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鎮福緣街口,坐落著這小鎮上最大的客棧,就地取名為“福緣客棧”。

就是這般和氣生財的店名,這日卻是來了一群滿麵惡相的突厥人,這行人身著狼皮坎肩,犛牛皮圍腰,一身糾結的肌肉上,用幾個獸筋纏裹著不知名獸皮,就便他們所謂的衣物。腰間掛了彎刀,刀鞘上鑲著不少斑斕色彩的寶石,這些在中原人眼中的珍寶,於突厥卻是稀疏平常,蠻荒之地特產此種寶石。

這一行共五人,個個凶神惡煞,胡渣滿腮,其中帶頭那人臉上一道刀砍疤痕,由左上額前一直延伸到鼻梁,甚是觸目驚心。五人大步踏入客棧,一股煞氣彌漫開來,此間五旬掌櫃站在櫃台裏,麵上滿臉堆笑,心頭暗暗叫苦,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道:“五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我們福緣客棧可是三河鎮上最好的客棧了,您在這裏絕對賓至如歸。”

領頭那刀疤漢子似乎並沒有聽這掌櫃的言語,伸出手攤開手掌,衝掌櫃比了比。

“好嘞!小二!快來將五位爺領到上等客房!”掌櫃看了,口中喊道。正在台下擦拭桌子的小二聞言,當即將抹布往肩上一甩,一路小跑而來。

此時不少客棧中的人都注意到了櫃台這邊,臉上皆是有些怪異的神情,這突厥與中原年年戰亂,怎有空閑到這沿海的地域來了,紛紛低語猜測。

刀疤漢子轉頭對旁邊的人說幾句怪異的話語,想來是突厥語,旁邊那人聽了,用生硬的漢語道:“去客房…稍後…先在這裏…吃飯。”那人說完之後,又兀自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翻譯頗為滿意。

掌櫃臉上笑容依舊,對小二吩咐道:“先把這幾位帶到幹淨桌椅,用食之後再帶去客房。”

小二一撣肩上抹布,朗聲道:“好嘞!”轉身又對這夥突厥人彎腰做請:“幾位爺這邊請。”

幾人入座大堂東南角桌上,小二看茶之後便道:“幾位爺遠道而來,不妨嚐嚐我們客棧廚子的拿手菜式,包您滿意。”

一突厥人從胸前掏出一個皮囊,取了一顆碧綠的寶石,扔給小二:“好。”

小二接過寶石,先是一愣,笑容隨即更是真摯了,阿諛道:“大爺請好吧!”將那寶石小心翼翼的揣入胸間,便一路小跑的奔後廚去。

五人圍桌而坐,用突厥說著什麽,也是毫無忌憚,他們自然是不信這小小的福緣客棧中,還會有能聽懂突厥話的人。

旁桌坐了三人,皆是一身白衣似雪,桌上放三把長劍,劍柄墜了火紋飾品,想來是宜州“玄火堂”的弟子。

“厥傻子說什麽呢?”一模樣二十許歲的青年放下筷子,又向那些突厥人瞥了眼。

另一白衣弟子依舊不緊不慢的往口中喂著菜肴,空隙間淡然道:“他們說鑒寶大典如何搶上高台,擊斃中原高手,奪了寶物之後從何方回去突厥呢。”

“就憑他們,我便是讓了一隻手,也將這些蠻荒野夫打得跪地求饒。”那方才說話的青年嗤鼻笑道,卻又是更加囂張的看向那夥突厥人。也不怪他如此不待見突厥,兩國之間仇隙之深,年年征戰不斷,塗炭生靈,亡命在突厥人手中的中原將士,每年都成千上萬。兩族百姓也是相互嫉恨,邊界之處時常有百姓集群械鬥發生,繼而直接演變成軍隊搏殺。

刀疤突厥人似乎發覺了這邊桌上傳來的輕蔑目光,也是不為所動,竟是突厥人中少有的好脾性,不過其旁邊的那些蠻人就沒這般好惹了,與白衣青年一個對視,當即拍案而起,戟指對這白衣青年怒氣衝衝嘰裏呱啦的說了一通,也不知說些什麽不過也定然不是好話,,那個略懂些漢語的也站將起來,怒道:“中原人…無禮!”

白衣青年也不是什麽好脾氣之人,“玄火堂”在宜州也算名門大派作風一向霸道淩厲,,其門下弟子也是個個趾高氣昂,目中無人也是人盡皆知的。隻見青年也是起身罵道:“突厥崽子!趕快滾回你們突厥狗窩罷!別丟人現眼了!”

