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不速之客

李鐵木鼻青眼腫的回了家,那李穆氏一瞧,整個人都蹦了起來,上前一把抓住李鐵木就大喊道:“這臉是咋了?還有這眼睛,你又跟人打架了?你這熊孩子,娘跟爹賺幾個錢讓你去讀書容易啊?你看看人家鐵栓,年紀比你小,人家都參加童生試了,這萬一考上秀才,人家那可就是有功名的人了,以後再報複咱家,咱家可怎麽辦好?娘辛辛苦苦的攢了錢,讓你去讀書,你咋光知道打架?”

李鐵木被狠狠的揪著耳朵,委屈的大叫道:“俺沒跟人打架,是別人打了俺,你看看俺身上這傷,俺都沒有來得及還手!”

李穆氏本來在那氣頭上,這會兒一瞧李鐵木身上的淤青,當即就氣的嗷嗷叫起來:“說,誰打你的?還反了天了,這在上家村,還有人敢碰俺的兒子?”李穆氏擼了擼袖子,回身拿了笤帚疙瘩,就準備打上門去。

“是……是麥香打的!”李鐵木有些心虛的說道。

李穆氏一愣,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問道:“啥?趙麥香打的?她一個小姑娘,年紀還比你小,塊頭都比你矮一截,能把你打成這樣?李鐵木,你別又在這兒扒瞎!”

李鐵木趕緊嚷嚷道:“俺沒扒瞎,就是趙麥香打的,她跟著楚姑娘學武呢,那腿腳利落著呢,一腳就將俺踢在地上了,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李穆氏見裏鐵木說的像真的,忍不住就說道:“那她為什麽打你?”

李鐵木咬咬唇,有些心虛的說道:“娘,爹不是跟你說麥香爹在鎮子裏出事了麽,俺就去跟同窗們說了,誰知道讓麥香聽見了,就……”

李穆氏一聽,那頭都大了,李老大去鎮子裏辦事,正好聽見兩個小衙差在路邊小店喝酒,說起過此事,他就當做大事兒在村裏傳開了,不過因為村裏很多人現在都租著楚一清的地呢,自然不敢多說什麽,誰知道讓李鐵木聽了去,竟然在學堂裏瞎說,讓麥香聽見了!

“這是咋的了?”李老大這會兒背著行李進了門,這冬天了,鎮子裏的活兒都難找,他現在斷活了,在鎮子裏住著動動就要花錢,所以他就先回來待兩天,反正讓幾個一起幹活的活計給看著了,有活兒就給他捎信兒。

“你咋回來了?這鎮子裏又沒活兒?”李穆氏發愁的問道。

李老大點點頭,不能開口,就聽見李穆氏埋怨起來,“你說說,你這三天兩頭的就沒活兒,幹活兒不長長,咱家兩個孩子,大的過了年就十四了,眼看這就要說親事,小的還要念書,交束金,你這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算個什麽事兒啊?家裏還有兩個老的,幹不了活兒不說,吃的比誰都多,讓咱們家全部負擔著,你說,你說這咋辦?”

李老大這心裏本就不痛快,這會兒見李穆氏又說話埋怨起來,當下就大聲嚷嚷道:“你吵吵啥?這家裏六七個人,就指著俺一個人做活兒吃飯,你看看現在咱們村子裏,還像以前麽?這老娘們坐在家裏就動動針線,看著孩子做個飯?這家的老娘們不都想著賺點錢?你看老二家的,人家賺的跟男人一樣多,你看看長河家,人家的籬笆裏養著雞,籬笆上曬著菜幹,還聽說跟著楚姑娘做辣白菜,那味兒可真好,長河日日的帶了去,饞的俺都不行,你會啥?就是帶點鹹菜都隻會用鹽醃醃,齁鹹齁鹹的,這鹽不要錢咋的?人家家裏的老娘們,現在都去楚姑娘家裏,隨便學點手藝回來,就將家裏現有的東西做的好吃,你瞧瞧在咱們家裏,一日三餐都是餅子鹹菜,人都吃的無精打采的,有什麽力氣幹活兒?你不看看自己,倒反過來說俺?俺一個人在鎮子裏,連吃都吃不好,還幹啥子活?”

