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喬遷之喜

皇甫祿的身後跟著媳婦林氏、皇甫心,還有兩個十七八歲的男子,正是皇甫祿那兩個還沒有結婚的二兒子跟三兒子。

金玉一下子愣住,直覺的就是跑進屋裏,一下子抓住父皇老太的手,都有些說不上話來。

“咋了?”皇甫老太見她這樣,趕緊起身,臉色刷白道:“莫不是楊莊有了什麽消息?”

金玉喘了喘氣,這才驚道:“娘,二叔、二嬸子還有小姑站在咱家院子外麵呢,他們該不會是打上門了吧?”

皇甫老太一愣,趕緊從坑上下來,金玉這邊則趕緊的找了鞋子給她穿上。

“你看仔細了?可真的是他們?”皇甫老太再次確定道。

“是,俺沒瞧錯,不信娘你自己去看看!”金玉指指屋外。

皇甫老太思慮了一下,這才向外走。

院子外,皇甫祿望著院子裏的雞舍,牲口棚子,低聲跟林氏說道:“你瞧,楊家的二閨女說的果真沒錯,這潘慧安家是越過越紅火了!還有方才的大宅院,你們也瞧見了,高門大戶的!”

林氏也低聲說道:“隻是這條件咱們上次提了,潘慧安不答應,這一次咱們是無家可歸,潘慧安又怎麽會收留我們?”

皇甫心則冷聲說道:“二哥,我就是出去要飯,也不會寄人籬下看潘慧安的臉色!”

林氏當下就回身罵道:“好啊,那你就去要飯去啊?如今咱們那屋子塌了,地裏也沒有收成,也跟要飯差不多了,咱們就不攔著你,你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皇甫心氣的漲紅了臉,正待要罵林氏,皇甫祿兩個兒子立即叫道:“娘,小姑,這都啥時候,怎麽還吵吵呢?如今咱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這時候就應該團結起來,俺爹不也說了,這是那姓沈的欠咱家的,咱家當然要要回來!”

皇甫祿小聲道:“如今咱們落了難,不能硬來,你們剛才去新宅院也瞧了,那宅院裏都有人看守,還有狗呢,咱家不比從前,破門破戶的,隻能是智取,一會潘慧安出來,你們都別說話,我來說,這大哥沒了,我就是皇甫家最大的,這話還是管用的!”

皇甫心揉了揉腳,這趕了一上午的路,她隻想著好好的歇一歇,吃點東西,當下也就點點頭,不吭聲了。

林氏的心裏本就打著小九九的,當下更是慫恿著皇甫祿去叫門。

“金玉,二叔來了,趕緊來開門!”皇甫祿當下沉了一口氣,大聲叫道。

皇甫老太跟金玉走出來,一見果真是皇甫老二一家子,當下也覺著吃驚,於是站在院子裏問道:“你們有事嗎?”

“嫂子,我們大老遠的來了,又餓又渴的,難道讓我們站在外麵說話嗎?金玉,快來給我們開門吧!”林氏立即熱情的喊道。

皇甫老太一愣,林氏竟然喊她嫂子?她有些懷疑自己因為擔心金玉爹,耳朵聽岔了,一時也就沒有動。

金玉也是愣怔,她雖然沒有見過皇甫祿幾次,不過見麵不是打就是罵,什麽時候見他們如此和氣?當下想到楊莊發大水的傳聞來,就低聲跟皇甫老太說道:“娘,他們莫不是有事求咱們吧?”

這一點,皇甫老太早就想到了,不過她心裏本就對皇甫家有愧,又擔心皇甫淵的骸骨,當下也就隻能讓金玉去開門,將他們一家讓進來。

皇甫祿首當其衝的衝進屋子,立即坐在了長條凳上,抓起桌上盛水的瓦罐,咕嘟咕嘟就灌了半罐子,這才轉手給了二兒子。那二小子接過,也是咕嘟了好幾口,擦了嘴給了三小子。

兩人將水喝完了,又不客氣轉身對金玉道:“再去拿些水來!”

