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鎮城門,淒冷夜色下燃著幾點火光。

此間夜風吹過,那幾點明亮微微晃動數下,城樓上不少守衛已然倚著長戟昏昏欲睡。一守衛被那夜風一掠,瞬時一個冷戰,清醒了不少,他左右望了片刻,確認並沒有巡視隊長在附近,又將沉沉睡去。

正是這時,從其身旁淡淡傳來一個聲音:“波子,聽說今天小盜聖又在街上把外地人的錢袋摸了。”

“我早知道了,喜聞樂見,那外地人憑著身板目中無人,錢袋丟了那是自找的,我還想謝謝小盜聖呢。”那守衛聽得這番話,惺忪著睡眼呢喃道。

正是這時,城門內突兀響起一陣衣襟被風拂動的聲響。

“誰?”那守衛聞聲大喝道,將周圍不少欲要睡去的守衛都驚醒過來。

左右張望了片刻均不見有何異常,便疑心自己是不是產生幻聽了。卻是這時,一黑影赫然從城內竄出,隻一個翻騰,便踩了城牆,躍入黑暗中不見了身形。眾守衛噓聲一片麵麵相窺,如此身法他們自是拍馬不及,倒也不去追了,免得到頭一場空,反被上級說個酒肉飯桶,便也由得那黑影去了。

那黑影自城樓下躍下落地,幾個起落,數息便進了城外的大片樹林中。此廝身長六尺,黑衣籠身,避樹疾跑,甚是輕靈。

如此身法在三河鎮上,除卻楊玉罷了還誰?

此間林中隻有腳踩樹葉“沙沙”聲,楊玉頭略一偏,眉頭微皺,呢喃一句:“大半夜的,誰在樹林裏鬼鬼祟祟。”

話落腳前,內力一驅,竟是縱身沿樹攀爬而上,直上得樹枝,又是一個扶搖步法接了踢雲縱,落到另一棵樹上,這般一棵樹一棵樹的躍去,卻是與原先行進的方向不同。

不多時,便見三人並排在樹林中穿行。

楊玉隔著數十丈遠遠打量那三人,雖是夜黑風高,月華稀鬆,憑著楊玉過人的眼力,倒也能看出些大概。一人長袍襲身,背上背了把長劍,此劍之長,遠遠超過了普通的佩劍,有四尺半,像是某些特殊武功套路的特製武器。而另兩人一人身著衣裙杵了紅纓槍,像是女流,一人身披鬥篷,看不清鬥篷下持了什麽武器,或是徒手。

“何師兄,你上次傳回的消息可是真切?”說話者正是那持槍的女子,聽這聲音如春筍滴露,估摸年紀不超二十許,尚是風華正茂的年歲。

背劍之人望了空中半月,樹影婆娑,像辨別了方向:“千真萬確,若是不然,莊主也不會派我三人出來尋那物什了。”

“為真甚好,若是有欺,戮爾祭匕。”那身披鬥篷之人略帶沙啞的聲音淡淡傳出,聽不出任何情感,即使遠在十丈之外的楊玉聞得此話,亦是不由產生心驚肉跳之感,其中煞氣外泄無疑,想來是屠戮弑殺之輩。

卻是那背劍之人,扭頭微斜了一眼,口中輕蔑道:“烏南鬆烏師弟,你莫不是以為閉關數月,便能勝我?”

“何師兄,烏師弟,若是有心,留得十日之後的鑒寶大典再較。”持槍女子道。

楊玉聽到這裏,轉身離去,以前他也在暗中偷聽了不少武林人士的對話,卻是這次,讓他覺得有些詭異。

聽這三人口氣,似乎是為了什麽東西而來,其身後門派也定有些來頭,萬不是他一介蟊賊可以招惹的。至於那三人為何物而來,楊玉也並無太大興趣打探,此番不知三人武功深淺,小心行事便可。