李穆氏其實也想去學那芽菜的方子,學做辣白菜,學做酸菜,可是因為之前跟李老二家鬧得不好,捎帶著連金玉跟楚一清也得罪了,她自然不好意思腆著臉上門,還有那雞,上一次村裏幾個從楚一清那兒弄來的雞崽子,如今都長大了,全都下蛋了,她有的時候去串門,看著那些人從雞窩裏撿雞蛋,她都恨不得上前搶過來,但是這雞崽子是李老二家的孵,她咋好意思開口買?

見李穆氏不吭聲了,李老大的火氣這才消了一下,一轉眼看見李鐵木那鼻青臉腫的樣子,又不悅的嚷嚷起來:“你看看你這樣子,花了老子那麽多錢,不好好的讀書,隻管去打仗,還讀什麽讀,趕緊跟著我去鎮子當學徒算了!”

李鐵木一聽,立即向李穆氏身後躲:“娘,俺不去當學徒,那師傅都狠心的很,幹不好就不讓吃飯,不讓睡覺,娘,俺不去!”

“你這小子,你就不會激靈點?咋讀書也不成,幹活兒也不成呢?老子養了你們兩個算是花瞎了銀子了!”李老大聽得氣不打一處來。

“行了,俺知道,你放心,你想吃雞蛋,想吃辣白菜,俺都給你弄來,你等著!”李穆氏說著,拉著鐵木就出了門。

“你這是幹啥去?這天都快黑了,俺這趕了幾個時辰的車,不給俺做點飯吃?”李老大氣的在屋前跳腳。

“你就等著吃雞蛋吧!”李穆氏遠遠的喊道。

一出村子,李穆氏就低頭對李鐵木說道:“一會兒到了趙家,你就一個勁兒的喊疼,不行就躺在她家地上,知道嗎?她家不賠錢,咱就不走了,她家地是地暖,暖和呢,就是在地上睡都沒事!”

李鐵木怯怯的,說實話,他是這一次被麥香打怕了,忍不住說道:“娘,你想幹啥?”

“幹啥?打了俺家兒子,她家能不給個說法?別看她家現在不一樣了,住上大宅院了,賣了下人了,但是總講個理不是?你又沒有說錯,麥香爹是幹出那些丟人的事兒來,憑什麽不讓說?既然幹的出那就不能怕人說道,還有那個麥香,這小丫頭,才幾歲了,就學會打人了,這名聲傳出去,還想嫁個好人家不?”李穆氏一邊嚷嚷著,一邊就衝到了宅院前,這會兒有幾個從山下幹活兒回來的人,一見這架勢,也就想著瞧個熱鬧,也就跟在後麵去,但是也都遠遠的跟著,不敢上前。

李穆氏帶著李鐵木到了宅院前就砰砰的敲門,一會兒,就見夏荷出來應門。

“你是……”夏荷不常去村子裏,也就認識偶爾來玩的幾個人,並不認識李穆氏,當下就問道。

“俺是上家村李老大家的,你讓金玉出來,她閨女打了俺兒子,不能沒個說法!”李穆氏冷哼哼的說道,抓著李鐵木的手臂一緊,那李鐵木就啊的一聲嚎起來,捂著那臉額上的紅腫直喊疼。

夏荷一瞧,便趕緊回身去找金玉,這會兒李穆氏也不客氣,帶著李鐵木進了宅院,這一進宅院,她便驚愣住了,望著眼前氣派的三進三出的大院子,還有那深沉的走廊,紅色的屋頂飛簷,隻覺著那眼睛都看不過來了,那手心裏也攥出汗水來。以前在村子裏的時候,就聽見那些來過宅院的女人炫耀,說這宅院如何如何的大,如何如何的氣派,她就心想著,不就是多幾間屋,這茅草頂換上瓦頂唄,能有多氣派?可是如今瞧著這頭前二十間的屋子,還有那走廊邊上的跨院兒,她就覺著跟進了皇宮一般,再走近了瞧那大廳裏的擺設,李穆氏就更是拘謹了,愣愣的站在那兒,許久才回神。

金玉聽夏荷說了,趕緊從炕上起身兒出去,一見李穆氏牽著李鐵木站在大廳前發愣,當下就上前問道:“李大嫂,你說俺家麥香咋了?”

