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林亦從學堂回來後跟蕭月說,趙之涵捐了個官,是東哲告訴他的。

吃午飯時,蕭月對蘇清痕說起這事,問道:“是你勸趙之涵捐官的?”

蘇清痕點頭:“是我建議的,不過不是跟趙之涵建議,而是跟他老子說的這件事。那位趙秀才看著人模人樣的,其實跟個沒斷奶的孩子也差不多。這事跟他說沒用,隻能跟趙老爺說。”

蕭月和林亦聞言全樂了。

蕭月:“你就這麽當著晚輩的麵說自己妹夫呀?”

林亦本來也想湊趣,但是想起上次自己沒大沒小的教訓後,便沒敢吭聲。王氏和蕭生財則隻是聽著他們說話,並不插嘴。

蘇清痕道:“我就算不這麽說,林亦恐怕也會這麽認為的。”

蕭月點點頭道:“其實這樣也好。趙之涵一旦入仕為官,就該慢慢成熟自立起來了,一個堅強成熟的人,才能護得住自己的妻兒。而且等他有了俸祿,不一味指望著啃老,芳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你可真會替你妹妹打算!”

蘇清痕滿意的直點頭:“嗯,知我者小月也。”

蕭月又問:“那你是怎麽說動趙老爺子的?畢竟捐官不如進士出身體麵,我看趙家那架勢,是想要走正途科舉。”隻是她十分懷疑,趙之涵婚前一直體弱,恐怕學東西下的功夫有限。後來更是一妻二妾子女成群,就算老兩口再有心,趙之涵再願意努力,他又能在這上麵下多少功夫?反正她是很不看好那些家庭情況複雜的人跟家庭情況簡單的人競爭,勝算擺明了太低!事實也的確如此,趙之涵這麽大年紀了還隻是一個秀才。他二十好幾的人了,比蘇清痕還年長一歲,若是一直考不上,難不成還真拖到七老八十?

都老成那樣了,即使到時考上了,朝廷也不會用他了呀!

蘇清痕道:“我跟趙老爺子說了,科舉這東西,既要有真才實學也要有運氣,勉強不得。

不如就讓妹夫捐官好了,可能一時間聽上去不體麵,但是好處多。一則麽,東哲的功課很好,再過兩三年也到了參加童試的時候了,以後可以讓東哲繼續考科舉。二則麽,妹夫若先入仕,也好為東哲鋪路,等到日後東哲入仕了,也少走不少彎路。老爺子就同意了。”

蕭月聽得連連點頭,很壞心的道:“恐怕經你一提醒,趙老爺子還在想,哎呀,這可怎麽是好,萬一兒子一直不中,等孫兒考下了秀才的功名,父子倆要一起考鄉試會試殿試?”

聽了這話,林亦哈哈大笑,蘇清痕則是差點就被嘴裏的米飯噎住。

林亦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娘,我反正不去參加什麽科舉。”

“隨你隨你”蕭月道,“你若是有興趣試試身手,科舉武舉都隨便,你若是沒興趣考那個,就幹自己想幹的事。你若什麽都不想幹,娘養你一輩子都成。”

聽了這話,林亦和蘇清痕齊齊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一個很看不慣她這麽嬌慣兒子,還好意思說趙家嬌慣兒子;一個則是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哪能讓做娘的養自己一輩子呢。

王氏和蕭生財反應很慢,直到這會王氏才問道:“小蘇,你啥時候和趙家的關係這麽好了?你剛才說趙之涵是你妹夫?”

蕭月正想著該怎麽遮掩過去,就聽蘇清痕道:“是啊。”

王氏:“以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蘇清痕:“你沒問啊!”

王氏:“……”

趙之涵捐了個候補縣丞,很快就補上了合陽縣縣丞的缺,前前後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蘇芳容很是高興,特地來蘇清痕的小院裏走親戚。她之前過來時,發現蘇清痕家中還有兩個妹妹,頗為不適應,但是很快就接受了哥哥還有兩個義妹的事實,如今已經能做到將那兩位來曆不明的妹妹當空氣。白芷和白術基本也將這個跑過來“爭寵”的嫡親妹子視為空氣,雙方基本互不幹擾。

蘇清痕對她三人之間這種微妙的關係視而不見,隻當自己眼瞎心瞎沒看明白,該幹啥幹啥。

蘇芳容真是感謝死了蘇清痕,還說自己早有這想法,怎奈公公婆婆一直覺得她沒見識,從不認為她能有什麽好想法,她怕說出來後,反倒被公公一口回絕,那就更難辦了。蘇清痕的話則不同,聽在趙老爺耳朵裏,那就有分量多了。蘇芳容還笑說,自己這幾日將公公奉承的很舒服。奉承話的大意是,趙家如今有錢有田有鋪子,兒子又做了縣丞,趙老爺子成了地地道道的鄉紳,再不是普通的商賈。在這鎮上,沒有誰比他地位更尊貴了。就是在合陽縣,他也是數得上的人物。

恰逢蕭月來給白芷白術送荔枝蜜,蕭月聽著蘇芳容的話,暗自嘀咕,看來一別十幾年,這兄妹倆早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蘇芳容講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隻怕蘇清痕完全不當回事。等她再看看蘇清痕不但沒有昏昏欲睡,反而聽得很入神的表情,不由仰天無語。這大哥做的,可真叫人沒話說!蘇芳容要是再敢對不起他,那可真是天理不容,要遭雷劈的呀!