金玉站著不動,指指屋外的水缸,冷聲道:“你們願意喝,自己取去!”

林氏立即伸出手來打了兩個兒子一下:“你們自己去取去,指使金玉幹什麽!”

二小子跟三小子這才不樂意的出了屋,嫌缸裏的水曬得熱乎,擺了井繩,打了井裏的水,咕嘟咕嘟又灌了一肚子,這才打了一瓦罐進去,給林氏跟皇甫心喝。

皇甫祿自進屋來,就端坐在上座,架勢十足,抬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皇甫老太說道:“如今你家是越來越紅火了,外人傳的果真是不假!潘慧安,咱們說良心話,如果不是你家,我們皇甫一族也不會淪落到如此,你家過得好,按理來說,就應該向我們贖罪!”

金玉一見皇甫祿又端起了架子當大尾巴狼,當下就不樂意了,一把抓過屋後的笤帚,厲聲道:“二叔,俺尊敬你一聲,才叫你二叔,你說你幹的那些事情,擔當的起二叔這兩個字嗎?當年是你們將俺娘跟俺爹趕出來的,俺爹死了之後,你們攔著連墳都不讓上,就連小輩都指著俺娘的鼻子叫著俺娘的名字罵,如今你們那兒發了大水,無家可歸了,竟然又上門說這些話?二叔,俺可告訴你,這是在上家村,不是在你們楊莊,你要發橫耍無賴也要看看地方!”

金玉剛說著,趙小麥跟孫明發就下地回來,聽見金玉在屋裏吵吵,趙小麥立即就扛著?頭進了屋,孫明發也跟著進來。

“你們來幹什麽?”趙小麥大聲道,狠狠的柱了柱?頭。

孫明發見這個樣子,當下也就明白了眼前的形勢,也跟著怒瞪著他們。

兩個大漢向屋裏一站,皇甫祿就有些心虛,當下趕緊看了皇甫老太一眼,見皇甫老太冷冷的站著毫無表情,就趕緊使了一個眼色給林氏。

“嫂子,金玉,你們這是幹啥,你二叔也就那麽說說,咱們終究是一家人,就不計較這些了,如今你們也知道了,楊莊讓水淹了,屋裏也進了水,實在是住不了人,這才來投奔你們,俗話說,長嫂如母不是嗎?大哥走的早,這皇甫家就剩下這幾個人,大嫂你不能眼看著皇甫家的子孫受苦不是?”林氏趕緊上前賠了笑臉說道。

“長嫂如母?二嬸,你倒是有臉說這話,俺爹的墳都讓你們給刨了,現在竟然有臉說什麽長嫂如母?”金玉氣的渾身顫抖。

林氏趕緊說道:“大嫂,金玉,你們誤會了,大哥的墳不是俺刨的,當時你們去上墳,俺一時氣憤才那麽說的,大哥的墳是那一年也是發大水,讓水給衝了,後來這家裏窮,你看這三個小子呢,除了老大成了親在外麵做活,兩個兒子到現在還沒有著落,這活人都顧不過來,哪能有精力顧死人?所以那墳也就那樣留著了!你們不信就問小姑!”林氏趕緊轉向皇甫心:“小姑,你倒是說話啊?”

皇甫老太眸色深沉的望向皇甫心,在她心裏,她也寧可是個意外,而不是老二家故意這麽做。皇甫淵活著的時候,最是疼這幾個兄弟,任憑他們欺負他們,為這事情,她雖然知道皇甫淵是因為她,覺著心裏有愧,但是還是忍不住跟他吵了很多次。後來又因為皇甫家的人將他們趕出來,皇甫淵也是一聲不吭,皇甫老太更是心中怨恨皇甫淵不為自己著想的,可是自從知道皇甫淵的慘死情況之後,那怨氣也就消了,心裏隻剩下對皇甫淵的愧疚。

皇甫心一直沒有開口,可是望向皇甫老太的眼神還是含著仇恨跟憤怒,現在見大家都望向她,也就冷冷的轉了頭,不開口。

“她小姑,你這是幹什麽,有什麽你就說什麽,難道你願意背負著一個刨大哥墳的罪名?”林氏趕緊扯了扯她的袖子。

皇甫心冷冷的望著外麵的庭院,不悅道:“那墳是被水衝的!”