李穆氏這會兒回了神,趕緊賠上笑臉道:“金玉啊,這才幾日不見,你可真的富貴了,你看看這院子,這跨院兒,這擺設,哎呀,俺站在這兒,咋跟做夢似的呢!鐵木,你快進來,哎呀,這屋裏真暖和,跟外麵那冰天雪地就是不一樣,怪不得最近村裏的老人孩子都原來來這兒玩呢,可真是舒服,跟春天似的!金玉啊,你就是有福氣啊,可真有福氣!”

金玉看了一眼那鼻青眼腫的李鐵木,又先前聽夏荷說李穆氏是氣勢洶洶的來著,本來就做好了跟李穆氏理論的準備,這會兒一見李穆氏說的全是好話,也就忍不住愣住了,許久才問道:“李大嫂,你來有事嗎?”

因為李老二家的事情,金玉對這李穆氏很不待見,但是人家上門了,還笑嘻嘻的,她總不能將人趕出去不是,畢竟他們兩家沒有什麽直接的矛盾!

李穆氏一把將李鐵木拉到金玉麵前說道:“還不是這小子,不聽話,在學堂裏跟麥香打架,怕他一個大小子,傷著麥香,就拉著他來瞧瞧,咋的,麥香還沒回來?”

金玉一愣,這李鐵木鼻青臉腫的,還真的是麥香打的?當下就氣不打出一處來,立即說道:“李大嫂,麥香還沒回來呢,俺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打架的事情,隻是為什麽打架?這麥香跟鐵木也都不小了,咋都這麽不懂事呢?”

金玉正說著,就看見麥香帶著柳毅進了院子。那麥香一瞧見李穆氏跟李鐵木,臉一下子就耷拉下來,本想著上去補上兩拳,但是想想楚一清的話,也就什麽都沒說,徑直進了屋。

金玉一瞧麥香身上毫發沒傷,頓時放了心,再瞧瞧李鐵木那鼻青臉腫的樣子,就覺著更是對不起李穆氏了,忍不住朝著麥香嚷嚷道:“麥香,你是咋回事?咋還打架了?你……”

李穆氏趕緊說道:“金玉,這事兒不怪麥香,都怪俺家這小子,在外麵聽說了一些混話,學給學堂的人聽了,麥香肯定是生氣了,才會教訓了他!活該,這小子嘴欠,打死也活該!”

李鐵木本來想想這跟李穆氏來這兒鬧一鬧呢,這會兒一見李穆氏反了嘴,當下就有些發懵,隻是委屈的站在一邊。

金玉這幾日沒出去,自然不知道什麽內情,但是一聽李穆氏說孩子說了混話,當即心裏就犯嘀咕,但是人家已經帶著孩子登門道歉了,不管咋說,這鄉裏鄉親的,也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當下便說道:“李大嫂,都是孩子,你就別責怪了,不管咋說,咱們都是鄉親,沒啥說不開的!麥香這孩子也是,咋能打人呢,俺看鐵木這傷的不輕,夏荷,你趕緊去取二十個雞蛋來,給大嫂帶著,大嫂,這事兒咱們就過去了,你放心,俺一會兒進屋一定狠狠的說她!”

李穆氏一聽還有二十個雞蛋,當下心裏就美滋滋的,但是一想到今日來的目的,也就說道:“金玉,不怕你笑話,俺知道你心裏不待見俺,因為俺家跟老二家的事情,可是這是俺的家事不是,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是?都是俺那兩個老的……這事兒就不說了,金玉,雞蛋俺就不要了,你看看你家還有小雞崽子麽,給俺二十隻小雞崽子成不?還有那辣白菜,能不能也教俺做?俺家今年種了幾棵白菜呢,他爹嚐過長河家做的,說是好吃,讓俺來學學,你不會不教俺吧?”

