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隊宛昌軍步伐整齊的直直跑過去了。

蘇清痕低聲對蕭月道:“不用怕,隻是尋常的巡邏。”

蕭月定下神來後,細細想了下,道:“怎麽那條路上那麽多宛昌兵啊?”除了跑步經過的那一隊人馬,她似乎還看到路邊三三兩兩經過了不少宛昌兵呢。

蘇清痕道:“看起來很像是軍醫院的地方。去年大胤和宛昌一場惡戰,奪取了木梁鎮後,木梁鎮上大一些的房子,也都被臨時征用過來,改做了軍醫院。”

蕭月點點頭,忽然又道:“軍醫院裏麵的藥物一定很多。”

蘇清痕震驚的看著她:“你不是打軍醫院的主意吧?你倒是真敢想。你知道裏麵看守多嚴嗎?”

蕭月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蘇清痕歎了口氣,自己估摸了下體力和傷勢,知道是不能再硬撐多久了,隻好道:“當務之急,是先找到藥鋪,拿到上好的金創藥。”

“哦”蕭月悶悶的應了一聲,用看似牽,實則是扶的姿勢,攜蘇清痕安靜的走開。

近來,秋葉城幾乎被尋找蘇清痕的宛昌軍翻了個底朝天,百姓沒事都縮在家中,以至街上行人稀少。這麽兩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亂走,十分惹眼。蕭月發現已經有人朝她和蘇清痕投來好奇的目光後,心下暗暗著急。就在她發愁之際,終於在街邊看到一間開門營業的醫館。

蕭月大喜過望,對蘇清痕道:“這下可好了,總算有地方醫治你了。”

蘇清痕卻是愁容滿麵:“如果我就這麽進去,他們看到我傷口的位置,加上又是箭傷,一定會起疑心的。”

“是啊,一高興,差點忘了這茬。”蕭月的笑臉立刻耷拉下來。

蘇清痕又道:“還有,這場仗打下來,宛昌的傷兵定然也不少。而且基本都會是刀劍槍傷或者箭傷,需要的金創藥肯定很多,現在木梁鎮、秋葉城的藥材必然都很緊張,各個藥鋪都會悉心。我們即使進去偷,也未必能偷得到。”

蕭月的臉耷拉的更厲害,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道:“我有辦法。”

蘇清痕疑惑的看著她:“你有什麽辦法?”

蕭月拉著他來到一處陰暗的角落裏:“你靠在牆上歇會,等等我。”

蘇清痕緊張的看著她:“你想幹什麽?”

蕭月笑笑,安撫道:“你放心,不會亂來的”她拍拍蘇清痕肩頭,“乖乖等我啊。”說完,放開蘇清痕,朝醫館走過去。

蘇清痕想叫她,卻又不敢貿然開口,折騰了將近一天,胸中翻騰的厲害,隻好靠在牆上喘息一會。

待氣息稍稍平穩了些,他才朝蕭月看過去。

蕭月一邊朝醫館走著,寬大的胡裙袖擺裏,亮出一截銀簪。那是她改扮成宛昌女子後,收好的首飾頭麵。

蕭月用右手上的銀簪,對著左手背,用力劃了下去。鮮血滴滴答答流了出來。

蘇清痕一驚,又急又心疼,想出聲阻止,一張嘴,卻吐出一口鮮血,人也伏倒在地。

他看了一眼街對麵還在巡邏,就要走來的宛昌兵。努力站了起來,擦幹嘴角的血跡,倚在牆上歇息。還好蕭月的那些粉,也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遇到汗水血水什麽的,絕不會輕易花了妝。

蘇清痕一雙眼一刻不離的盯著蕭月。不知不覺間,一雙手早已緊握成拳。為今之計,他也隻有忍,忍不下去也要忍。蕭月為他受了這麽多罪,他絕不可以讓事情功虧一簣。今日,是誰害得他落入這等境地,他日,他絕不放過。

蕭月來到醫館內,用宛昌話詢問店內夥計:“請問大夫在不在,今日出診麽?我受傷了。”

夥計打量他兩眼,道:“大夫不在,被臨時召去了軍醫院。現在醫館隻賣藥,若是有些小病小傷的,我也可以診治。”