林氏一聽這話,趕緊說道:“大嫂,現在你聽到了吧?那墳真的不是咱們刨的,是被水衝的,上一次是衝了墳頭,這一次是完全泡在裏麵了,可憐俺大哥啊,現在那骸骨說不定……”

“說不定怎麽?”皇甫老太終於沉不住氣了,沉聲開口問道。

“反正現在楊莊到處是水,大嫂,如果你要遷墳,那就要快些,我可是聽說那人死了很多年,那棺材跟人肉一樣是爛在地裏的,這被水一衝……”林氏頓住不說了。

金玉氣的說不出話來:“你們……你們真是……”

“誰叫你們上次不同意我們提的條件來,如果那時候痛痛快快的同意了,還用的著現在在這叫喚嗎?”皇甫祿冷冷的哼了一聲。

皇甫老太見他又說道那條件上來,立即沉聲道:“他二叔,那宅院不是我們的,地也不是我們的,我們不能用那些東西換金玉爹,如果你們還是想著那宅院跟地,就請你們回去吧!”

“呀!”林氏驚叫起來:“大嫂,你咋這狠心?大哥當年待你可是不錯,爹跟娘要休了你,是他非要留下你,為了留下你,連家產也不要就離開,大哥死也是為了你,想不到如今你竟然為了一點點錢連大哥的屍骨都不要了!”

“忘恩負義!大哥當年就應該休了你!”皇甫心也回過頭來冷冷說道。

林氏大力的點點頭,難得在這一次的事情上與皇甫心統一起來。

“是你們獅子大開口,想賣了俺爹的屍骨,你們還竟然有臉在這兒吵吵,你們……”金玉忍不住就要揮動手裏的笤帚。

“金玉姐!”楚一清抱著阿寶緩步進入,神色平靜道:“許大夫來了,你陪著娘先進屋,讓許大夫瞧瞧!”

金玉趕緊一把抓住楚一清:“妹子,這事你別管,俺今天就說的不好聽,這是俺皇甫家的家事,你別管!”

金玉說著,就向外推楚一清。

楚一清隻得說道:“金玉姐,我不管,我隻聽聽行嗎?”

金玉這才住了手,又叮囑道:“你隻管在一邊聽,別說話知道嗎?”

見楚一清答應了,金玉這才轉向許廷:“許大夫,讓你笑話了,俺娘沒事,就是氣悶的,請您先回去吧,一會俺帶著娘去你那兒瞧!”

楚一清回身低聲跟許廷說了什麽,許廷也就點點頭,先行離開。

金玉上前拿了一個板凳讓楚一清坐下來。

皇甫老太這會兒才慢慢的開口:“他二叔,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如今咱們就直說了吧,我跟金玉爹當年就掙下兩間房子,這後來的兩間是金玉跟小麥掙下來的。如果你們想要,就將這四間屋拿去,但是院子裏的牲畜卻是人家一清的,與我們沒有分毫的關係,所以你們不能動。家裏還有五兩銀子,你們要也拿去。如今就是這個條件,你們如果願意,這房子跟五兩銀子,就歸你們,俺們接金玉爹回來,如果不願意,就請你們走吧,也不留你們吃飯了!”

皇甫祿一聽,自然不願意,他這次就是衝著那大宅院來的,一聽隻是給這破屋,還不如他們家的新,當下就說道:“潘慧安,你想的也太好了,這破屋能值幾個錢?不過幾兩銀子,就算是加上那五兩,也不過十兩銀子,就想著要大哥的屍骨,你別白日做夢了!”

林氏也說道:“是啊,大嫂,大嫂在我前麵嫁入皇甫家,當年皇甫家的威名是什麽樣子,大嫂比我都清楚,如今淪落到此,大嫂您是有責任的,怎麽隻幾間破屋就解決了呢?那楚一清不是你的幹女兒麽,她的東西還不是你的東西?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大哥在地下受罪?”

