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6 終來

幾日之後,厲煌有些煩躁的回到了乾坤宮。

“怎麽了?”楚一清見狀,忙抱著小柔福上前問道。

厲煌直覺的抬手抱過柔福,心裏雖然煩躁,但是看著柔福粉嘟嘟的小臉,緊皺的眉頭也舒緩了一些。

“今日胡儼進宮,帶來了安定候的書信,在書信上,安定候親自說明,胡儼之前有門親事,定的是永州太守之女,恐怕花麟與胡儼的親事不能成了!”厲煌低聲道。

楚一清一愣,問道:“之前安定候怎麽沒有說起這件事情?”

“安定候在信裏道歉,言辭懇切,說是因為與那永州太守十幾年沒有聯係,以為這件事情也就作罷,誰知道前些日子突然收到了對方的書信,隻得寫信來稟明一切!不過暗衛已經查明,胡儼的確之前定過親事,不過是雙方父母酒後所言,也沒有過聘納吉,所以並算不得數,前些日子胡儼去過花府,恐怕與這件事情有關!花麟是你瞧著長大的,她若是不願意,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你應該明白!”厲煌沉聲道。

楚一清一下子明白了,可能是花麟做了過激的事情,致使那安定候府寧可撿起十幾年前酒後戲言,也不願意娶花麟進門!

一想到花麟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楚一清就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我感念花老爺子托孤之意,將花麟留在身邊照顧,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害了她,好好的一門親事,如今卻被她破壞了!”

“如今的情勢,我若是繼續賜婚,安定候也說不出什麽來,隻是怕花麟那邊更是鬧騰!”厲煌不悅道,“況且如此,就算是花麟進了安定候府,怕是也不會得到什麽好臉色!”

安定候是皇上姨丈,胡儼是安定候世子,在新起的勳貴公子中,是炙手可熱的人選,這都城多少勳貴之女都眼巴巴的瞧著,他們沒有必要非要娶一位不願意嫁進安定候府的女子!

“既然如此,這親事就罷了吧!”楚一清也有些氣惱,“花麟這孩子從小到大沒有受什麽苦,如今也該吃些教訓的時候了,這樁親事就暫時作罷!那鈴鐺的親事……”

“鈴鐺的親事倒順利,那於翰林家是庶子,鈴鐺是花府庶女,也算是般配!隻是我擔心鈴鐺也與那花麟一般……”厲煌皺眉。

“不會,鈴鐺懂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越發的心疼!若是阿寶喜歡鈴鐺,我一定會讓鈴鐺進宮的,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楚一清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當年的三個孩子,如今的一段孽緣,還有那位神秘的顏九姑娘,楚一清真的覺著有些迷茫了!

楚一清與厲煌說了那些話之後,第二日就宣了鈴鐺進宮。

鈴鐺娘有了身孕,如今不能四處走動,就暫時在別苑裏休養,鈴鐺隻是帶了個小丫鬟進的宮,盈芊領著她,一路到了內室。

鈴鐺穿著一身月白色緙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琵琶襟短襦,一麵是一件緋色緞地繡大麗花的裙子,梳著雙髻,簡單甜美,恭敬的給楚一清行了禮。

“鈴鐺,快來坐!”楚一清笑道,招呼了她。

鈴鐺猶豫了一下,也就上前,跪坐在楚一清身下的腳踏上,抬起頭來望著楚一清。

“上次見你,都沒有與你好好的說話,幾年不見,鈴鐺長成大姑娘了!”楚一清說著,見鈴鐺頭上並沒有什麽首飾,也就順手將自己的首飾盒子取了過來,挑了一對銀絞絲鑲碧璽的如意雲紋簪,插到鈴鐺的雙環髻邊上,又取了一對赤金累絲玉兔搗藥耳墜帶在林大剛的耳朵上。

“皇後娘娘!”鈴鐺趕緊就要取下那簪子與耳墜來,被楚一清製止住。

“這是楚姨的一番心意,給你做嫁妝!”楚一清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鈴鐺眸色一濕,依靠在楚一清的腿上低聲道:“謝謝楚姨!”

楚一清點點頭,仔細的瞧了瞧,點點頭道:“這墜子倒適合你,終究是年輕,帶著好看!”

鈴鐺嬌羞的低下頭。在花府這些年,鈴鐺早已經不是那個鄉下丫頭,那簪子也就罷了,這玉墜上的玉兔玉質細膩,雕刻工藝十分精致,玉兔的一雙眼睛更是由上好的紅寶石鑲嵌,既大方,又俏皮,還典雅貴氣,一看就是珍品,價值不菲。

楚一清送她這些首飾,她也知道楚一清的意思,如今她已經心如止水,一些事情也已經想開,也就笑道:“多謝楚姨,這些首飾,我一定好好的戴著!”

