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平離開床邊,道:“唐姑娘,我不知道你說的柳下惠是誰,我隻知道我自己的性命重要。請你高抬貴手饒了我,你走吧。”他一邊說著,已經走到門邊拉開了柴房門。

唐嫣然此時若還要賴在他**不起來,偶爾來園子裏溜達的小廝姑娘們看到了,豈不是要笑死她?護院看到了,也夠她受的。畢竟自己大開著門什麽也沒做,而唐嫣然卻賴在**不起來。到時候,花媽媽就算要罰,也隻會罰唐嫣然一個!

唐嫣然無奈,隻得憤憤離去,臨出門前,低聲罵了一句:“不知好歹的東西!”

看她走了,王大平這才又趕忙關了門,拴好門閂,挪到床邊,掀開床板。剛才那麽一番折騰,必定讓這丫頭聽了不少笑話去。王大平還想著,蕭月不定怎麽笑話自己呢,不成想,暗道下麵隻是放著藥膏和吃食,蕭月卻不見了。

王大平暗道不妙,忙下了暗道,將蕭月留下的東西取了出來,果然,包吃食的油紙上被蕭月沾著潮土留了一句話:大叔跟未來嬸娘好好敘敘,我幫大叔打探消息去也。

王大平氣得兩眼發黑,看著那“未來嬸嬸”四個字,心中著實不痛快,忍不住詛咒這丫頭,全家男丁都娶妓女進門!不過王大平可沒太多功夫為這幾個字生閑氣,比起蕭月要做的事,這句話委實沒什麽大不了的。這臭丫頭,幹嗎這麽多事!王大平心中著急,偏偏拖著一瘸一拐的雙腿,又沒法去找她。最要命的是,若自己離開此處後,不能及時趕回,一旦柴房裏有人進來,他隻怕自己的行動會露陷。

王大平無計可施,隻得抱起地上的東西回了柴房。轉念一想,綠綺樓可是銷金窟,就她身上那點銀子,一晚上就交代了,等她把銀子花完了,自然就該乖乖離開了。想到這裏,他便又放下心來。

再說蕭月,她再次沿著王大平給他指的路,離開綠綺樓,尋了個小店休憩了一下午。待到晚上,她懷揣銀子大搖大擺從正門入了綠綺樓。

金州府的晚上,熱鬧非凡,竟比白天還要繁華。各個商鋪、飯館、酒樓,燃著各色各式的燈籠,門前的小廝都拚命吆喝著拉客。街邊有賣各種胭脂水粉、首飾、小吃的,不少人特地趕了這時候來逛街。綠綺樓門前寬闊的街上,行人竟然摩肩擦踵,川流不息。那些行人,或著綾羅綢緞或著粗布麻衣,有前呼後擁的貴族子弟,有身後隻跟個侍童的文人,還有帶著丫鬟悄悄溜出家門來玩的閨閣千金,當然也不乏車夫走卒。

這番繁華熱鬧的夜景讓自幼長於柳林寨的蕭月吃驚不已。要知道,柳林寨一到了晚上,除了星光月光,就什麽光亮也沒有了。村子裏的人怕耗費煤油,連個煤油燈都舍不得點,有什麽活緊趕著在太陽落山前幹完,一到了晚上,整個村子靜謐得隻能偶爾聽見幾聲狗吠!不過,最讓蕭月吃驚的,還是綠綺樓的氣派。這條街上的商鋪酒樓,俱都蓋得豪華氣派,可最紮眼的一座樓卻是———綠綺樓!

蕭月看著三層高的綠綺樓,那敞亮的大門,聽著門內不時傳出的嬌聲浪、語,再抬眼看看滿樓的燈火通明、豔妓招搖,可算見識了什麽叫“滿樓紅袖招”!

蕭月正在打量綠綺樓時,一個著桃紅衣衫的少女走上前來,拿香噴噴的帕子在他眼前一晃:“這位公子,站在這裏幹什麽?快隨奴家進來呀!”說完,扯了她衣袖往裏去,蕭月便迷迷糊糊的隨拉客的姑娘進了綠綺樓。

入得綠綺樓大堂,蕭月隻覺得眼前一亮,大堂內亮如白晝,一派鶯歌燕舞好不熱鬧。此際,兩個美豔歌妓正在台上載歌載舞。跳舞的那位,杏眼桃腮,舞衣頗為露骨,圓潤的胳膊和一截肚皮在紅紗舞衣下若隱若現,手中水袖漫天飛舞。唱歌的那位,膚白若雪,柳眉櫻唇,端坐於秦箏後麵,撥動琴弦,輕啟朱唇,一時間讓人如聞天籟。台下,有的公子隻獨坐一角,觀舞聽歌,有姑娘來拉他們尋歡作樂,他們也不理,上趕著來陪客的姑娘隻能輕哂一句,忿忿走開。不過這種都是奇葩,滿堂客人,少說也有二三百號,這樣的也不過三五個,其餘大多是呼朋喚友一起來了,然後左擁右抱,在軟玉溫香中樂淘一番。

蕭月望著滿堂華彩,不由看呆了,一時竟忘了走。拉她進來的女子嬌嗔道:“公子,怎麽不走了呀?”

