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的門再次被推開,袁止朋隻著一身中衣,慢慢走了進來。他麵目在暗夜中看來,十分猙獰可憎。

袁止朋走到床前,坐在床邊,伸手輕撫蕭月臉頰:“小美人,沒事了。那個妒婦已經走了,沒人會在欺負你了。”

蕭月僵硬的抬眼去看他,腦子裏一點一點清醒過來,空洞的眼神裏漸漸漫上一層冰寒,她道:“袁老爺,既然你這麽性急,那我在臨死前伺候你一回也無妨。”

臨死?袁止朋道:“怎麽,想尋短見?”

“我尋不尋短見有區別嗎?有尊夫人在,我活得長嗎?”

袁止朋正在她周身遊走的手僵了一下,無奈道:“那個妒婦是有些不可理喻。”

蕭月忍著砍了他那髒手的衝動,故作平靜道:“你若想讓我乖乖伺候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怎樣?”

袁止朋道:“你若是心甘情願奉承袁某人,那我自然也舒服些。你問吧。”

蕭月道:“我想知道,假扮袁子其騙我的人是誰。反正我沒幾天好活了,你若告訴我他是什麽人,我死後便離你袁家遠遠的,單隻找他一個人索命。”

袁止朋笑道:“原來你還記得那個鏢師。好吧,本老爺就告訴你也無妨。你去城隍廟那天,我的轎子剛好從你身邊經過。隻一眼,我就看上你了。回來後,就著人去提親。你爹娘看我袁家出手闊綽,滿口答應。誰知道你這小妮子主意太大,要死要活的。本老爺不得不費了點手段。你看上的那人,叫蘇清痕。他隻是本老爺雇傭的一個鏢師,將本老爺的錢財從外地押運到此處。老爺我看上他長得英俊,給了他點錢,他就幫我做了一場戲。”

蘇清痕,蘇清痕。蕭月咬著牙,一遍又一遍的念這個名字:“蘇、清、痕,蘇清痕!”蘇清痕,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袁止朋道:“小美人,這良辰美景,你念那個小混蛋的名字做什麽?快來跟老爺一起好生享受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蕭月盯著他,一字一字咬牙道:“我此刻沒有力氣反抗你,你想做什麽,我都阻止不了。但是,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袁家和蘇清痕。你們欠我的,我會要你們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你這小丫頭可真壞,說話不算數啊。”袁止朋才不怕她的詛咒,一邊沒正經的笑,一邊伸手就去撕她衣衫。

蕭月終於忍受不過,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想要推開那隻髒手。可她無論怎麽掙紮,都逃不過那隻魔爪,那隻大手將她的霞帔扯了,將她的嫁衣撕爛了,接著,是裏麵的中衣……

蕭月拚命掙紮:“滾開,滾開!”

就在蕭月掙紮之際,蘇清痕卻悄悄潛入了袁府。

他原本是威遠鏢局的人,為幫袁止朋押送了一件挺稀罕的翡翠玉,來了和陽縣。他初來袁府那日,正趕上蕭生財來找袁止朋說蕭月尋死覓活的事。袁止朋看上他長得英俊,便讓他冒充自己的兒子,將蕭月騙入袁家門。

蘇清痕初時不願意,可實在架不住袁止朋出手闊綽。最後,蘇清痕咬咬牙,向袁止朋提出了條件,還承諾說,隻要袁止朋答應他,他保證蕭月死心塌地愛上自己,乖乖嫁入袁家,一點也影響不到袁家的名聲。

當時,袁止朋冷笑一聲:“你胃口不小。”

蘇清痕隻道:“此事對袁老爺來說,不過小事一樁。再說,我不是你們和陽縣的人,這裏沒人見過我。我說我是令公子,絕不會有人懷疑。或許袁老爺也可以另找一個外地人,但別人未必肯做這種事,即使做,也未必能做得好。”

袁止朋大概是太心急娶這個兒媳進門,便答應了。

蘇清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蕭生財向他好生描述一番這個姑娘。性格、行事、愛好、從小到大的大概經曆。他隻和蕭生財聊了小半個時辰,便將蕭月了解了個透徹。

蕭生財講的很認真,末了又道:“哎,也不是我當爹的心狠,非要將她嫁個傻子。但這袁家是大戶人家,以後她可以不愁吃穿,安穩無憂的過一輩子。女人嘛,嫁男人圖的也就是能有個靠山好好生活。如今這世道不大好,月兒若能嫁入袁家,反倒是有了著落。”

蘇清痕嗤笑:“我說老頭兒,你也知道賣女兒不光彩麽?還知道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騙騙騙人,也能讓你自己心裏好過些。”

蕭生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終究是不敢朝這身手了得的年輕人發火。

再後來,蘇清痕精心設計了一場足以打動蕭月的邂逅。蕭月的動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讓他未曾料到的是,他自己也深陷其中。

雖然早看過蕭月的畫像,但見到真人的那一刻,蕭月依然令他驚為天人。那是個多麽單純美好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帶著深切的仰慕與癡纏。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麽呀?他偷了那少女一顆心,卻又棄之如敝履,狠心的撇下她,一個人走了。

他靠欺騙蕭月,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一切,成功離開了威遠鏢局。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從此,他可以在天地間自由的呼吸!可是,他卻始終快樂不起來。他的心,被那個叫蕭月的少女禁錮了,再無法得自由。這些日子以來,他沒有一天能睡個安穩覺。為了自己的前程,就去騙一個無辜的姑娘,這事做得太卑鄙也太齷齪。更何況,他還喜歡那個姑娘!