“夠了,別說了!”皇甫老太冷冷的向前一步說道:“皇甫祿、林湘、皇甫心,如今你們聽好,當年告發皇甫家的不過是我家的一個遠親,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人,而且公公確實是參與了其中,不然不會受到牽扯!你們將全部的罪責怪到我的身子,本就不應該,如今這都過去了三十年,你們還這樣說,我老婆子不認這個錯!如今事情就在這兒擺著,你們被水淹,無家可歸,我是皇甫家的長媳,竭盡全力給你們一個容身之地,順便能夠接金玉爹回來。如果你們不願意,那就請出去吧,不送!”

皇甫老太說完,立即對趙小麥說道:“小麥,送他們出去!”

皇甫祿立即站起身來大聲喝道:“我看誰敢!”

皇甫老太則沉聲道:“小麥,請你叔出去!”

趙小麥跟孫明發立即準備上前。

“大嫂,你別急,咱們有事情好商量不是?這怎麽說著說著就要動手呢!”林氏趕緊上前打圓場。

“潘慧安,想不到這事情過了三十年,你倒不認了,我跟你說,這事情就算是你死了,你也得認,你就是皇甫家的罪人!”皇甫心突然跳著腳罵起來。

林氏立即上前拉了皇甫心一把:“她小姑,你瞎說什麽,你快閉上你的嘴吧!”

皇甫心不服氣的瞪了一眼林氏,兩人正要對罵,皇甫祿就大聲吆喝道:“吵吵什麽?如今咱們來了就不走了,我倒是看看,這姓趙的能把咱們怎麽樣!老二老三,你們上前來!”

二小子跟三小子立即上前,站在堂屋裏,跟趙小麥與孫明發就杠上了。

金玉當下氣的不行,但是見二小子跟三小子長的都是傻大個,當下就怕打起來趙小麥吃虧,就想著出去找村長。

“楚姑娘,是誰敢上門鬧事?俺大虎今日定不饒他!”突地,院子裏響起男人惡聲惡氣的聲音,就見四五個大漢,手裏拿著砍刀上門,為首的正是大虎。

楊莊不過離著六十裏地,這大虎二虎的名頭也是聽過的,如今見他們赤著膀子,上身全是傷疤,手裏又拿著砍刀,皇甫祿等人就有些害怕起來。

“他爹,這潘慧安怎麽還跟這些混混們有關係啊?”林氏低聲問道。

“我咋知道!”皇甫祿也向後縮。

那皇甫家的二小子跟三小子,一見這光景,更是嚇得腿肚子打哆嗦,直向後縮。

楚一清這才緩緩的站起身來:“我娘說的條件你們也聽見了,如果答應,咱們就好酒好菜招呼著,如果不答應,就請你們出去!”

大虎立即大步上前,揚了揚手裏的砍刀狠聲道:“聽見了沒?你們如果不願意走俺們兄弟就送你們走!俺說你們,你們也不打聽一下楚姑娘是誰,竟然欺負到楚姑娘的頭上來,俺看你們是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皇甫祿一幹人等看著那明晃晃的砍刀有些晃眼。

“大大……大嫂,你這是幹啥,咱們怎麽說也是一家人,用不著這麽大的架勢,你看這樣成不,先給我們弄點吃的,我們商量商量,如何?”林氏趕緊上前陪著笑臉道。

“好,那就給你們時間商量,不過不能在屋裏,你們還是去院子外商量吧!”皇甫老太低聲道。

皇甫祿等人,在大虎等人的脅迫下,隻得退出了院子。

在院子外找了個陰涼地,皇甫祿一屁股坐在地上,氣的直喘氣:“這潘慧安如今是大發了,竟然認了個這樣的幹閨女,我看著,這大宅院是別想了!”

皇甫心則冷聲道:“二哥,咱們不能就這樣便宜了潘慧安,她想用這四間破屋來頂罪,沒有那麽容易!”

