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墨淵覺得自己整個人幾乎要裂開了。
“奶奶!那是沈聽肆,不是別人,也不是馬路上隨便的阿貓阿狗,那是沈聽肆!”
歐老太太滿臉的不耐煩,“沈聽肆又怎麽樣,我們家寶貝也配得起他,他不是他媽會找後爹嗎?離開了林決,他也不過就是幾家小公司的小破老板而已。”
歐墨淵第一次覺得歐老太太沒有見識,且蠻橫無理。
“奶奶,沈聽肆是入了林家戶口本的,也就是說,林決百年之後,沈聽肆是有繼承權的,另外即便不倚靠林決,沈聽肆憑借自己的沈氏也能在商界站穩腳跟,他公司業務橫跨整個亞洲,歐洲業務,您別說什麽小破老板了,您是讓被人笑咱們家沒見識。”
歐老太太似乎也察覺剛剛自己說話口氣大了點。
“再有錢,不也是個人,難道還能因為有錢變成神?是人就要結婚生子,周歲淮跟沈聽肆晚上你都幫著你妹妹牽線給看看,你一個做哥哥的,整天惹妹妹生氣做什麽?!”
“哦——”
歐老太太牽著歐瑤的手往外走時,忽然停步,對歐墨淵說:
“我打聽到,晚上落梔就之前我喜歡的那個雕刻大師會到現場,聽說她長得不錯,在雕刻界很有名堂,奶奶也喜歡她,你多注意看看,看是不是喜歡,另外——”
歐老太太笑了笑,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幾分令人作嘔的算計,“聽說林決的女兒,今晚也會出現,應該是知道沈聽肆把扁妖妖的中醫院搞得烏煙瘴氣的所以出麵了,你晚上看看那姑娘如何,
不過長得如何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看看她能不能看上你,要是瑤瑤能夠嫁給周歲淮,你能夠娶了扁梔,那整個林家到時候就都是我們的了,雖然林野是林決最小的兒子,但是到時候你們兩對強強聯合,把林野擠掉,整個林家就都是我們的了。”
“所以,落梔是林決獨生子之外的第二個選擇,你今晚機靈一點,要是成事了,歐家一定能再上一層樓!”
歐老太太的算盤打得外星球的人都聽見了。
歐瑤笑眯眯的依偎在歐老太太的身側,咧嘴笑的得意。
而門口的陳語嫣聽完這一切,狠狠的皺起眉頭。
她的家世跟權勢跟林決獨生女,或者落梔這樣在某一個領域有一定成就的人一定是沒有辦法比的。
到時候,若她們其中一個進門,這個家就沒有她說話的地方了。
陳語嫣的拳頭狠狠攥緊,思量著要盡快找個時機,把之前在醫院裏錄的視頻放出去。
而書房裏的歐墨淵除了覺得剛剛的對話荒謬之外,還生出一股無力感。
好像從扁梔離開開始,莫名的有一種被稱之為習慣的東西被抽離了。
明明現在的一切都很好。
歐正浩走了,他成為了歐氏唯一繼承人。
陳語嫣的心髒病好了,他總算還了當年她救歐家於水火的情。
扁梔還主動淨身出戶,一毛錢都沒有從歐家拿走,她兢兢業業的照顧了陳語嫣三年,照顧了他們三年,按照扁梔的話說,她不欠他的。
他賺大發了。
可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思緒間,心髒的某處再次劇烈跳動起來,每次隻要一深入的想到扁梔心髒就會不對勁。
他捂著胸口,再一次想著有時間應該去看看醫生。
他正要出門時,陳語嫣推門進來,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柔柔喊他:“墨淵。”
歐墨淵推開她,去了地下車庫。
等到回神過來時,車子已經停在扁氏中醫院了。
門口圍著很多的媒體記者,歐墨淵坐在車內抽煙。
等到一包煙抽完了,扁梔也從醫院裏麵出來,她的身邊圍繞著很多個男人。
高矮胖瘦,還有——
歐墨淵忽然眸色狠狠頓住!
小叔叔!
歐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不是被奶奶趕出門後,重病死了嗎?
這一發現,讓歐墨淵的手開始劇烈的顫抖,心跳也開始紊亂,剛剛前一個小時,他還想著他是歐家唯一繼承人,現如今,不是了。
心跳一度失控時,歐墨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歐皓有強脊椎炎,當初沒有人願意跟他結婚,即便爺爺在世時,開出了豐厚的條件,整個A城也沒有人要嫁給他。
因為他的病是免疫性疾病,有很大概率上會遺傳。
歐墨淵冷冷抬眸,看著歐皓站在扁梔身側,替她遮攔記者,動作熟練,俯身低低說話間,看似有些別的隱藏的很深的情緒。
他一時間摸不太準。
他眉尖緊緊折疊,多疑的性格讓他無法忽視歐皓的出現,更是在一時間將兩人的關係做了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猜測。
所以,歐皓是要來跟他爭奪家產。
而扁梔,是棋子?是幫凶?是因為被他忽略了這麽久之後的報複?