金玉一愣,當下有些為難,說實話,這小雞崽子倒是沒什麽,正好第一批雞如今不怎麽下蛋了,楚一清就打算賣,這又孵了五百隻,打算蓋個大型的養雞場,現在雞崽子正好七天大,剛好是能好養活的時候,所以也是現成的,隻是這辣白菜麽,她是不會的,隻能說道:“這辣白菜是俺妹子醃的,俺這身子懶了,也就沒學,你看這樣成不,俺先給你一些吃著,你吃完了,抽空去跟長河家的學學就成,就怕你做不出那味道來呢,這很多人都學了,可是都不如俺家做的好吃呢!”

李穆氏一聽,那心裏更是歡喜,趕緊跟著夏荷去廚房找罐子,還特地找了個大罐子,非要讓夏荷裝滿,夏荷不情願,也就給裝了半顆,李穆氏就有些不高興,但是也不敢說什麽,又去抓雞崽子,挑挑揀揀的,專門瞅著那大的抓,就驚動了其他雞舍的雞,搞得雞飛狗跳的,最後金玉沒法子,趕緊讓柳乾去抓了給她。

柳乾到底是練過武功,身子靈活,一會兒便抓了二十隻雞崽子,放在籃子裏。

李穆氏一瞧見柳乾,那眼睛就直放光,一個勁的問道:“金玉,這人是你家買的下人?模樣兒還真俊呢?多大了?有二十了沒?成家了沒?”

柳乾抓完雞,不悅的皺皺眉,徑直轉身走了。夏荷聽著李穆氏這樣問,當即心裏就有些不樂意,但是因為有金玉在,她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嘟嘟嘴,站在一旁。

金玉看李穆氏這一番折騰,心裏就有些後悔,這事兒還沒搞清楚呢,不過看鐵木傷的不輕,打算給他二十個雞蛋補營養,沒想到這李穆氏得寸進尺,竟然扯住這麽多的事情來,當下就裝作疲憊的打了個哈欠,說道:“李大嫂,真不好意思,俺這有了身子就困頓的很,今日就不招呼你了,你看……”

李穆氏正對柳乾有興趣呢,她瞧著柳乾雖然是下人,但是那氣質一瞧就不是鄉下人,她正好有個沒出閣的表妹,都十八了,還東挑挑西挑挑的,她如果從中做好了這個媒,表妹找到一個好歸宿不說,那這樣一來,她跟金玉,跟楚一清的關係也就近了,以後常來這宅院,也能沾點光不是?所以她就還想問,這會兒夏荷立即擋在她麵前說道:“李大嫂,請您回去吧,我家夫人困了!”

金玉見夏荷說的這麽官場,就有些不好意思,正待要說什麽,就見麥香出了屋,冷冷的盯著李穆氏娘兩個,冷笑了一聲:“李鐵木,你還有臉來俺家要東西?”

李穆氏一見麥香出來了,生怕金玉聽麥香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將給的雞崽子跟辣白菜要回去,立即將那罐子辣白菜塞在李鐵木的懷裏,自己端了那盛著雞崽子的籃子說道:“金玉,那俺就先走了,還有麥香,都是孩子,你就別嫌吼了,鐵木沒事,半大的小子,這點打扛得住。”李穆氏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鐵木向外走。

金玉連忙瞪了麥香一眼,跟夏荷一起,將兩人送出門去。

麥香在後麵瞧著,氣的不行,但是又不好明說,隻得堵了氣進了書房。

站在門口,看著李家的母子兩個喜滋滋的走遠了,夏荷這才說道:“夫人,這還沒搞明白什麽事情呢,你咋就給人家東西了?小小姐是不會隨便打人的,俺瞧著,一定是那鐵木欠打!”

金玉示意夏荷關上大門說道:“不管咋的,打人總是不對的,你看看鐵木那臉……”金玉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麥香的屋子,見她正趴在桌上使氣,忍不住就問道:“麥香,你說這是咋回事?你幹嘛打李鐵木?”

麥香悶悶的抬起頭來,心裏直埋怨金玉,咋什麽都不知道就給了人東西?但是這心裏雖然不服氣,也知道這會兒不能讓金玉生氣,當下也就認錯道:“娘,俺再也不敢了!”

金玉一怔,心裏覺著有些奇怪,這麥香前腳兒還氣哄哄的,咋一會兒就認錯了?再說麥香的脾氣一向倔強,什麽時候這麽痛快的認過錯?從來都是打也不肯認錯的!