林氏則尖聲叫到:“皇甫心,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如今咱們已經無家可歸了,你不原諒人家,人家又不痛不癢的,你願意去要飯你就自己要去吧,別連累了這些人!如今你都快五十了,你二哥養到你現在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皇甫心一跳腳就站了起來,正要發作,就聽皇甫祿沉聲說道:“別吵了,現在形勢已經這樣了,你們還吵吵什麽?咱家裏的屋倒了,這要重新蓋就需要銀子,家裏哪裏有銀子?難道咱們當真露宿街頭不成?現在潘慧安有那個姓楚的撐腰,我看著咱們多要是不可能的了,你們就看看這四間屋,如果答應咱們就要了,趁著老四不在,不然的話,這四間屋還要分老四一半!”

林氏不悅的說道:“幹嘛分給老四?上一次就是他獅子大開口要地將事情攪黃的,本來那姓楚的娘們答應給咱們宅院的!如今那麽大的宅院,就換了這四間破屋!”

二小子跟三小子立即叫道:“爹,娘,你們快拿主意吧,這走了一路都要餓死了!”

這邊皇甫祿等人在商量著,那邊楚一清則讓金玉去燒了茶水給大虎等人喝,自己則將皇甫老太拉到屋裏說道:“娘,如今的形勢擺在這兒,就是不給他們屋也行,我手裏還有一些銀子,大不了打發了他們!”

“一清,我知道你這孩子孝順,但是這事情我真的想自己處理,這屋子是金玉爹當年掙下來的,如今給了他們皇甫家,我這心願也算是了了,以後將金玉爹接過來之後,我就跟著你去大宅院住,也省得你跑來跑去!”皇甫老太拍拍她的手道。

楚一清知道皇甫老太是想心安,跟皇甫家劃清界限,當下也就答應了,看看天色不早,也懶得管他們,就去廚房準備做飯。

廚房裏,金玉一邊刷鍋,一邊向外張望著,見楚一清進來,忍不住問道:“妹子,這大虎二虎咋來的這麽巧?”

楚一清笑道:“哪裏有那麽巧,是我讓許大夫去找的他們!”

金玉這才反應過來,連聲說道:“怪不得呢,俺說咋這麽巧呢。隻是妹子,你是不是知道他們要來?俺看你進屋看到他們咋不驚訝呢!”

楚一清神秘的一笑:“金玉姐,我說過這事一定會成的吧?”

金玉一怔,突地大聲叫道:“難道妹子你……”

楚一清趕緊示意她小聲,低聲說道:“我隻是趁著這次發大水,在他們房屋上做了一些手腳,他們無家可歸,一定會來求咱們,原本我想著,給他們幾十兩銀子也就算了,可是沒有想到娘竟然將屋子給他們!罷了,給就給了,反正咱們有大宅院,以後搬的遠遠的,不來往也就算了!”

金玉這才明白過來,又忐忑的問道:“隻是二叔他們會不會答應?”

“現在是由不得他們不答應,楊莊的房子已經塌了,他們如果還有法子,就不會沉不住氣一家人都到這兒,原本他們或許想著,賴在咱們宅院裏不走,卻沒有想到大虎二虎他們來了,現在主動權在我們的手上,金玉姐,你的心就放在肚子裏吧,這屋子給了他們,簡直是便宜他們了!”楚一清淡淡一笑,接過她手裏的吹帚洗好了鍋,將餑餑蒸上,又拿出雞蛋來,準備炒雞蛋。

金玉一聽這話,也就放了心,趕緊燒火,見菜不多,大虎二虎他們還在屋裏坐著,就忍痛殺了一隻正在下蛋的雞燉上。

漸漸的,那燉雞的香味向外飄,皇甫祿一家子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們本來趕了半天的路,就饑腸轆轆的,剛才也不過灌了個水飽,如今一聞著香味,那肚子就咕嚕咕嚕的叫起來。

“爹,娘,你們想好了沒有?人家都開始吃飯了,你們聞聞,這味道香的!”皇甫家的二小子忍不住叫起來。

“吃吃,你就知道吃,如今你都是十七八的人了,幹活幹不好,讀書讀不好,連個媳婦都沒有,就知道吃!”皇甫祿忍不住教訓道。

林氏不樂意道:“你說這些幹什麽?魯博找不上媳婦還不是因為家裏窮?上次人家隔壁莊的,要十兩銀子的彩禮,你又拿不出來,這親事不黃了才怪!”