這一切,忽然在這一刻解釋通了!
歐墨淵的手重重的打在方向盤上,有一秒鍾,他的心情因為窺探秘密放鬆下來。
也是更多的問題,迎麵而來。
關於扁梔的別墅,關於沈聽肆跟林野、周歲淮對扁梔的態度,還有為什麽歐皓看著像是扁梔的經紀人那般維護,完全不像是合作關係。
歐墨淵又亂了。
他覺得自己快被這些問題逼瘋了。
想發動車子,跟上扁梔的車時,卻發現扁梔已經毫無蹤跡了。
扁梔中午被林決叫回家吃午飯。
正好下午沒有安排病患。
到家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餐桌上擺滿了林決愛吃的菜色。
因為晚宴大部分時間需要應酬,所以一家人都聚在中午。
飯吃到一半。
林決問,“梔梔,你王姨給你的那串瑪瑙項鏈,今晚你戴著,那是你王姨出嫁的時候家裏給的,算是個貴重的東西,你要好好保管。”
扁梔執筷的手頓了一下,語氣平穩無波無瀾,“我不喜歡那麽華貴的東西,呆會讓傭人放回去吧。”
王珍連忙,“梔梔不喜歡麽?其實那也不算多麽華貴的東西,就是個小玩意兒,你別聽你爸爸的,是我出嫁的時候戴的,但是也已經是老物件了,不需要多麽保護的。”
扁梔沒說話。
場麵陷入詭異的沉默。
林野趕緊打圓場,“哎呀——媽,你就是偏心,之前叫你給我,你千百個不願意,怎麽就給扁梔了呢,不過扁梔向來不喜歡這些,不戴就算了吧,以後扁梔出嫁的時候,再陪著一起,也挺好的是不是,或者扁梔你要是不喜歡,你給我,我以後給我媳婦。”
林野看向沈聽肆。
沈聽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扁梔,“嗯,東西貴在心意,戴不戴不要緊的。”
扁梔咽下嘴裏的飯,也隻“嗯”了一聲。
林決眉尖壓了壓,覺得今天是個機會,所以繼續說:“梔梔,你王姨也是一片好意,再說了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是需要戴一些貴重的珠寶,壓一壓場麵,我林決的女兒,也不能輸了陣勢,你王姨也進門這麽久了,你要她一件東西,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話一出。
場麵一片安靜。
沈聽肆跟林野都惶恐的看著扁梔。
是的。
惶恐。
扁梔是個很能忍情緒的人,她一向不願意把情緒外露,一方麵覺得沒必要,一方麵也是因為很少有什麽事情能夠挑起她的情緒。
很多事情,她都覺得沒必要。
不過,這樣的人,有致命的軟肋。
——是扁妖妖。
扁梔有天才的大腦,也有近乎小孩子最清澈的執著,她對扁妖妖的感情純粹到任何東西摻雜進去都會是玷汙。
王珍剛剛進門不久,林決就想讓扁梔喊王珍叫媽。
沒有明說,隻是暗示。
扁梔那麽聰明,怎麽會不懂。
那麽小的孩子,一個人背著包去了遠在千裏之外的外婆家,後來被送回來的時候,精神不正常了很長一段時間,瘦到了皮包骨的程度。
誰也不知道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她不說話,也不吃東西,靠營養液過了整整一個多月。
後來,林決妥協了好說歹說,扁梔才抬手,吃了那個月以來的第一口飯。
扁梔的感情純粹到無法形容的忠貞,她對放進心底的感情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執著。
所以,林決今天讓扁梔接受王珍的這件,傳給女兒身份象征的瑪瑙,扁梔抵觸是可以預見的。
扁梔扯著嘴角,輕輕的笑了一下。
在場所有人心尖發涼。
“爸,”扁梔表情極淡,絲毫沒有攻擊力,可說出來的話,卻叫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今天的晚宴,如果我的存在,還需要任何一件身外之物去鎮場麵的話,這都是您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扁梔的眸底幹淨清澈,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實。
“如果您還想維持表麵平靜,我勸您別動這些枉然的心思,隻會顯得您太過薄情,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不願意給您難堪,但,這是最後一次,下一次的話,無論是否是您的生日,我保證您會聽到更難聽的話。”
扁梔慢慢的放下筷子,看著在座麵色緊張的眾人,笑了笑。
“爸,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如果覺得我阻礙了你們一家人融洽無間,我會盡快搬走。”
“我吃好了,”扁梔起身,禮節滿分,“你們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