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離開陸詢營帳,徑自朝軍營外麵走去。快出大軍營地時,蘇清痕忽然追了上來:“蕭月!”

蕭月頓住腳步,回頭去看蘇清痕。蘇清痕放緩動作,緩步上前:“你這就要走了?”

蕭月眼神閃爍,道:“是啊,陸詢確實不知道鍾憑去了哪裏,我還要回家照顧小亦呢。說不定等他想通了,就回來了。他這個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興許要不了幾天就回來了。”

蘇清痕道:“你既然要走,不跟我打聲招呼也就算了,總該把令牌還我吧?”

他語氣溫和,聽來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蕭月卻不由羞紅了臉。她匆匆離去,一是覺得沒必要同他打招呼。二是想躲開他,不知為何,他看她的眼神,總叫她覺得受不了。那樣平靜的目光下,卻隱藏著濃烈的柔情,溫柔的幾乎化不開。三來是不想還他腰牌。指不定哪天自己又有需要見陸詢呢,有了這個暢通無阻的腰牌,她行事就方便多了。

蘇清痕看她麵帶羞色,也不多言,隻是朝她輕輕伸出手:“這東西很重要。除了這個,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蕭月麵色訕訕,不情不願的將令牌交還給蘇清痕。小小的沉甸甸的精鐵令牌被蕭月放入蘇清痕手心。她纖長柔白的手指抽離出他手掌時,帶起微微的觸感。蘇清痕拚命忍住了握住這隻手的衝動。

蕭月匆匆告辭,蘇清痕卻依舊不緊不慢的跟著她:“我送你。”

“多謝蘇將軍好意,我說過了……”

“你丈夫不喜歡我和你走得這麽近,我知道。可我想,他大概更不想看到你孤身一人走這麽長一段荒僻的夜路。”

蕭月無奈,卻仍是堅持不肯和他一道走。

蘇清痕亦是無奈,歎了口氣:“你在前麵走,我在後麵遠遠跟著就好。這樣,即使給林大哥看到,他也不會不高興吧?”

蕭月覺得這人可真夠死心眼的。她估摸著自己是拗不過蘇清痕了,便也不再反對,徑自轉身往前走,算是同意了。蘇清痕果然隻是遠遠跟著。二人一前一後,中間隔了小半裏地的距離,一路無言。

邊塞的冬天十分寒冷,尤其夜裏,比白天更是冷了不知多少,蕭月畏寒,每到深冬時節就分外難過,加上冬夜淒清,夜路走起來總讓人心中莫名的生出恐懼之意,所以她極少在這時候走夜路。可這一路走著,心知後麵有蘇清痕跟著,竟然頗為安心。因為她很清楚的知道,無論她遇到什麽危險,他都會來保護她。她一邊因為他的保護而覺得安心,卻又一邊因為他的保護頗為憂心。真是沒見過這麽死心眼的人!難道他就非得喜歡她嗎?就不能換一個姑娘?同樣是村姑出身,這十裏八鄉,年輕貌美心地純良的姑娘多了,而且女紅、種田、做飯、養雞、喂豬、養鴨等等等等,樣樣都比自己強。隻要他蘇清痕願意,多得是女孩子願意投懷送抱。哎,不行,改天她得好好開解開解蘇清痕,讓他知道他可選擇的餘地到底有多大。

蕭月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終於到了家門口。她推門進去,也不看外麵,直接反手關了門,閂好門栓進屋去了。

林亦睡得酣沉,林鍾憑並未回來。蕭月奔波大半夜,很是有些疲累,便和衣躺在林亦身側休息,隻是她無絲毫困意,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望著屋頂發呆。

天天漸漸亮了,太陽越升越高。

林亦睡夠了,睜開雙目,醒了過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四處一打量,屋內並不見林鍾憑,隻有蕭月在。

察覺到小孩子醒了,蕭月便將手上的大包袱放到八仙桌上,轉頭對林亦道:“醒了?快起來穿衣裳,再洗把臉清醒下。娘去給你做些吃的,吃飽了咱們好上路。”

林亦打著哈欠從被子中爬起來:“上路?去哪?”

“去找爹呀!難道小亦不想要爹了?”蕭月坐到炕頭處,拿過林亦的棉襖幫他套上,嘴裏絮叨著,“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冬天冷,穿衣服要快,不要穿這麽薄就在被窩外麵晾著。”

林亦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忙道:“我自己穿,我們馬上去找爹,讓他快回家。”

蕭月這才放開他:“小亦乖,娘去給你做飯!”

母子倆折騰半晌,這才吃好飯並收拾妥當了。蕭月肩上背著個大包袱,左手拖著個小孩子,大步跨出家門。豈料她剛走出門外,見到門外守著的人,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蘇清痕軍姿筆挺的站在她家門外,那樣子活像個門神。見她差點摔倒,忙上前一把扶住了。

蕭月這下可是惱了:“你一大清早就來我家做什麽?”

蘇清痕糾正道:“不是一大早。我昨夜根本沒離開!”

“你到底想幹什麽?”蕭月簡直要給他氣死了。

蘇清痕定定的看著她,不答反問:“你背著這麽大的包袱,是要幹什麽?”

“你管我幹什麽?”蕭月依舊氣勢洶洶。

蘇清痕不緊不慢道:“你是要去找林大哥吧?我早料到你要離開這裏。”

“是又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係?”

蘇清痕道:“小月,現在世道很亂。因為戰亂和饑荒,到處都是流民。你孤身一人,又帶著個小孩子,太危險!”

“那又怎麽樣?因為流民多,所以我就不能去找我丈夫了?真是笑話!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不等蘇清痕出聲,林亦便已苦著臉道:“好了好了,娘,你不要一大早就和蘇叔叔吵架。”

“誰要一大早和他吵架了,明明是他一大早來找咱們麻煩。”蕭月氣呼呼的對兒子道。

林亦撫額:“娘,咱們快些趕路吧,爹到底在哪裏啊?”

蕭月橫了蘇清痕一眼,拉著林亦繞開他,徑直向前走去。

蘇清痕看著她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身子急掠過去,突然出手,一指點向蕭月耳後的風池穴。蕭月身子立刻定在當場動不得了。她怒道:“蘇清痕,你幹什麽?快幫我解穴!”

林亦沒看到蘇清痕出手,隻是奇怪的看著她娘親,不知她這是怎麽了。片刻後,他忙對著蘇清痕叫道:“蘇叔叔,快來看看我娘這是怎麽了。”

蘇清痕不緊不慢的上前,呼嚕了一把小孩子的腦袋,笑道:“沒什麽,你娘這是懷念住在軍營裏的那段日子,所以病了。等你們兩個到了軍營,安頓下來以後,她的病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