蘇清痕鬼使神差般又回到了和陽縣,於子夜時分悄悄潛入袁府。袁止朋家財萬貫,加之做過不少虧心事,所以家中豢養一批武林高手做護院。因此,蘇清痕潛入之時分外小心。幸好他之前來過袁府,對於路徑十分熟悉,是以,他很快便來到新房門外。

新房裏傳來掙紮求救的聲音,蕭月近似無望的呢喃,像是女子手中溫柔的發釵,一下一下刺入他心口。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滾開”“滾開”“救命啊,救命。”

蘇清痕再也忍不住,大力踹開房門,竄到床邊。袁止朋本來正在撕扯蕭月衣服,驚聞有人闖入,忙回頭去看。蘇清痕在他回頭的一瞬,一掌切在他後頸,袁止朋便軟軟倒了下去。

蕭月看到有黑衣蒙麵人闖進來,竟無絲毫反應,隻是雙臂交叉在胸前,緊緊抱著自己身子,整個人縮在床角瑟瑟發抖。

蘇清痕坐到床邊去看她,發現她竟是鼻青臉腫的淒慘模樣,不由驚問:“小月,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蕭月卻隻是呆呆坐在床角,一言不發。蘇清痕料想她是嚇呆了,也不多問,將她橫抱起來,匆匆離開房間。

怎奈他大力破門的聲音,驚動了守夜的護院,他剛抱著蕭月出了房間,就見三麵皆有身形精悍的人影朝這邊掠來,那些護院邊包抄新房,邊高聲大呼同伴,招呼睡著的護院們起來幫忙。袁府登時大亂。

蘇清痕抱著蕭月飛身上了屋頂,在月下的屋脊上一陣疾奔,起落間眼看就要出了袁府。可這麽一來,敵明我暗,更容易讓人發現行蹤。

很快,有幾名高手也上了屋頂急追。蘇清痕輕功不弱,怎奈懷裏多了個一百斤左右的女人,速度明顯不如那些護院。

蘇清痕硬撐到逃出袁府,他跳下圍牆後,跑了沒幾步,便被追出來的人團團圍住。

為首的護院對蘇清痕道:“小子,身手不錯。我念你練出今日這等身手也不容易,放下那女人,咱們便不為難你。”

蘇清痕卻是再也不願放手————也不能放手。蕭月昨日成親,今日該是剛嫁入袁家。這麽短的時間,好端端的姑娘便被人欺淩成了這樣,叫他如何放手?

這是他造的孽,他得還!

眾護院瞧出他不願放棄蕭月,便各個都亮出了兵刃。三柄長劍,五柄大刀,俱都在月色下泛出寒光。

蘇清痕單手摟著蕭月,蕭月昏昏沉沉靠在他臂彎裏。蘇清痕另一隻手自懷裏一摸,眾人都以為他要掏兵刃或者暗器,不由各個一皺眉,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誰知蘇清痕卻是將自己衣衫一把撕開,他身上居然綁滿了火藥包。

為首的護院一挑眉:“你要幹什麽?”

蘇清痕道:“在下自知武功不濟,難敵諸位高手聯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在下數三聲,如果各位還不退開,在下自當與諸位同歸於盡。”

“你”為首護院道,“你連你懷裏的女人也不要了?”

“她在袁家過得如此淒慘。如果在下今日救不了她,還不如讓她死在在下懷裏。”

“為了個女人就玩這種同歸於盡的把戲,你累不累?”

蘇清痕不再回話,隻是沉聲開口:“一”

眾人麵上俱是麵上一凜。

“二”

護院首領不願白白將性命葬在此處,忙道一聲:“大家撤!”

一行人立刻遠遠退開。

蘇清痕仰天打了一聲呼哨,巷子拐角處忽然竄出一匹奔馬,蘇清痕抱著蕭月疾奔幾步,飛身上馬,迅速打馬逃走。

待馬奔出巷子,為首的護院才命令道:“去馬廄牽馬,備上暗器,繼續追。等快追上了,不等那小子動手,兄弟們放暗器射死他。今日若讓人從這府裏將少奶奶劫走了,咱們兄弟這臉可就丟大了。”

“是!”眾人聞言,齊刷刷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