蘇清痕不隻是個好聽眾,還是個好老師:“芳兒,以趙家人的心性,恐怕容不得女人插手外麵的事,你不要總跟之涵打聽官場上的事。他若想說,自然會告訴你。之涵人太忠厚,你可以勸著他一些,讓他將官場上的事多講給你公公聽。”趙老爺子為人精明,總能提點提點兒子。

蘇芳容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有我公公在,之涵怎麽也能平平安安的。我也不求他能升官發財,我就想著,他能安安穩穩做著這個縣丞就行。”

聽了這話,蕭月終於發現蘇芳容一個能讓她看得上的地方———倒是挺容易知足啊。努力上進和知足常樂並不矛盾,而且都是優點,蕭月都挺喜歡,蘇芳容剛好具備其中一點。

蘇清痕偷偷斜眼去瞧蕭月,看到她麵上神情後,暗暗欣喜了一下。很明顯,他未來媳婦終於對小姑子有了那麽點好感!

白芷、白術對蘇清痕和蘇芳容的話沒啥興趣,反倒是對蕭月送來的一罐荔枝蜜很有興趣。二女紛紛對蕭月道謝,說這東西吃多了就是滋補美容養顏,還誇讚說蕭月就是有頭腦,買一片荔枝林,又能出產新鮮荔枝,在沒出果實之前則能釀蜜,落葉和枯枝還能當柴燒雲雲。

蕭月覺得吧,這兩位姐姐的嘴巴比蜂蜜還甜。

誰知末了白術忽然聲音略略提高了一點:“而且摻了蜂蜜的糕點,大哥特別愛吃。”然後就看白芷和白術那個眼神,分明是衝蘇芳容過去的。

蕭月忽然就察覺到氣氛比較詭異,轉頭去看蘇清痕,就見蘇清痕正在打哈欠,很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

蘇芳容聽她們幾個在旁邊說什麽滋補美容養顏,聽得頗為心動,又聽到蘇清痕喜歡吃蜂蜜調味的糕點,更加心動。須知趙家雖然想走讀書人的路子,但其實也就是暴發戶,對於飲食方麵說是比一般人家好太多了,但也沒有太多精細的講究。不過就是些大魚大肉,很容易吃膩。當下便不再拿喬,拉下麵子,過去插嘴問道:“用荔枝蜜怎麽做糕點?”她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白芷白術,幹脆就省去了稱呼。

白芷和白術看在蘇清痕的麵子上,也不好不理她,便笑吟吟的說與她聽,隻是那笑容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覺,跟麵對蕭月時完全不是一回事。

蘇芳容垂著頭不去看白芷白術,隻將那些話一一用心記下,想著等回去了做給趙之涵吃。趙之涵喜歡吃甜食,這一點,跟很多成年男子不大一樣。甜食一不小心就容易做的太膩,用蜂蜜代替砂糖白糖就好多了。

蕭月聽這話題聽得百無聊賴,正要告辭,卻看見蘇清痕坐在樹底下的藤椅上朝她招手,於是便顛顛的蹭到蘇清痕身邊去了。

她低聲打趣蘇清痕:“我看你這後院妹妹三個,比起後宮佳麗三千,那熱鬧也不差幾分。”

蘇清痕低聲咬牙恨恨道:“改明兒把她們都嫁出去,一個也不留。”果然妹妹還是嫁出去比較省心。隻要三個人全聚到一起,氣氛就說不出的別扭壓抑。

蕭月啐道:“改明兒隻剩你一個孤家寡人,看你日子多無聊。”

“不是還有你麽?你帶著小亦改嫁過來,這院子裏又成三個人了。你若是想再熱鬧些也無妨,那就努力生……”

他話未完,被蕭月一拳打在胸前,直叫藤椅亂晃:“又來亂說!”

“沒有亂說”蘇清痕趁機抓過蕭月的手,握在掌中,“我這些日子跟著白芷和白術學做了許多點心,以後專做給你吃,一定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他二人的舉止終於引起蘇芳容的關注。

蘇芳容是非常傳統的婦人,看到二人這般親昵的舉止,當即大驚失色:“哥……”

蕭月抽出手,很壞心的斜睨蘇清痕,看他怎麽解釋。

蘇清痕臉色不變,隻施施然起身問道:“芳兒,趙老爺今日是在鋪子裏還是在家中?”

蘇芳容不知他是何意,隻照實答道:“在家中,沒去鋪子裏。”

蘇清痕道:“那正好,我有些事情要找他說,不如吃過飯後,我和你一同回去。”

蘇芳容有些訝然,不知道哥哥這又要搞什麽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