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亮堂的燈光下,看著冷如雪,說:“很不巧,我聽見了。”

如果一定要選一個毒蠍的人知道的話,冷如雪最不希望的是顧言。

顧言長的好,可冷臉起來,看起來特別凶。

加上淩飛到處說他喝人血,大家都有點怕他。

零零散散的人往外走,冷如雪笑著站在原地,她臉上絲毫沒有被揭穿什麽的局促,全程很淡定,甚至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關了燈,又拉上了門。

“你不覺得你需要給我一個解釋嗎?”顧言跟著冷如雪的腳步往外走。

冷如雪拉下手臂上卷起的袖口,“解釋什麽?”

顧言:“剛剛,為什麽說不讓毒蠍知道?”

冷如雪笑了一下,她輕聲說:“我的事情,跟毒蠍沒關係吧?”

毒蠍確實有保護家屬的條例,但是她現在已經不屬於家屬的行列。

顧言:“……”

“我知道是我爸爸找了扁梔姐姐,麻煩你們了,謝謝啊。”輕描淡寫,這話帶著跟不熟的人聊天時的敷衍。

冷如雪看顧言一臉震驚的樣子,笑了一下,“別擔心,我不是要瞞著你們什麽,就是單純的不想麻煩你們,出了這個事情,研究所那邊會很重視,到時候會另外派人來過的,我爸爸跟霍叔叔也會帶人過來,安全問題你別擔心。”

“扯淡!”顧言有點火大,“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哄麽?你們研究所要是有本事,你就不會找你爸,你爸還是能處理,還能找老大?”

“當時沒注意,以後會好的,你別操心了,早點回去吧。”

顧言眯起眼睛,不跟著這人的步調走了,“你什麽意思,跟我劃清界限。”

冷如雪今天有點累,笑意維持到現在其實已經很厲害了,她努力的不想撕破臉,維持最後一點體麵。

可顧言不答應。

“我們好像沒關係了吧?”冷如雪終於也停下步子,她的聲音依舊很輕,“顧言,我們離婚了。”

“而且,我記得,我跟淩飛的喜糖,也給過你。”

“作為前夫,我不覺得你有立場質疑我做任何決定。”

“我很謝謝你今天能來,但是我覺得,既然分開了,就沒必要有牽扯,你說呢?”

顧言簡直不能更傷心了,他盯著冷如雪的眼睛,後者不避不讓,“你的意思,我還來錯了?”

眼睛有點疼,冷如雪抬手揉了一下,眨了眨眼後,眼底紅了一大片。

“我沒說你來錯了,我隻是說……,算了,早點回去休息。”

“不行!”顧言咬牙,“你說清楚!剛剛,為什麽所有人說要走,單單沒人問你。”

冷如雪有問有答,“因為我是這起項目的負責人,我走了,這個項目就黃了。”

顧言一愣,“你研究的是什麽?”

冷如雪:“機密,無法告知。”

顧言點頭,“可這麽危險的地方,你確定要為了一個大家都覺得不利好的項目留下來?”顧言來之前,心急如焚,心心念念的盼著要見人一麵,如今見到了,隻剩下火氣。

他之前沒想過,冷如雪居然這麽倔。

所有人都要走,他們不是毒蠍,這裏也沒有信仰,命都隻有一條。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信仰?”冷如雪看著顧言,她的表情很認真,“顧言,我不是小孩兒了,我二十幾歲了,你總把我當孩子,可我不是了,我還是會怕,也會哭,可不妨礙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思想,

我不會在跟你分開之後,難過太久,我很多次說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是在得不到自己想要東西之後,回家哭哭啼啼的年紀了,我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

“你當初不是執意要跟我離婚,要跟我劃清界限麽?”

“如今,一切如你所願,我也沒有頹喪,你在不高興什麽呢?”

搞科研的人,可怕就可怕在這裏。

事過境遷這個詞,在他們這裏能夠給用的淋漓盡致,理智的讓你覺得,這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再跟你說:“對,我不愛你了,從我決定走的那一刻起,我再不留戀。”

冷如雪打開了房間門,對顧言輕聲說:‘既然分開了,那就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永生不見,當初。我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