一刻鍾後,楊玉來到一破廟門前,從袖中取了一串鈴鐺係在腰間。

此破廟殘垣斷壁,紙糊的窗戶不少損壞之處,廟宇院落不少落葉堆疊,像是棄置許久的廢處。

楊玉推門而入,院內堂中燃著一堆柴火,橘紅的火光躍動不已,火堆旁盤坐了一碧綠宮裝女子,年紀約莫二十七八,頭飾金簪吊珠,香肌玉膚,儀態萬千,剪水雙眸,小巧瓊鼻,美豔絕倫。

“師姐。”楊玉心中一動,踏門而入,眼睛卻是在四周打量,像是在尋找什麽。

那宮裝女子一瞥門旁,巧笑倩兮。

楊玉望見,一個激靈忙向一旁躲去,卻是這時,從門旁直探出一隻手直抓向楊玉腰間。

“啪”的聲,楊玉眼疾手快,將那隻突兀伸來之手打開,道:“師兄,你這般取了鈴鐺卻是不作數的!”

見那門後之人,乃是一身著白衣青年,見此招沒有收效,麵上略顯難堪之色,這青年麵如傅粉,苦笑道:“若不是你師姐敗露了我所在,怕是這是你的鈴鐺已經被我取了。”

楊玉聞言,笑而不語,一個突襲拔腿衝向白衣青年。

“來得好!”青年輕喝一聲,不退反進,

兩掌相對,數個身形變化,竟是徒手過了五六招,說時遲那時快,楊玉一扶衣袖遮了青年的視線,另一手直探向青年腰間懸掛的鈴鐺。卻是那青年也不慌張,一個扭身,竟堪堪躲了過去,楊玉運招未老,不收此招竟變爪為掌直撞青年中堂。

卻是這時,那青年身形一晃,便那般憑空消失了,楊玉一爪抓空,也不停歇訝異,轉而低喝一聲,雙臂展開猛得自轉起來,一時內力澎湃湧出,雖發出體外不過三寸,卻是楊玉自身極速旋轉如陀螺那般,竟堪堪驅起一陣陣勁風來!

彈身躍至楊玉身後的白衣青年見狀,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本想從身後給楊玉雷霆一擊的他,此刻也隻能作罷,隨即又跳開數步,避開了那罡風。

“師弟悟性果然驚人,連這旋天一式都能略微使出了。”白衣青年漬漬道,毫不掩飾其中的羨慕之意。

楊玉收了招式,地麵上枯草被方才的勁風攪成一漩渦狀,而他正處中心,臉上帶笑:“師兄步步緊逼,我若不是情急之下使出這招,怕是已經被師兄搶走鈴鐺了。”

這師兄弟兩人自六指離開時便一直做這練習,即兩人身上各掛一鈴鐺,誰搶到了另一人的鈴鐺,那輸者便要向贏者交出一天偷竊所得。剛開始陳浪還能勝楊玉,後來楊玉從師姐鄭曦那裏討來幾招殺招,便能漸漸扳回劣勢,最近便是能與陳浪打得不分上下,幾次更是僥幸扯下了陳浪腰際的鈴鐺來。

方才楊玉施展的那一招“旋天”,便是鄭曦所賜。

“再來!”陳浪口中言語未落,身形直衝向楊玉而來,罷了,兩人又纏鬥到一起,一時間衣襟翻飛,兩股內力相撞陣陣轟吟不絕於耳,數十個回合左右,不分上下,兩人皆是相鬥甚歡,身形轉換之下如同鬼魅那般,二者以快打快,竟有些眼花繚亂之感。

卻是這時,一直盤坐在火堆旁的鄭曦赫然麵色一變,當即起身一拂衣袖,內力湧出,將那火堆生生碾滅,便自顧自的屈身躍上房梁,動作行雲流水,無半點拖遝。

堂中二人見狀,亦一展身法,躍上房梁默不作聲。

此間,方才還熱鬧非凡的破廟便一片漆黑,寂靜之下,可聞蟲蟻沙沙,破廟外林中蟈呻梟吟。

這師兄弟三人如臨大敵般躲藏在破廟房梁上,卻是不知為何。

不多時,廟外傳來靴踏林中落葉的“沙沙”聲,腳步聲繁雜,像是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