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儲禮睡了一個好覺。
醒過來的時候,周恩幼還在玩手機。
讓秦儲禮有點不清楚,這姑娘是一直沒睡,還是睡醒了在玩。
手機癮這麽大的麽?
秦儲禮揉著眼睛坐起來,跟周恩幼說:“早。”
周恩幼“嗯”了一聲,她在玩遊戲,也沒看秦儲禮,隻跟他說,“今天我要出國一趟。”
秦儲禮:“啊?這麽突然的嗎?”
周恩幼“嗯,忽然決定的。”
秦儲禮立馬張嘴,“那我——”
“私事,不合適跟。”周恩幼一邊在遊戲裏殺人頭,一邊淡淡說。
秦儲禮倒也不至於粘人到這種地步,周恩幼有事的話,他也是能理解。
毒蠍裏頭事情多,也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告知所有人,這些秦儲禮都明白。
他站起來洗漱之後給周恩幼做早飯,忽然,嘩啦一聲拉開門,問周恩幼,“什麽時候回來呢?”
周恩幼說:“明天。”
秦儲禮點點頭,“那你什麽時候走?”
周恩幼問他,“早飯什麽時候做好?”
秦儲禮被問的當即有點緊迫,說:“很快。”
周恩幼:“吃過就走。”
這話說的,幾乎給了秦儲禮一種,周恩幼是在等吃過自己做的早飯之後,才去出差的錯覺了。
他立馬點頭,進了廚房開始忙碌。
秦儲禮很會做早飯,擺了一桌子,還對周恩幼說臨時準備的,有點倉促,周恩幼其實不挑,給什麽一般就吃什麽,不過秦儲禮很能觀察,她愛吃什麽,什麽吃的多,秦儲禮心裏門清。
秦儲禮還以為周恩幼會吃的很快,結果,倒是反而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長得好看的人,吃相也好看。
秦儲禮自己不吃,就看著人吃,周恩幼就隨他看。
“那你回來的時候,我去接你,好不好?”秦儲禮極近討好的說。
周恩幼點頭,“嗯。”
秦儲禮沒想到周恩幼會答應,立即喜出望外,“那,那幾點鍾,”他拿出手機備忘錄,“我記一下。”
周恩幼都被這人氣笑了。
統管著整個毒蠍上下經濟命脈的人,飛機幾點的時間,還需要特意記啊?那一大堆數字,他從來濫收於心,這點小事,他還需要備忘錄?
得多謹慎。
周恩幼沒開口,繼續低頭吃。
半晌後,才後背靠在椅子上,看著秦儲禮,淡淡說:“秦儲禮,不至於。”
秦儲禮:“嗯?”
周恩幼:“我不是易碎的洋娃娃,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的,具體時間定了會告訴你,做自己事情吧。”
秦儲禮彎起眉眼笑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周恩幼的態度好像從昨天之後緩和許多,對他也變得縱容許多。
周恩幼吃完就走。
秦儲禮這才注意到,當天並不是周末。
這意味著第二天原本是需要看診的。
秦儲禮詫異的站在原地,這也就是說,周恩幼是特意停診了才去的國外。
周恩幼一般不停診的。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周恩幼才停診的。
確實是很重要的事情。
五個小時後。
周恩幼抵達無人煙的小島。
這裏隻有僅存的一點生活基礎設備,破落的房子在蕭瑟的海風中搖搖欲墜。
當年叱吒風雲的老人此刻抖著拐杖狼狽的趴在地上用一個破舊的碗在舀水喝。
聽見飛機落地的聲音,渾濁的眼睛緩緩抬起來,在看到周恩幼後,秦老爺子笑出了一口殘缺的牙。
他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秦老爺子轉回頭,舀了一瓢水,咕咚咚喝下後,嘿嘿的猥瑣笑起來。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來找我。”
“發現點什麽了吧?”
秦老爺子喝完水,就地坐下,宛若山間野人,“外表看著好看的個男人,不好接近吧?那方麵,有障礙,對吧?”
秦老爺子抹了一把嘴,白色的胡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極其邋遢。
可他很得意。
“那天我知道林千金碰了他,我就知道會有今天,也知道他過不了這一關,”秦老爺子看著周恩幼,笑著說:‘也不讓你碰對吧?’