皇甫祿立即不樂意道:“你的意思是怪老子了?”

林氏低下頭,不說話了。

皇甫祿氣不打一處來,但是也是覺著肚子餓,最後隻能說道:“這樣,咱們舉手表決吧,同意的舉手,不同意的就別舉!”

幾個人一聽,立即點點頭,隻有皇甫心冷冷的轉開臉,不理他。

“那好,開始舉手吧!”皇甫祿說著,就見林氏跟兩個兒子全都舉起了手,皇甫心則徑直拿後背對著他。

皇甫祿沉吟了一下,終於說道:“如今是情勢不由人,這屋子什麽時候不好倒,偏偏在這個時候倒了,咱們如今無處可去,隻能答應潘慧安的條件!”

“二哥,我不同意,我不會原諒潘慧安的,絕不原諒!”皇甫心立即站起來大叫道。

“妹妹,你也該醒醒了,你看看你現在,到什麽年紀了還在做夢?咱們不可能回去了,三十年過去了,爹娘都死了,都城裏還有誰會記得咱們?你四哥都能認清現實,你為什麽就不能?”皇甫祿忍不住歎口氣道。

“四哥?他那叫什麽認清現實?不也是整日借酒消愁嗎?二哥,我不信,咱們總有一天能夠平反,能夠回去!”皇甫心激動的大喊大叫。

“當家的,別管她,你趕緊去說咱們答應了,這中午還能吃一頓雞呢!”林氏趕緊上前催著皇甫祿。

皇甫祿也覺著肚子餓,又被那肉味引著,當下也顧不上什麽了,上前拍了拍那門大聲叫道:“金玉,開門,我們想好了,不過屋子加五兩銀子實在是太少了,二十兩吧!”

金玉正在燉雞,聽了這話心裏忍不住一喜,她手裏是有十兩銀子的,再跟楚一清借一點……正要衝出去,就見楚一清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皇甫祿在門外等了許久,見沒人出來,隻得又喊道:“那就十五兩,可不能再少了!”

金玉見楚一清這一招果然有用,於是也就不急了,端著瓦罐裏的雞出了廚房,進了正屋,徑直給大虎二虎們端上桌。

“大虎二虎,兄弟們也餓了吧,專門為你們燉的雞,快吃吧!”金玉笑道。

大虎二虎立即起身,趕緊說道:“嫂子真是客氣了,咱們兩家是不打不相識,這點小事算什麽,怎麽還好意思吃嫂子的雞呢!”

楚一清也上屋說道:“快吃吧,這大熱天的,讓你們跑來!”

大虎二虎也就不推辭,吃起來。

皇甫祿在院子外見那雞端進去了,忍不住就有些著急,又高聲叫道:“金玉,你去跟你娘說,十兩,最後的價碼,十兩,可不能再少了,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們就回去了!”

大虎正吃著一根雞腿,聽見皇甫祿在外麵吵吵,立即起身站起來,叼著雞腿到了屋外不悅的嚷道:“要走就趕緊走,大中午的在這兒吆喝什麽?”說完,狠狠的將吃光肉的骨頭丟在地上,又碎了一口唾沫。

“當家的,看來這潘慧安是鐵了心了,你快趕緊答應吧,再答應晚了,那雞可就沒有了!”林氏扒著院門,急聲的說道。

“是啊,爹,快點快點,餓死了!”皇甫家的兩個小子也不耐煩的叫道。

皇甫祿見實在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隻得說道:“五兩就五兩吧,金玉,快開門!”