門,很輕的"哢噠"了一聲,當做顧言的麵闔上了。

永生不見。

所以,以後無論我遇到什麽人,什麽事,都跟你無關。

我謝謝你能來,但是,其實,也不用你來。

顧言一瞬間,就明白了冷如雪所有的言下之意。

真是——

顧言低垂著頭,自嘲一笑。

狠呐。

顧言忽然明白了扁梔當初說的那句話:你把冷如雪當什麽了?人是冷博士,不是戀愛腦。

冷博士。

顧言輕聲歎氣,領教了。

因為這次的危險事件,研究所的決定下來的挺快的。

全員回去。

包括冷如雪。

顧言知道的時候,鬆了口氣,出門的時候心情都舒爽了不少。

看這丫頭還倔呢。

他準備直接安排飛機給他們回去了,另外那個淩飛他回去得更一段時間,這人,有問題。

這裏都打算好了。他一站陽台上,看見冷如雪在街頭小巷子裏頭拿著手機打電話呢。

他抿了抿唇,鬼使神差的拿了帽子戴上,摁了摁後,快速下樓。

期間,他快速給扁梔發了一條信息。

【老大,你幫我查一下冷如雪他們在北非這邊研究的是什麽項目?】

他站在巷子口拐彎的那堵牆邊,聽見冷如雪在跟他們院裏的教授打電話。

她的聲音一貫很輕,但因為字正腔圓的緣故,一點不耽誤顧言聽清楚。

“老大,我不會走的,您也知道我是因為這個才回的研究院。”

“不行,我既然來了,這個項目就不能放一放。”

“你也知道,我很著急,我很期待這個項目的成果。”

“我沒有急於求成,這裏的環境我大抵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如果研究院沒辦法派人過來,我可以讓我家裏人叫人過來保護。”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有點火了,暴躁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冷如雪,我不管你什麽原因,你現在既然在我的研究院裏頭,你就要聽我的,我說了,那邊太危險,你不知道,你們被關的這段時間了,研究院做了多少交涉,可就是這樣,也沒能把你們救出來,你就不怕嗎?”

冷如雪一手叉腰,“我不怕,老大,不管你說什麽,我不可能放棄這個項目,如果您實在堅決反對,可以,那我脫離研究院,我自己買設備,我自己拉團隊,我自己研究!”

“你!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冷如雪口裏的老大顧言見過,是個暴躁的中年男人,禿頂,啤酒肚,也是研究院的大佬,因為能力實在突出,脾氣性格古怪出了名的,在學術界沒人敢招惹。

冷如雪是很這位大佬的看重,可也不妨礙他氣起來指著鼻子罵人,從前冷如雪被罵了,低頭抹眼淚,如今,倒是敢跟人嗆聲了。

確實是長大了。

顧言越發好奇這個研究到底是什麽,居然能夠讓冷如雪這麽堅持。

顧言低頭看了一眼,扁梔還沒回消息。

“老大,我很理智的跟你說,我回研究院就是為了這個,否則我當初就不會回去,你也知道我——”冷如雪頓了一下,“我為這個研究付出了什麽,總之我不會放棄的,我沒跟您開玩笑,如果研究院怕擔風險,那我自己來,辭職報告我待會兒會發到您的郵箱。”

對麵的人氣了個半死,丟了一句,“你是要造反!”把電話給掛了。

冷如雪也煩,她難得發一次脾氣,剛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身後,不知道聽了多久的顧言。

她現在徹底沒心情跟他寒暄,冷如雪抬步就走,顧言也沒攔著。

扁梔的信息是在五分隻之後發過來的。

就三個字:【不能查。】

顧言一頭問號。

直接電話撥過去。

“老大,你是不是發錯信息了,我說我想要知道冷如雪現在手上在做什麽項目。”

“你怎麽說不能查?”

“沒錯啊,就是發給你的。”

顧言一臉懵逼,反問,“為什麽不能查?你不是號稱情報局的滅絕師太,沒有你不知道的麽?”

“因為我有過承諾給冷如雪啊。”

“什麽意思?”

“當初冷如雪走之前,來找過我一次,說希望我送她個離婚禮物,禮物的內容就是,不管什麽情況下,不許調查她。”

‘你答應了?’

“是啊,離婚禮物嘛,總應該答應的。”

顧言鬱悶的很,頓了幾秒,忽然“哎_”了一聲,“那不對啊。”

“怎麽不對?”

“那你之前調查淩飛?”

扁梔哈哈笑了一下,單純自己想八卦嘛,不過她不承認,於是說:“我調查淩飛,又不是調查冷如雪。”

顧言:“……”可真是好借口,好理由。

毒蠍的人腦子都快,於是顧言說:“行,那老大,我不調查冷如雪了,你幫我看一下,北美高校最權威的dhnc教授,他旗下博士生在北非的研究項目是什麽內容。”

扁梔笑了一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