蕭月將手伸出來,道:“我的手不小心被利器劃傷了。我需要一些金創藥。”

夥計看了看她的傷口,請她坐下,取來幹淨的棉布和清水,利索的幫她清洗了傷口。接著,他走到藥櫃前,拉開一個小抽屜,拿出一小瓶藥膏,挑出一小點來,幫蕭月細細的上藥,包紮好。最後對蕭月道:“一羅。”

“羅”是宛昌貨幣的說法。

蕭月急忙道:“可否給我一些金創藥?傷口這樣深,我怕以後還要再來。路上好多兵……我害怕,不敢亂走。”

夥計道:“沒有了。金創藥大部分都被軍隊收走了,民間不許私藏。如今我們醫館隻剩了兩瓶,就是留給普通的傷民上藥用的。受傷不嚴重的,自己來醫館上藥,受傷嚴重的,大夫拿著藥膏按時上門換藥。不允許買回家中。”

啊?居然這樣?這番話遠在蕭月意料之外。

蕭月強逼自己鎮定下來,道:“這樣啊?那你可不可以給我多擦一些?我怕留疤。”

夥計笑道:“留疤不留疤跟擦藥多少沒有關係。你的傷口雖然不深,但是也不淺,不過隻要保護好,不要沾水,應該沒有大問題,或許會留一條淺淺的暗色痕跡。不注意看,不會被人發現的。”

蕭月一聽,真的擔心起來:“你說會留疤啊?”早知道就不要做戲做的那麽逼真了。這下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夥計聳聳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現在沒有更好的藥了,隻有這一種。”

蕭月沮喪的點點頭,又問道:“這種金創藥是不是很差?”

夥計忙搖搖頭,寬慰道:“放心,這種也是極好的金創藥。隻是頂尖的金創藥,我們手裏已經沒有了。”

蕭月再次沮喪的點點頭:“這樣啊,那我還是走吧。”

她扭身要走,夥計忙叫住她:“姑娘,你還沒有付錢。”

蕭月失望之下,竟然忘了這茬,聽到夥計叫她,這才慌亂的將手伸進袖子裏去拿錢。她摸了半天,自然隻能空著手出來,苦著臉對夥計道:“我……我來得太急,忘了帶錢。”

“什麽?”夥計頓時不高興了。畢竟醫館不是他的,這事如果被師父知道,他就慘了。

蕭月想了想,將自己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對夥計道:“我並非故意的。這樣吧,我將帽子留在你這裏。我馬上回家去拿錢,等我拿到錢,再來換走帽子。”都這時候了,她可不敢惹事,萬一動靜一大,驚動了官兵,一個不慎可就會惹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夥計瞧了瞧她這帽子,還是新的,看做工和質地,怎麽也值個二三十羅,便點點頭道:“好吧,快去快回。”

蕭月見他同意了,反倒不急著走了。她將手上的白紗布拆下來,對夥計道:“再幫我多塗一些吧,我真的很害怕留疤。”

“我都說了,這個跟藥膏多少沒有關係。”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就當是讓我安心吧。”

夥計瞧著那白生生的纖纖玉指,歎了口氣,生了這樣一雙好看的手,難怪會心疼呢。他將藥膏又多挑出來一些,塗到蕭月的傷口上,道:“好了,隻能這麽多了。”

“謝謝。”蕭月道謝後,匆匆告辭離去。

她走到蘇清痕歇息的地方,對著他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他們不肯賣,隻讓我每次過去的時候,塗上一些。”

蘇清痕輕輕捏著她手腕,問道:“痛不痛?”

“小傷而已。”蕭月知道他是瞧見自己弄傷自己了,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

蘇清痕卻是心痛不已:“不是小傷。你就算被人碰掉一根頭發,都不是小傷!”他想讓她幸福的生活,擁有有最美好的人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陪他受罪。

蕭月覺得他有些太激動了,想抽回手,卻被蘇清痕更用力的抓住手腕。蘇清痕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在她手背上遊離。結果,不期然的摸到一小塊沒有被紗布裹住的,柔嫩一些的新肉。蘇清痕忽然想起林亦的話,他道:“小亦告訴我說,你那天,是被林鍾憑弄傷的……他為什麽?他怎麽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