秦老爺子指了指心口的位置,“這裏有病,是最難的,你今天來,是想問我當年發生過什麽,對吧?”
“我知道你手裏有情報局,但是那又怎麽樣呢?當初事情發生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除了那天在宅院裏的幾個下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秦儲禮那種人,這輩子就不可能跟你開口,周恩幼,我要的不多,你把我從這裏帶出去,這樣的話,我就告訴你當年發生了什麽。”
“心病還須心藥醫,你沒有我這把鎖,你解不開秦儲禮的心結,你們這輩子就不可能真正走到一起。”
周恩幼看著老爺子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表情冷淡又冷漠。
“你覺得,我是會在意那種事情的人麽?”
周恩幼的話讓老爺子頓了一下,而後,老爺子眯起眼睛,他心裏咯噔了一下,看向周恩幼。
然後,又低低笑起來,“是麽?你若是不在意,那你今天來做什麽?”
周恩幼聞言,也笑起來。
她跟扁梔的笑容不同,少女的年紀裏,笑起來沒有陰霾,全是明媚。
周恩幼淡淡說:“我心裏不痛快,想來看看你有多慘。”
秦老爺子的嘴角的笑意滯住。
“看來,還是挺滋潤的,嘴這麽硬,想必是不夠慘。”
秦老爺子的臉色變得驚恐。
周恩幼又笑了一下,“別怕啊,放心,不會讓你死。”
“死多容易啊?對吧?”
“以後我還會定期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身體,讓你長命兩百歲。”
秦老爺子聞言,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發抖,“你,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看秦儲禮跟我不好麽?我給你機會啊。”
“到時候,結婚的時候,我會通知你,日後有了孩子,也會叫你好好看看,什麽童年陰影,什麽忽略冷漠的對待,這些,我會在不久的將來,讓這些在秦儲禮的心裏,絲毫不剩。”
周恩幼淡淡站起來,‘老爺子,就在這寥無人煙的島嶼裏好好活著吧。’
秦老爺子聞言,當即失心瘋起來,“你,你不想知道當年發生的事情!”他上下掃視著周恩幼,“你們,你們發生關係了?不可能啊!他不可能啊!他當年!”
秦老爺子及時刹車,他戒備的看著周恩幼,“你在炸我的話,對不對?你想套話!一定是這樣的!”
周恩幼沒在給秦老爺子一點目光,她站起來,在進入飛機之前,對老爺子說:“如果他願意的話,我會讓他改姓,秦這個字,太髒了。”
說完,周恩幼坐進電梯。
飛機飄然而至,又迅速離開,在天空上劃出一道很長的線。
秦老爺子從一開始的不相信,到之後的茫然,最後到絕望,他丟了手裏的拐杖,舉著手,對著遼無邊際的天空呐喊,“周恩幼!你回來!你不能這麽對我!你回來!我是秦儲禮的爺爺!你不能這麽對我!”
回應他的,隻有洶湧的海水,跟毫無生機的風聲。
秦老爺子的如意算盤散落一地,他癱坐在地上,呐呐自語,“不可能的,秦儲禮不可能可以跟周恩幼發生關係的,當年這樣的程度,他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秦儲禮是連房間都不讓下人進去的程度,寧願睡在公司裏,都不願意回家,他戒備所有人的靠近,身體的下意識反應,是很難控製的。”
“周恩幼一定是在欲擒故縱,她一定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秦老爺子一邊說著,一邊仰著頭,遼無邊際的天空此刻連飛機的影子都瞧不見了。
他最終崩潰的癱坐在地上,絕望的等待死亡。
周恩幼回程的路上給秦儲禮發了消息,告知了他回國的時間,中間,她繞去了美國,想找的人,沒看見,說是欠了賭債,消失很久了,情報局目前還沒有更新到這個人最新消息,不過有線索顯示,他已經離開美國境內。
周恩幼聽見這個消息時,眸色沉了一些。
她讓人繼續查,一邊啟程回國。
抵達國內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秦儲禮在小破院子裏等。
飛機從上至下落下時,風力很大,秦儲禮站在其中,風把他寬大的衣服吹的膨脹起來,頭發也隨之擺動,顯得整個人有些破碎。
飛機落地。
秦儲禮笑著迎上去,“回來了。”
周恩幼看著她,沒立刻抬步,視線安安靜靜的,回答他,“嗯,回來了。”
秦儲禮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高大的男人總是笑的靦腆,像是在她麵前總有滿腹心事。
周恩幼看著他,想問點什麽。
比如。
秦儲禮,你現在高興嗎?
