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差不多已經空了,每個營區間值班放哨的人也不過一兩個,很多營區都已經沒有守衛。因為是深夜,加上管理比以前鬆懈了,即使有守衛的人,基本也在打瞌睡。蕭月避開巡邏隊伍,躲過一處處守衛,躲不過的就直接想法子暗算,一直到了防守相對嚴密的營地外圍,幹脆趁天黑魚目混珠裝成胤軍,和大部隊混在一起,跑在一圈巡邏隊伍的最後,趁距離越來越遠後,總算是順利溜出營地。

她早已不是幾年前那個剛進入繁華地段就被人擄去煙花之地的傻兮兮的少女了,早料到這場戰事定是速戰速決,宛昌得瑟不了幾天。

信長風那麽狡猾,能在蘇清痕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招,還連續得手兩次,即使胤軍大獲全勝,他肯定也能想法子逃走不做俘虜。雖然這樣想,可是蕭月並不確定信長風是否真的可以逃走。他如果死在陣戰中最好,如果能逃出來,自己也絕不會放過他!

蕭月使出全力匆匆趕赴戰場。接近戰場後,隻看到前方密密麻麻數不盡的人排列成望不到邊的軍隊。夜風中,那些身影各個筆挺,卻又被這龐大的隊伍和無邊無際的荒野襯托得十分渺小。

這古戰場下已經不知道埋了多少戰士的白骨,這場大戰過後,又不知要葬送多少大好男兒的性命。

令她所料未及的是,蘇清痕居然在後半夜下令攻城。沒有叫陣,隻有突如其來的攻城命令。

對於行軍打仗陸詢不如蘇清痕。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好不容易得來的閑暇時間都拿來鑽研醫術和調戲漂亮姑娘了,能用來鑽研兵法的時間實在有限,雖然能熟練的背下來幾本兵法,也熟知戰爭史,可卻終究是紙上談兵,算不得數。可他依然知道蘇清痕的決定太冒險,當即道:“隻聽過襲營在夜裏,從來沒聽說過攻城也在夜裏。夜戰對攻城十分不利!”戰士需要休息補充體力,留著力氣第二天早上打仗才對。黑燈瞎火的,連城樓上守衛的人都看不見。敵人守城時,箭支從城樓上一排一排蝗蟲一樣射過來,麵對同樣密密麻麻跟水一樣湧過來的對手,命中率也不比白天差多少。反倒是攻城的人,由於天黑看不清,想躲開箭支十分困難。

蘇清痕道:“戰士已經休息了大半夜,體力也恢複不少了,對方肯定料不到我們這時候攻城,正好攻其不備。”

陸詢思忖:“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打法……”

蘇清痕斜睨陸詢一眼,大言不慚道:“那是因為以前沒有出現我這種人才!”

陸詢從沒見過他如此張狂輕佻的樣子,嚴肅道:“這種事豈能兒戲?”

蘇清痕道:“如果信不過我,你就自己來!”

陸詢暗暗咬牙:“我要是行的話就不用你了!”

“那就一邊涼快去,別婆婆媽媽跟個碎嘴婆一樣,簡直礙眼又礙事!”蘇清痕大手一揮,將陸詢推到一邊。

陸詢心中大恨,還要上前跟蘇清痕理論個清楚,蘇清痕道:“陸軍醫,我問的事情既然你都說清楚了,就下去吧。王元帥那邊更需要你,還有幾個受傷的將軍,你仔細診治著點。”

陸詢無奈,眾目睽睽之下隻能離去。不過蘇清痕推他的時候,他似乎很奇異的聽到蘇清痕肚子裏“咕咕”叫了兩聲。額……這是餓著肚子來打仗所以火大嗎?可他應該是吃過晚飯的呀……

中軍帳內,一個親兵上前,恭恭敬敬遞上一封密函:“元帥,寧王的密函。”

王斯禮麵上一凜,忙接過密函,匆匆看過後,麵色沉重的燒了那密函。

密函剛被燒掉,陸詢便一陣風般,匆匆走了進來。

王斯禮忙起身,因怕隔牆有耳,仍是道:“陸軍醫。”

陸詢已經顧不得遮掩了,隻走到他麵前問道:“王元帥,我覺得事情不對。蘇清痕怎麽會半夜攻城呢?仗還可以這麽打?”

王斯禮一驚:“他要半夜攻城?我以為他隻是點齊了人馬,要明日一早攻城。”

陸詢問道:“他點齊人馬?我看人也不多。我們有五十萬人馬,留了一萬人馬守營。可我看準備攻城的,也不過二十多萬人。宛昌國土雖然隻是大胤的一半,人口也不足大胤的十之二三。可是勝在兵強馬壯,驍勇善戰。他們的舉國兵力,少說也有五六十萬。蘇清痕這個打法,我們有勝算嗎?”即使胤軍五十萬對宛昌軍五十萬,也沒有哪個胤軍將領敢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贏。宛昌的騎兵驍勇善戰,令胤軍談之色變。若非如此,王斯禮發現對方兵力遠比自己預計的要強大後,也不會急得發病。

王斯禮越聽越心驚:“軍醫以前還處處褒獎他。到底是年輕人,做事不夠妥當。我們快去看看,不能讓他亂來。”

王斯禮和陸詢剛出了中軍帳,便已經有跟隨在蘇清痕身邊的參將回來報信。那參將是王斯禮心腹,看到王斯禮出來,忙上前參拜。

王斯禮又是一驚:“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是不是前方戰事有變?”