蕭月故意啞著嗓子說話:“你先去吧,我一個人看看歌舞便好。”

拉客的姑娘一怔,想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但隔了麵紗,瞧不見他麵上神色。她正在發愣之際,蕭月早甩脫了她的手坐到了一處角落的空桌上。

拉客的姑娘不甘心的跟了過去,坐到蕭月身畔:“公子,有奴家陪著您說話解悶,總好過您一個人孤零零的,您看……”

蕭月斥道:“我說了隻想一個人安靜的看會歌舞,你聽不懂嗎?”

拉客的姑娘心知從這位客人身上是撈不到什麽錢了,再看看他一身的粗布衣裳,暗怪自己方才沒仔細看。她起身不屑道:“公子不要姑娘陪可以,但我綠綺樓的歌舞也不是白給人看的。”

蕭月冷冷道:“讓小二給我送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一隻鹽水雞,一碟醬牛肉,一碟涼拌黃瓜過來。”

她要的東西雖然不貴,卻也不寒磣,那姑娘答應一聲,忙不迭下去安排了。很快便有小二端了茶水和小菜過來,隻是托盤上除了碧螺春還多了一壺上好的梨花白並兩隻白瓷酒盅。那著桃紅衣衫的姑娘也跟了來,她接過小廝手裏的托盤,將小廝打發了走。她將茶水和小菜擺上桌仍是不走,反而斟滿兩盅酒,一盅遞給蕭月,一盅拿在自己手裏,語氣又軟又甜又嬌:“公子,您一個人多悶哪?不如讓奴家陪陪你,公子我們喝一杯如何?奴家名喚小桃紅,以後公子來了便可以直接點奴家來服侍……”

蕭月低聲斥道:“滾!”

小桃紅被他罵得渾身一顫,淚花在眼裏直打轉:“公子看不上奴家,也不至於發脾氣吧?”

“酒錢算我的,我也算仁至義盡了,再敢來煩我,我就找你們管事的來,說你故意惹怒客人。”

小桃紅這才知道,這位確實隻是個來聽聽曲子看看舞蹈解悶的,其他服務一概不要。她隻得識趣的退下。在她走之前,蕭月又補了一句:“讓你的其他姐妹們也都離我遠點。我若想叫姑娘了,自會開口,沒事別主動往我這裏湊!”

小桃紅腹誹:就你那一副活閻王的模樣,但凡有兩三個熟客的,誰願意往你那湊呀!但她畢竟是做皮肉生意的,不敢得罪客人,隻敢腹誹。她們的任務是把客人伺候舒坦,而不是將客人激怒。是以,她帶著甜笑答應一聲,自且去了,這一次,她總算沒再回來。

蕭月哪有心思吃飯,隻裝模作樣喝了兩口茶,便喚來一名小廝,問了茅房的位置,大模大樣出了大堂,往後園去了。晚上的綠綺樓與白日大不相同。白天花木扶疏,曲廊回繞的園子,在夜色中竟是平添了幾分綺麗。一排排的燈籠高懸著,園子裏引來的湖水倒影著漫天星鬥和一院燈光,映襯得園子裏的小橋流水,假山涼亭如夢似幻。加上荷葉田田,暗香浮動,姑娘身上的脂粉香味與花香混合著往鼻子裏鑽,大堂裏歌聲婉轉動人,歌舞不時引來陣陣叫好,包間裏也時時傳出歡聲笑語。時不時還有膩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大搖大擺的在園子裏穿行,往姑娘們的屋子裏去了。至於去了姑娘的屋子裏要做什麽,蕭月用大腳趾頭也能想得到。

蕭月心道,這綠綺樓排場夠大,生意夠好喲。她在花園裏逛了一圈後,不好往更背的地方走了,主要是不敢去,那地方是綠綺樓最見不得人的地方,好好的姑娘被強擄進去後,隻怕不久便要被逼為娼,最重要的是,王大平的柴房就在那裏。若讓王大平瞧見她,恐怕他不會讓她再有機會逛窯子的。想到這裏,她便又折了回去。回去的時候,蕭月走的另一條路。她一邊走一邊瞅著那些紅姑娘們獨立的小閣樓。若非有麵紗擋著,隻怕她那鬼鬼祟祟的眼神,早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蕭月一路走來,發現那些閣樓俱都是燈火通明,或陣陣歡聲笑語傳出,或吟詩作對之聲傳出,或有琴聲流水般傳出,那琴聲,不知比大堂裏彈的好聽多少。總之沒有一處閣樓是空閑的,蕭月想偷偷摸摸進一間閣樓看看,都找不到機會。

無奈之下,她隻得回到大堂,馬上要邁入大堂時,她卻又動了別的心思。她想,若自己沿著樓梯上二樓三樓去瞧瞧呢?二樓三樓都是包廂,自己若裝作走錯屋子的樣子看幾間包廂,那也沒什麽。想到這裏,蕭月抬腳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