“麥香,你跟娘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金玉忍不住問道。

麥香隻是趴在桌子上胡亂寫著字:“沒啥,娘,這回俺知道錯了,以後不會打仗了,你快去做飯吧,這都啥時候了!”

金玉這話還沒問明白呢,哪裏肯走,正待還要上前,卻被麥香推了出來,那房門一下子從裏麵上了門閂。

“你這孩子,你咋……”金玉在外麵狠勁的拍著門。

楚一清正好回來,大體聽夏荷說了來龍去脈,當下趕緊上前拉住金玉說道:“金玉姐,沒事,就是小孩子鬧著玩,惱了而已,我已經說過麥香了,也帶著麥香跟夫子道了歉,她也知道錯了,這事兒就過去了,你就別問了!”

金玉頓了頓,低聲的問道:“妹子,是不是麥香爹的事情?俺這幾日也沒出去,是不是麥香爹的事情讓村裏人知道了?麥香這才……”

楚一清趕緊說道:“金玉姐,不是,你快別亂心思了,明個兒就是娘的生辰,今晚上咱們好好寫個菜單子,這請的人雖然不多,但是還是要喜慶不是?”

金玉被楚一清拉著,趕緊去了廚房,看看明日的菜夠不夠,順便瞧瞧今晚上吃什麽。

李穆氏帶著李鐵木回了家,老遠的就叫道:“他爹,你快出來,你看這是啥?”

李老大不悅的從屋裏出來,一瞧見那些雞崽子跟那罐子辣白菜,趕緊問道:“你咋來的?”

“金玉給的唄,她啊,一看咱家鐵木被麥香打的那個樣子,立馬就賠不是說好話,非要給俺這些東西,俺沒法子,也就拿著了!”李穆氏喜滋滋的,將辣白菜放在桌子上,又瞧著那雞崽子很是高興,“你反正今日回來了,明日去山裏砍點木條子,紮個柵欄,將雞崽子放進去,咱也養個雞,吃個蛋!”

李老大卻不信,正待要細問李鐵木是咋回事,李鐵木卻鬱悶的進了屋。

“別理他,咱們說咱們的,你不知道,趙家這次可真是發大發了,怪不得村裏人都巴結呢,那宅院修的,是俺這輩子瞧見的最大的宅院呢!俺跟你說,俺這次沒白去,俺看見一個人,趙家從城裏買的一個人,也就二十吧,長的一表人才的,那二嘎子成親俺可聽說了,那給女方的彩禮比普通人家多出很多呢,俺就想著,將柳兒嫁給那個人,這下子,咱家也成了趙家的親戚了,這以後雞崽子,辣白菜的,不有的是?”李穆氏興奮的說道。

李老大隻顧著從攤子裏摳出一塊辣白菜來吃,這會兒聽了這話隻是說道:“俺不管這事兒,不管咋樣,你跟趙家處好關係,你雞崽子你光弄來沒用,你不會養啊,還是跟人家學學咋養!”

李穆氏立馬點點頭:“你就放心吧,等俺處好了關係,俺也跟著金玉幹活去,咱家不比老二家賺的少!”

李鐵木在屋裏,聽著李穆氏的話,煩躁的將頭捂在被子裏。其實他是故意說那些話,引起麥香的注意的,誰知道讓麥香打了一頓不說,再看看自個娘那獻媚的樣子,他就覺著跟麥香之間是越來越遠了!

厲煌從昨晚聽了楚一清那番話之後,一天都有些心事重重的,跟阿寶玩也提不起精神,下午的時候就告辭要走。

楚一清將他送到宅院外,瞧著他上了馬車,“為什麽不多待一日?明日是娘的生辰,你也正好在一起熱鬧熱鬧!”

厲煌自己駕了那馬車,搖搖頭,淡淡一笑:“我得去查你當年的事情,還有那個陸家,有些事,我也要去處理一下!”

楚一清抬眸看著他,想要從他眼中探究出什麽,卻被他避開。

“我會盡快回來的,不等你想我的時候,我就會回來!”厲煌幽幽一笑,牽著馬兒掉了車頭,徑直揚長而去。

楚一清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說不出心裏的滋味。

厲煌,在逃避什麽嗎?