楚一清見鈴鐺如此乖巧,那心裏更是難受,摟著她說了一會兒話,也就讓人將鈴鐺送回別苑去。

第二日,聖上賜婚的聖旨就下來,花鈴鐺與於府庶子於翰林的親事。

聽聞鈴鐺賜婚的聖旨下來,而自己的卻遲遲未下,花麟便知道事情有變了,心裏自然是歡暢,隻是這幾日,或許是花麒生她氣了,她幾次喚了丫鬟去前麵求見花麒與徐雲溪,他們兩人誰都沒有見她,她隻得一個人住在後麵的院子裏,著實憋悶的很。

與安定候府的親事黃了,花麒一直悶悶不樂,這會兒,他也覺察到這些年疏於對花麟的管教,特地從宮裏請調了幾個教養嬤嬤來,親自教習花麟大家小姐的規矩,於是,花麟的親事也就暫時放下。

盛夏過了之後就是初秋,鈴鐺的親事訂到了明年年底,因為她還要跟著鬼醫學醫,於是也就留在了都城,鈴鐺娘則等著腹中孩子三個月安全之後,與單二回了魯城,回去之後,又連日讓人送來了豐收的柿子。

這一日,楚一清專門請了皇甫老太、金玉還有幾個孩子進宮,一起品嚐魯城的柿子,待幾人從宮裏回到皇甫府的時候,就見皇甫府門前撩了一大摞的行李,一個馬車夫模樣的人,還在從馬車上向下卸,前麵一輛青色布簾的馬車,倒像是坐著人。

“是什麽人?”金玉不悅的先下了馬車,又訓斥門子道,“怎麽看門的,怎麽讓人隨便在門前這般……”

金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前麵的馬車掀起一條縫來,皇甫心的腦袋從馬車裏伸了出來,笑道:“金玉,是我呢,這皇甫府也是我家呢,我會娘家難道不成嗎?”

金玉一愣,就聽見門子在一旁低聲解釋道:“這位夫人硬說自己是皇甫府的姑奶奶,咱們也攔不住啊!”

皇甫老太從裏麵聽了,趕緊伸出頭來,就見皇甫心早已經下了馬車,身後跟著十歲的吳曜,笑嘻嘻的上了前。

“大嫂,你們這一走就是幾個月,總不見你們回啦,我想大嫂了,就來瞧瞧,反正這都城我也四十幾年沒有回來了,可真是大變樣了!”皇甫心笑道。

皇甫老太皺眉,也就下了車,沒有瞧見吳老五與楊氏的身影,也就問道:“就你們兩人來的?楊氏跟老五沒來?”

“沒來,他們想要死守著楚寒那二畝地,就讓他們守著去吧,我的曜兒,可不能當鄉巴佬!”皇甫心撇撇嘴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皇甫老太氣的不行,這麽說,這皇甫心是自己帶著孩子到都城了?婆家不要了?

趙盼兒從馬車裏最後出來,上前提醒皇甫老太道:“姥姥,姑奶奶這麽遠來了,或許還沒吃飯呢,先讓姑姥姥與曜舅舅進去吃飯休息一下吧!”

經盼兒一提醒,皇甫老太這才覺醒,她是被皇甫心氣懵了,竟然忘記這是都城,人多眼雜,當即也就對皇甫心說道:“你給我進來!”

皇甫心巴不得趕緊進去呢,拉著吳曜喜滋滋的衝了進去。

“哎呀,幾十年沒回來,似乎沒有什麽變化啊,曜兒,你瞧,這就是娘的家,這是大廳,當年你爺爺做褚正義的時候,家裏經常人來人往的,娘總喜歡躲在那邊的桃樹後偷看……咦,桃樹怎麽沒有了?”一進門,皇甫心就大聲嚷嚷著,比劃著,講給吳曜聽,最後指著一個小亭子說道:“好好的桃樹咋砍了?”

皇甫老太瞧著生氣,悶聲道:“這裏的裝飾早就變了的,這是皇上開恩,大體的按照之前的模樣又重新修建的,那桃樹早就不在了!”

皇甫心歎氣道:“正是吃桃子的好時候呢,還以為能吃到咱家的桃子呢!”

金玉在一旁瞧著,也不知道如何處理了,隻得先讓人將後院的一個房間空出來,先將皇甫心安頓了!

“我不住在那兒,我要住在我之前的房間!”皇甫心徑直說著,就去了前麵的一個廂房,推開來,裏麵一應俱全,還擺著幾幅盆景,牆上有幾幅字畫,原來這裏早就做了盼兒的閨房。

“盼兒搬出去,我搬進來,讓曜兒去住之前小四他們住的房間!”皇甫心口中的小四,指的是金玉的四叔。皇甫家房子的格局,少爺跟小姐的房子都是分開居住的,皇甫心這句話,自然是將吳曜也與阿金與阿銀他們一同對待的!

皇甫老太忍不住說道:“心兒,我問你,你這次來是串門還是久住?”

皇甫心立刻說道:“自然是久住了,大嫂,如今你們都搬到都城來了,我自然沒有必要一個人留在那寒冷的楚寒,怎麽,大嫂,你不願意?”

皇甫老太皺眉,低聲道:“咱們留在這裏,也不是之前就打算的,隻是情況有了變化,如今阿銀襲了老爺的官位,必須住在都城,可是你是嫁出去的閨女,怎麽能長期住在娘家?這樣,你先給吳曜住在後院,先安頓下來,咱們再從長計議吧!”