突厥人也是不甘示弱,雖然聽不懂漢語,不過看白衣青年的麵色,又是雲雲不知所言的罵將起來,倒是那些突厥人也甚是團結,如今身在異鄉,便更是同仇敵愾,紛紛離桌對罵。

櫃台掌櫃見了,心中叫苦不迭,武林中人向來蠻橫,三言兩語不合,出手相爭也是家常便飯,若打破了桌椅碗筷,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客棧中其他尚在吃飯的客人聞聲,也紛紛轉身過來,看向罵戰兩邊。

如此,突厥四人,玄火堂一人,就這般對罵起來,聽不懂對方說些什麽難聽話,便比起聲音大小來,你來我往,竟是火氣越發大了,其中一暴脾氣突厥人,更是怒氣衝衝的走到玄火堂這邊桌上,拍桌怒罵。

可玄火堂的人豈是好欺負之輩,罵戰開始還淡定吃食的另一青年,緩緩放下手中筷子,陰聲道:“言語歸言語,荒野蠻人莫要動手動腳。”

那突厥人見狀,以為這人托大,怒火中燒,當即掄圓了手臂是要打這人一個耳光!

便是這時,那先前吃食的青年猛然一拍桌麵,又是向旁一揮手,動作之快,如影似幻!

“啊!”前來挑釁的突厥漢子慘叫一聲,捂著自己方才蓄力的那支手,細眼看去,竟是一根竹筷正插在他的手掌正中,突厥漢子麵色漲紅,顯是痛極。

幾下電光火石,兔起鸛落,情勢突變。

閑暇看者回過神來,那青年竟是一拍桌案將剛放下的筷子以內力震到半空,又是一掌將那竹筷打將出去,直接穿透了突厥漢子的手掌!眾人紛紛稱奇,青年這手拍案撫柳使得行雲流水,若是慢上一瞬,準要挨上突厥漢子一巴掌。

“幼南,有些過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白衣男子淡聲言道,其中語氣不容置疑,顯然在玄火堂有些權勢地位。

那被喚作“幼南”的人,正是方才出手擊傷突厥漢子的青年,此人姓喬,名幼南,自幼在玄火堂習武,天賦雖是不高,可貴在勤奮,一手小成的玄火劍法在武林中小有名氣,曾經前去突厥戰場支援,也會些日常的突厥語。

而那剛說話的則是玄火堂的大師兄,名為舒風華,其乃是玄火堂當今掌門胡傲芙的得意弟子,傳聞中這人曾一連屠戮敵對門派“碧幽穀”十八名內門弟子,從此名聲大震,堪堪算是現今武林後輩中一流高手,劍法卓絕,正是名副其實的天下鮮有敵手。

卻說那最先挑起事端的,乃是玄火堂內門弟子,名曰李昌念,這廝最喜惹是生非,確屬嘩眾取寵之輩,門內武功不好不壞,此次與大師兄出來,為的就是磨練心境,不想卻又惹出事來。

舒風華站起身來,抱拳道:“方才我師弟年幼無知,惹得幾位兄台不甚愉快,幾經口角,我二師弟又傷人於此,實在愧疚,請恕我管教不嚴之過,這位兄台的傷勢未及筋骨,我這裏有些銀兩,就當賠罪了。”道罷,他自腰間錢袋取出一錠紋銀,扔到突厥人桌上,麵上笑容略帶歉意。雖是如此,他絕不是向突厥人示弱,反而略帶了一絲嘲諷意味,傷人賠財,天經地義,至少也洗脫一個蠻橫惡名。

刀疤突厥人見狀,臉色頓時難看,就算聽不懂舒風華說些什麽,也是知道在詆毀,若是能賠些銀子就算了,那豈不是落了個軟弱的名聲,更何況挑釁之人並非他們?刀疤漢子用突厥語說了幾句話。那翻譯之人便用磕巴的漢語說:“閣下…銀子…不能…切磋…高低!”

“請!”舒風華引手作勢,又負手而立,眼中淡然似乎對這毫不在意。

那刀疤漢子持壇斟酒,拖碗仰天而飲,動作豪放不羈。

卻是碗中酒液一盡,刀疤漢子麵色瞬變,右手一揚,那酒碗破空直撞向舒風華麵門而來,此間突如其來,但見舒風華波瀾不驚,抬手在身前一記手刀憑空砍下。

“乒乓!”那擲來酒碗被一砍碎裂!

還未等看客回神過來,“哈哈哈哈哈!”那刀疤男子一踩板凳,騰空而起,又是在桌上踏空而飛,“铖”的聲拔出腰間彎刀,以一招力劈華山壓將下來!此招氣勢磅礴,刀光陰冷,就這麽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