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客棧。”

男人走進來,嗓音清冽如冬日的霜雪,又夾著一絲柔媚,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

嘩——

聲音安寧極了。

“我怎麽會在客棧?”

“你不記得了?”他驚訝道,“下山路上,你突然昏迷,我不知出了什麽事,卻也嚇壞了,還好大夫為你檢查了身體,說並沒有什麽大礙。”

他拿著杯子走過來,鬆口氣般道:

“還好你平安無事。”

葉錦瀟眼中的茫然像裹著濃濃的迷霧。

她暈過去了?

為何那段相關的記憶,她丁點都想不起來了?

腦中一片空白,像是被剪去了一段。

下意識接過水杯,想喝一口醒醒神時,卻隱約發現自己的手指……似乎沒之前那麽有力了。

有些綿軟。

連拿杯子都有些吃力。

立即運了內力,卻發現體內空虛,了無內力的痕跡,她忽然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我……的內力散了?”

“什麽?”

男人驚異,“小錦兒,你這是在說什麽?你不要嚇我。”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內力一探,神色驚變:

“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昏迷的時候,遇到了什麽人?遭遇了什麽事?都怪我不好,如果當時我能一直跟著你,保護你,你也不會遭遇這些了!”

葉錦瀟豎起警惕。

她的內力怎麽沒了?

還有。

眼前的君無姬似乎……有些奇怪?

“我們為什麽不在謝家山莊?”

男人道:“你陷入昏迷時,天色太晚,我便將你帶到客棧來了。”

“送我回去。”

“你現在身體狀況很糟糕,君家有高明的醫者,不如我帶你回君家,說不定能有辦法,恢複你的內力。”

他這是在說什麽話?

葉錦瀟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回去。”

“小錦兒……”

“讓開!”

她推了他一掌,力道軟綿綿的,跟棉花拂在石頭上一般,卻是攏著身上的衣物,堅持向外走去。

男人無奈的歎了一聲:

“你不想跟我回君家嗎?”

“小錦兒,你不喜歡我嗎?”

一碼歸一碼。

葉錦瀟要回去。

他追了上來,“我們現在已經離帝都城很遠了。”

葉錦瀟回頭,愕然的看向他,“你……”

陡然,明白了什麽。

好端端的,她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暈過去?

“是你做的?”

要放鬆她的警惕,唯有從她的身旁下手,這一個月多來,他一直住在謝家山莊,一日三頓的親自下廚做飯。

“為什麽?”

男人默了須臾,道:“既然你知曉,我也不裝了。”

“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咱們的以後著想,我喜歡了你那麽久,你也該是時候回應我了,你隨我一同回君家,我們成親,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葉錦瀟不敢置信。

他竟然說得出這種話?

“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他踱步上前,“你不知,單戀一個人的滋味有多難受,更不知我的卑微與渴求,你身邊優秀的男子太多了,而你總是偏心他們。”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步一步的逼近:

“我爭不贏,總得使點手段,不然,怎麽得到你?”

“況且,我不是瘋了,是你以前從未真正的了解過我!嗬,也是,你的心思從未放在我身上,怎麽會了解我?”

葉錦瀟步步後退,看著無比陌生的他。

明明還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說出的話卻像一個陌生人。

她從未料想過,有朝一日,君無姬會變得這麽偏執。

一直以來,她待他不薄。

“你踏出這一步,往後,便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他挑唇:“不做朋友,做夫妻。”

“放開我!”

葉錦瀟手腕一扭,揮開了他,轉身便要往外走,卻被一隻大掌按住肩頭。

她眸子一厲,揚手還擊。

男人的反應更快。

二人過了幾招,沒有內力加持的葉錦瀟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就被他擒住雙手,抵扣在牆上。

“你想去哪?”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即便回了,謝家山莊恐怕也是人去樓空。”

葉錦瀟瞪著他:

“你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隻是北燕太子倒黴,剛好撞了上來,背了黑鍋,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北燕太子擄走了你,全都往北邊追去,而我們是往西走。”

北燕太子引走了所有人。

因此,他帶葉錦瀟離開,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

等聿王他們反應過來時,恐怕他與她的大婚早就完成了。

葉錦瀟咬著牙:“沒想到你在我身邊蟄伏數日,竟有這樣的心胸!”

“過獎了。”

他握著她的手,在柔嫩的手背上淺啄一口,“時候不早了,我們該繼續趕路了。”

容不得她不去。

武力壓製,她跑不了。

一條紅色的綢帶遮住了她的雙眼,輕盈的飄帶垂了下來,他抱起她,出了客棧,上了馬車。

她看不見,無法辨別方向,更沒辦法留下記號,隻聽到馬蹄揚動的聲音,還有馬車上係著的鈴鐺在咚咚作響。

說實話,葉錦瀟從未懷疑過君無姬。

當年,他為了她,能置身不顧的闖入翊王府,被關進天牢,為了她,做了那麽多怒發衝冠的事。

她很相信他。

“門主。”護衛的聲音。

“走。”

“是。”

他把她安置在馬車裏,裏麵鋪著厚厚的毛毯,暖洋洋的,即便在寒冷的冬天,也不會覺得凍著。

隻是,她耳尖微動,問道:

“蕭痕呢?”

那名護衛的聲音聽起來很陌生,似乎並不是蕭痕。

他坐在她身旁,“去辦事了。”

“扶影呢?”

“也派遣了要務。”

葉錦瀟笑了:“他們是你的貼身護衛,與你形影不離,況且,此行是回君家本家,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事?他們怎麽沒在你身邊?”

忽然,她像是想通了什麽。

捫心自問,她從未懷疑過君無姬。

以前,現在,將來。

就算方才有短暫的質疑,但也沒有完全篤定,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弄清了一件事情。

她側頭,眼上係著絲綢,看不見他的臉,平靜的聲音卻帶著極強的穿透力:

“你不是君無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