“阿銀做了褚正義了?我的天,咱們皇甫家翻身的日子終於到來了!”皇甫心一拍大腿道:“我就說麽,一清能不管咱們?沒有大嫂,一清還不知道……”

“你快閉嘴吧!”皇甫老太冷聲道,“這裏是都城,可不是楚寒,當年你離開的時候還小,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你住下來,我倒要先跟你說說這都城的規矩,省得你禍從口出!”

皇甫心還有些不服氣,這會兒菊嬸說飯菜準備好了,皇甫心母子趕了一天的路,早就累了乏了,這會兒也就顧不上計較,趕緊先去吃飯。

趁著皇甫心與吳曜吃飯的功夫,皇甫老太與金玉緊急的商量著對策。

“娘,之前咱們不打算來都城,也就讓姑姑留下,生怕她自己來了,再給妹子惹出啥事兒來,如今咱們一家都要搬過來,也不能將姑姑自己一個人留在那兒,要不就讓她搬進來吧!”金玉忍不住說道。

皇甫老太氣道:“出嫁出嫁,嫁出去了就是吳家的人,要來都城,那也要楊氏同意,吳家一起來!如今你姑姑跟曜兒自己跑來算怎麽一回事?那個家不要了?”

金玉也覺著皇甫心帶著曜兒就這樣來,是魯莽了一些,可是皇甫心的脾氣,這些年是有些收斂,誰知道鬧將起來又如何,正發愁著,就見趙盼兒端了洗淨的柿子進來,放在了茶幾上。

皇甫老太想起之前趙盼兒將皇甫心打發走的情景,也就對趙盼兒說道:“盼兒,來,你坐下,姥姥有話問你!”

盼兒也就乖巧的坐了下來。

“如今你姑姥姥帶著曜舅舅來了,你怎麽看?”皇甫老太輕聲問道。

金玉說道:“娘,你問她做什麽,她還是個孩子呢!”

“別看盼兒是個孩子,有些事情比你想的清楚!”皇甫老太說道,繼續望著盼兒。

盼兒想了想,也就說道:“姑姥姥想要來都城不是一日兩日了,以前咱們在楚寒,還能攔著她,如今咱們也回來了,的確是再也沒有攔著姑姥姥的理由,姥姥,娘,我看與其費心勸姑姥姥,不如就讓姑姥姥留下吧,不過要另外給她賣座宅子,連同姑姥爺還有老姥姥也一起接來就是了!曜舅舅也不小了,在都城的前途總比楚寒好些的!再說以後曜舅舅若是有了出息,也是大哥二哥的助力不是?”

皇甫老太聽了盼兒的話,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趕緊說道:“你瞧我,之前總覺著皇甫心不安生,怕給一清惹事,倒忘記了,如今咱們也到了都城了,咱們也能看著她,隻要她還能跟吳老五一起過,還能反了她不成?對,就按照盼兒說的辦,隻是讓她搬出去住,她不願意怎麽辦?”

盼兒笑道:“姥姥多慮了,如今二哥是褚正義,是這皇甫家正正經經的當家人,既然姑姥姥出嫁了,自然是要住在別家的,姑姥姥不糊塗,她是會想明白的!除非姑姥姥要和離,可是一旦和離,曜舅舅是要被人議論的,先不說這學院考試,將來議親,也是有影響的!”

皇甫老太點點頭道:“盼兒說的對,你姑姥姥最心疼的就是吳曜,她斷然不會讓吳曜讓人笑話的!”

盼兒這才點點頭,笑嘻嘻的下去。

待盼兒走了,皇甫老太對金玉說道:“瞧見沒,盼兒就像當年的我,有大家小姐的風範!”

金玉笑道:“是,盼兒與娘都有大家小姐的風範,就俺是個鄉下野女人,俺本來就是土生土長的鄉下野女人!”

皇甫老太瞪了她一眼,“知道就改改,有空就多看點書,認個字兒,如今又不是在楚寒宅院,裏裏外外的都要你忙!”

金玉隻得求饒道:“是是,俺知道了,俺一定學還不行?”

皇甫老太這才作罷。

安頓了一日,第二日,皇甫老太也就將皇甫心叫到了內閣,將打算說了,果然如盼兒所說,皇甫心二話沒說就同意了,不過也提出了條件,宅子的大小要比照著皇甫府來,又讓皇甫老太一陣罵,最後妥協下來,兩人找了牙子,去看了幾所房子,挑中一座三進三出帶著院子的宅子,立刻就買了下來,過了契稅,那房子的名字卻寫上了吳老五。

“大嫂,幹嘛寫他的名字?”皇甫心十分的不悅。

“這銀子是我的私房錢出的,我願意寫誰的名字就寫誰的名字,你若是想寫你的名字,這房子錢你出!”皇甫老太也不悅道。

皇甫心暗自嘟囔了一聲:“我哪裏有那麽多錢……”

“既然沒有,就少廢話!”皇甫老太大聲喊道。

皇甫心隻得撇撇唇,不敢說話了。

房子的事情定下來之後,皇甫老太就給還在楚寒忙碌的趙小麥送了個信,讓他帶著吳老五與楊氏上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