金玉這才慢騰騰的從屋裏出來,打開院門將皇甫祿一家人放進來,那些人一進門就衝進了屋裏,卻隻見那桌上丟的全是雞骨頭,那瓦罐裏連雞湯都沒有剩下!

皇甫祿一下子傻了眼,這才不悅的說道:“金玉,如今咱們是一家人,你快殺隻雞燉燉,我們也餓了!”

“慢著!”皇甫老太從屋裏出來,冷聲道:“他二叔,這事情咱們還是先說好了,立下契約再吃飯吧!”

皇甫祿不悅道:“這種事情還立什麽契約書?難道我還怕你耍賴不成?”

皇甫老太冷冷一笑:“不是怕我耍賴,是怕你耍賴,咱們還是什麽都擺在明麵上好!”皇甫老太說完,就轉身對楚一清道:“一清,你去拿紙筆,我說著你寫!”

楚一清趕緊去拿了紙筆,就聽皇甫老太說道:“庚午年六月十四日,皇甫潘氏以房屋四間,銀錢五兩與皇甫祿達成協議,準許遷動皇甫淵之墳墓,從今之後,兩家恩斷義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各不相幹!”

皇甫祿一聽,立即說道:“潘慧安,你這是什麽意思?咱們遷過來,那就是一家人,怎麽就各不相幹了?”

林氏也說道:“嫂子,俺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還不是要仰仗你照應麽,你這樣做是不是絕情了一些?”

皇甫老太冷笑道:“這屋子跟家裏全部的銀錢全都給了你們,如今我就剩下一把老骨頭。金玉已經嫁人,成為趙皇甫氏,我這個老婆子以後就跟著幹閨女住,還有什麽能照應你們的?你們如果願意,就簽了這協議,這房子這兩天就給你們騰出來,如果不願意,還是那句老話,請便吧!”

皇甫祿一聽,本想著日後再沾些便宜,如今見皇甫老太將話說的如此絕情,當下也就隻能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隻能挨下來,簽了那契約書。

“金玉,再去殺隻雞,就當做分別宴,吃完這餐飯,咱們跟你二叔家就是陌路人,誰也不幹著誰!”皇甫老太淡聲吩咐道。

金玉立即應了,讓趙小麥去殺雞。

看著皇甫祿一家子在堂屋裏吃飯,皇甫老太將楚一清叫到了裏屋說道:“一清,如今這心事算是了了,雖說這搬家是要挑好日子的,可是眼下情況已經是這樣,咱們下午就先將東西搬過去,要不然這家人沒地兒睡覺,一會我去找王婆子,看看這幾天有好日子麽,等到了好日子,咱們再放掛鞭炮。隻是這以後我們一家都要麻煩一清你了!”

楚一清趕緊說道:“娘,瞧你說的,咱們不是一家人麽,我正求之不得呢,這一直沒有搬過去,不就是在等你麽,如今這事也算是了了,不過咱們還是想辦法盡快將幹爹的墳遷過來,省得夜長夢多!一會你先去王婆子那兒算個遷墳的日子,這搬家的日子倒是不急,咱們先搬過去就成,也沒有那麽多的講究。”

皇甫老太聽了,也就點點頭,當下就隨便墊吧了一點,這就去找王婆子。

王婆子問了金玉爹的猝辰,又去查看了墳要遷入的坐向,算了半日,終於算出了一個日子,就在三天之後,可是因為七天之後就是二嘎子跟山丹小定的日子,這紅白事有些衝突,楚一清跟金玉就有些為難。

下午,趙小麥跟孫明發也沒有去地裏,忙著搬家。大宅院裏什麽都是新的,所以家具什麽的都不需要搬,被窩也做了新的,就將舊的全部留下給皇甫祿一家用,隻是收拾了衣裳等重要物件搬了過去。

傍晚的時候,趙家一家人已經在新宅院裏起火做飯了,雖然事情還沒有解決,但是這喬遷之喜總是要慶祝的,晚上楚一清就多做了兩個菜。

“楚姑娘,俺有話跟你說!”飯後,二嘎子到楚一清的麵前,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是關於俺的親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