那參將道:“還沒有開始攻城,屬下是擔心蘇將軍壞事,這才悄悄回來稟報老元帥。”

王斯禮急道:“蘇將軍要幹什麽?”

參將道:“蘇將軍堅持半夜攻城,還說今夜就要奪了木梁鎮。木梁鎮外是宛昌六十萬大軍,蘇將軍點的人馬還不到宛昌軍的一半。而且……多是老邊軍的人馬。”

陸詢思忖道:“莫非他真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隻讓老邊軍打這場仗?”

王斯禮聽了陸詢這話,立刻想明白了蘇清痕的用意:“他是想著老邊軍戍邊多年,怕我這老家夥帶來的人馬搶了老邊軍的戰功?”

陸詢道:“糊塗,簡直糊塗!”最要命的是,老邊軍唯蘇清痕馬首是瞻,隻怕蘇清痕下了令,無人不從,這會雙方已經開戰了。

王斯禮穩住心神:“咱們這邊不能亂,先去看看他玩什麽把戲,若是敢拿著邊軍的性命做兒戲,本帥必定嚴懲於他。”

三人匆匆趕往點將台,隻盼著蘇清痕最後的攻城命令還沒有發出去。

此刻,蘇清痕跨著高大神駿的戰馬,望著緊閉的城門,唇角噙著一抹冷笑。閉門不出戰他就怕了嗎?以前的老邊軍是什麽情況,他都能攻下木梁鎮,何況此時?當即瀟灑的一揮手:“弓箭手掩護,攻城!”

立刻有士兵托著圓木,趁著夜色上前開始撞門。

幾排弓箭手齊刷刷上前,單膝跪地,朝城樓上守衛的宛昌軍放箭。

第一輪進攻十分順利的展開。

守衛木梁鎮的宛昌軍沒想到對方這麽心急,竟然半夜攻城,好在有備無患,弓箭手開始朝遠方模糊的影子射了過去。無奈對手太遠,箭支在半途便失了力道看,紛紛墜地。

可是對方的箭卻不知為何,竟然能射到城樓上,根據箭頭來看,還是極厲害的弩箭。這些弩箭不知為何,半空中便會爆開火花,射到城樓上後,亮起的火光雖然不大而且很快就熄滅,但卻足以讓胤軍的弓箭手看清宛昌軍弓箭手的方位,下一支箭立刻就會命中城樓上的士兵。

守城的將領有些慌了,對身邊兩個弓箭手道:“快快快,先射撞門的胤軍,不能讓他們破門!”

“嗖嗖嗖”幾支冷箭借著微弱的月色射向撞門的胤兵,幾名胤兵應聲而倒,但立刻有胤兵前赴後繼,補上了缺位。胤軍齊整的口號響徹天際,“轟——”“轟——”的撞擊聲更是讓人膽戰心驚。剛修葺一新的城門在如此大力的連番撞擊下,開始鬆動。

本來固若金湯的防守在對方淩厲的攻擊下漸漸出現缺口。

守城的宛昌將領喉頭開始發幹。真是見鬼,對方用的什麽弩箭?射程這麽遠的弩箭,不是應該用數人合力才能拉動的床弩遠攻麽?對方射過來的弩箭,卻也不比普通的箭支大多少,射程遠不說,殺傷力也是極大。一般的箭頭,隻要沒射到要害部位中箭也不深的話,都無妨性命。但是這種箭頭卻歹毒無比,隻要射中人,就跟吸血鬼一樣,源源不斷的將士兵的鮮血吸走。

宛昌軍湧上城樓,補上缺口。城樓上不斷有宛昌兵的屍體栽倒,重重摔落在地。

蘇清痕緊緊盯著前方的戰局,朝馬下伸手:“弓!”

立刻有胤兵遞上蘇清痕的弓弩。蘇清痕的弓弩比弓箭手的弓弩大了一倍,尋常弓箭手根本拉不開,他卻可以憑著內力拉開弓弩,對準守城的將領射了過去。他的位置比弓箭手的位置遠的多,也安全的多,但他射出去的弓弩射程卻更遠,弩箭帶著勁力破風而去,直中宛昌守城將領的心口。

守城的宛昌軍一陣慌亂。

蘇清痕又命令道:“架雲梯!”

城樓上又上來新的宛昌將軍坐鎮指揮,慌亂的宛昌軍還沒來得及平複情緒,一塊直徑足有四五尺的巨大圓石重重砸到城樓上,幾乎讓樓板都跟著晃了晃。

接著是第二塊,第三塊,很快就成了六塊六塊的巨石齊齊飛來。

城樓上的人躲避弓弩和巨石已經十分狼狽,早已顧不得去砍雲梯上的人。

很快,如潮的胤兵順著雲梯爬上城樓。木梁鎮大門也隨即告破。

前前後後不過半個時辰,胤軍輕輕鬆鬆拿下木梁鎮,傷一百七十人,死二百一十九人,俘獲宛昌軍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