又比如。
秦儲禮,過去的事情,還依舊介懷嗎?
又或者。
秦儲禮,你要不要跟我再試一試?我能讓你高興起來不害怕。
可這些,又似乎都多餘問。
她從始至終,都知道答案。
對於秦儲禮,周恩幼有一種天生的自信。
就像兩次他走。
她不追,可是不管多久,她都知道,他會自己回來。
他走不遠。
她也知道他的注意力都在哪裏,所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的事情。
小狗知道自己回來。
“秦儲禮,我餓了。”沉默好久,周恩幼最終也隻是說了這句話。
可這句話足以叫秦儲禮高興起來,他還挺滿意自己的手藝的,他伸出手,下意識想牽周恩幼的手,可那一日,分手的話說的太決絕,秦儲禮不敢了,怕被說,也怕被拒絕。
心裏都有點怕周恩幼了。
笑容僵硬了幾秒,自己努力的消化情緒,又重新笑起來,口吻裝的挺自然,“給你做了飯菜的,有你最喜歡的菜色,你瘦了好多,我給你好好補一補。”
周恩幼看了他的手一眼,沒說話,問,“你吃了麽?”
秦儲禮聞言一愣,笑著說,“沒。”
周恩幼進門,“以後我沒回來,自己先吃。”
秦儲禮笑著彎起眉眼,“我不餓,我等你回來。”
周恩幼沒像之前幾天那般沉默,點著頭,“嗯。”
秦儲禮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周恩幼出去一趟,又柔和許多,他太高興了,端著碗,笑的眼睛彎彎的。
周恩幼看他那傻樣,也不說他,就瞧兩眼,給他夾了一筷子秦儲禮愛吃的菜。
“吃飯,看我做什麽。”
秦儲禮想說點好聽話,又怕周恩幼會覺得過線,他不敢做過火的事情,怕周恩幼會不高興,也怕她會叫他走。
“今晚還住這裏麽?”秦儲禮問。
“你喜歡這裏嗎?”
秦儲禮:‘喜歡啊。’
雖然扁梔那裏也很好住,又獨屬於自己的房間跟領地,二十四小時廚房裏頭都有人,想吃什麽,都能準備,豪宅的位置也很好,但是,這裏更安靜,沒有許多人,隻有他跟周恩幼。
那種類似於自己安靜小家的感覺很好,他很珍惜跟周恩幼獨處的時間。
周恩幼話不多,他也不是話多的人,可你一句,我一句,也不會讓話掉在地上,秦儲禮喜歡極了這種不紛擾的感覺,有一種慢悠悠,歲月靜好的感覺。
“嗯,”周恩幼說:“那這段時間都住這邊。”
秦儲禮聞言,眼睛立即亮起來,可片刻後,又還是小心翼翼,“那我也可以住這裏,對吧?”
周恩幼看他,“可以。”
秦儲禮笑著,“那好,我天天給你做飯。”
“秦儲禮,你下次要再走,跟我說一聲,”周恩幼其實管他並不嚴格,也很講道理,“要什麽時候走,去哪裏,其實我都不會攔你,但是要走,想走,你起碼得告訴我一聲,這不是交代,是尊重,懂嗎?”
周恩幼的口吻很認真,“不管你是出於什麽考慮,把我當毒蠍老大也好,或者別的什麽,來處,出處,得交代,你可以當做這是我給你的命令,我說了,你就得遵守,能明白嗎?”
秦儲禮看著周恩幼,喃喃說:“好。”
周恩幼看著他呆愣的樣子,笑了一下,“行,吃飯吧。”
秦儲禮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盯著周恩幼的臉,低低的問,“你說,把你當毒蠍老大,或者別的什麽,是什麽意思啊?”
“不把你當老大的話,可以是別的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