事了?”楊玉接著問道,畢竟那鄭曦當年可是嫁到李府的,若是李府出了什麽意外,鄭曦也是難免受到牽連。

中年漢子見楊玉對李府的事情頗為關心的樣子,也是有些驚訝,心中猜測著楊玉的來曆的,道:“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處,若是再不說清楚,我可要報官告你擅闖民宅了。”

楊玉一笑,道:“師姐沒有跟你提過我這個師叔麽?”

中年漢子聽罷,不停的上下打量起眼前的楊玉,越看便越是麵色驚奇,隨後便是一臉不可置信驚道:“你真是小師叔?”還不及楊玉說話,這中年漢子又連連搖頭,說道:“不不不,按母親的說法,小師叔現在也至少是有古稀的年紀,你這般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哪裏是小師叔。”

楊玉嘿嘿一笑,道:“師姐身體可還好?”

“快走開些,別耽誤了我幹事!”中年漢子擺擺手,說罷又自顧自的拿起鏟子繼續挖土。

楊玉見這漢子不信,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遞到那漢子眼前說道:“你可認識此物?”

那漢子見了玉佩,頓時動作一滯,滿臉的驚訝之色,呼道:“你真是小師叔?”

“正是,我騙你又有什麽好處。”楊玉正色道,順手將那玉佩又揣進懷裏。

那中年漢子跪倒在地:“師侄李睿拜見師叔!早就聽聞爺爺說師叔乃是大能之人,今日得見果真不假!”

楊玉一擺手:“想不到師姐的後代也是身具靈脈之人,起來吧,我師姐身體可好?”

“回稟師叔,家母抱病在家中,眼看是不行了,我此次前來是聽聞家母說在此廟中埋了寶物,所以便前來找尋,以求換得錢財給家母治病。”李睿跪在地上,好似經曆了什麽天大的委屈,眼看就要哭了出來。

楊玉一看這堂堂的三尺男兒,跪在這裏哭鼻子又算是怎麽回事,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股厭惡,這李家究竟是發生了何事,怎麽就如此沒落了,李鈺哪兒去了,李家老爺得了那些丹藥估計也能一路進階到金丹期左右,怎的讓李家就此沒落了下去,按照楊玉當年的計劃,這李老爺得了丹藥,隻要修煉到築基後期,就應該足以庇佑李家百年昌盛了,師姐這一生自然也是無憂無慮,但是當下的境遇,卻是讓楊玉覺得有些愕然了。

李睿跪在地上也不起來,哭得更是一塌糊塗,將這些年的事情緩緩說了出來。

原來,當年楊玉和曹柔姒離開之後,李老爺得了丹藥,便一直在家中靜心修煉,修為在丹藥的輔助下更是一路高歌,短短數年就進階到了築基初期巔峰。而也是在這數年之中,鄭曦派遣了不少人將破廟重新修建了起來,更是埋了不少東西在破廟之下,心中想著狡兔三窟。

而此時的鄭曦也已經有孕在身,李鈺苦讀詩書也是進京參加考試高中榜眼,得到當朝皇帝召見更是封官進爵,風光的歸鄉而來。

李鈺回到家鄉,恰好是鄭曦臨盆,更是雙喜臨門。

事情發展到此處,本事皆大歡喜的,誰知那陪同李鈺回來的一名宦官也是修行之人,而且是築基後期的修士,來到李府之中,更是當即就識別出了李老爺的身份,兩人在俗世之中相遇,說起來也是有些緣分,都是築基期的修士,自然是要論道一番,兩人秉燭夜談,均是收獲良多。

但是一次偶然的情況下,那宦官知道了李老爺擁有不少精進修為的丹藥,當即便是起了殺心。

要知道散修不同於各大門派的修士,在修煉資源極為匱乏的凡俗間,就是一粒能精進修為的丹藥,都是無價之寶,更別提楊玉當初留給李老爺的那些丹藥了,宦官趁夜殺人奪寶,將李老爺斬殺在李府之中。而後那宦官上報朝廷,說是李府蓄意謀反。

當時的朝廷本就風雨飄搖,域外來敵凶猛如虎,山間林中更是土匪成群,民間起義更是層出不窮,此種情況下聽說是李府有謀反之意,當即下令誅殺九族!

隨後大批官兵前來,李鈺為了保護鄭曦和剛滿月的李睿被亂刀砍死在李府門前,鄭曦好歹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連忙施展輕功就要逃走,哪知隨行來的一眾人等中竟然也有宮中的高手,其中更是不乏功夫遠超鄭曦之人。

一番打鬥之下眼見鄭曦就要被擒殺當場,陳浪卻是忽然搶了出來,這些年潛心苦練武藝的陳浪也是略有小成,竟是生生以一人之力阻擋了幾名宮中高手,鄭曦得了空隙,懷中抱著李鈺的骨肉也是想不得許多,便急忙遁走了。

鄭曦逃出李府,一時間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便到破廟之中等待陳浪回來,卻是不是想等來了一具屍首!

眼見陳浪被這些人擊殺,甚至是將屍首都放到破廟前來,鄭曦哪裏還忍得下去,正是鄭曦就要出手與這一眾宮中高手拚殺之時,卻是忽然從破廟旁邊的樹林之中殺出了不少昔日李老爺的交好之人,在老友相助之下,鄭曦終於還是抱著年幼的李睿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