厲煌出了村子,在那大槐樹下停下,騰龍立即現身,上車接過那馬韁。

厲煌徑直進了車廂,閉上眼睛,就聽見馬兒疾馳起來,騰龍的話也從外麵傳進來:“爺,你可真夠忙的,這楚小姐的事情就這麽重要?竟然千裏迢迢的趕回來,而且還動用金龍堂的力量查那個陸蕭天!”

厲煌不悅的張開眼睛,冷聲道:“你什麽時候跟雷霆似的那麽愛多管閑事了?上官家族販賣私鹽的事情之後,很久沒有讓你做事了,這一次,陸府的事情就交給你,別驚動蘇貴妃,利用江湖恩怨將陸蕭天除了!”

騰龍趕緊應了一聲。

厲煌再次緩緩的閉上眼睛,心卻越來越沉。楚一清昨晚上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看出什麽來了嗎?有所懷疑了嗎?對阿寶,他是不是太過於外露了?可是他控製不住,一想到阿寶可能是他的兒子,一想到當年幫他解毒的人可能是楚一清,他的心裏就會湧出一抹奇怪的感覺,又甜蜜又痛苦,簡直是矛盾之極!

不過想要查清當年的事情並不容易,那個背後下手的人,似乎非常的不簡單,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的蜘絲馬跡,現在連小翠也死了,或許,真的隻有滴血認親了!

厲煌這邊想著,馬車就逐漸的駛出了上家村。

第二日便是皇甫老太的生辰,一大早,金玉就將皇甫老太好好的打扮了一下,讓她端坐在正位上,幾個人就跪在皇甫老太的麵前給她磕頭,說了一些吉利話兒,喜得皇甫老太那嘴巴都合不攏。

“娘,今日裏不用你瞧孩子,你就坐著等著吃現成的就成!”楚一清說完,就趕緊張羅起來,昨個晚上已經蒸好了壽桃,寫好了喜聯,這會兒在桌上擺上壽桃,門窗上貼上喜聯,掛上紅綢,然後就開始操辦今日裏喜宴要用的菜式。

早餐大家都湊合了一口,因為夏荷要瞧著阿寶,所以隻能將吉祥跟如意調到前院打下手,也幸虧這菜啊肉什麽,昨晚上都是切好的,就光等著下鍋,也不算麻煩。

慢慢的,村裏有人聽說皇甫老太要過壽,全都過來串門子,楚一清趕緊讓吉祥端上油果子、花生、瓜子什麽的,村裏的那些婆子,也就不客氣,坐在皇甫老太的炕頭上,守著兩盤子零食,一邊吃一邊閑磕牙,那話兒自然不是家長裏短就是羨慕皇甫老太好命。

皇甫老太這會兒一身朱紅色的披鶴問春的褂子,頭上戴著楚一清送她的金簪子,那頭發梳的油亮的,很是精神,一邊聽著村裏婆子的奉承話兒,一邊笑著,早已經沒有了這幾日,因為趙小麥出事而生的愁容。

村裏的婆子耍了一會,見天色不早,也就知道壽宴快開了,她們沒受到邀請,自然也就知道這裏麵的事兒,當下便告辭。

皇甫老太也就客氣了兩句,將他們送出去,剛將她們送走,就見村長帶著張氏上了門。

“老妹子,你看咱們這村裏就你最有福氣了,你看你這幾個孩子孝順的,不像俺這麽苦命,前兩個月過壽,這在城裏的兩個兒子都不回來!”張氏一邊說,一邊拿出了賀禮,是一雙繡花鞋兒,那式樣正好是皇甫老太能穿的,她笑道:“老妹子,送別的怕你不稀罕,就送你雙鞋子,俺自己做的,你可別嫌棄!”

皇甫老太自然客氣了兩句,一會兒,許廷也來了,帶來了一棵野山參,雖然不算名貴,但是勝在心意。

皇甫老太當下拉著張氏在屋裏說話兒,村長就跟許廷在大廳裏說話,待到快中午的時候,李老二才跟李林氏一起來,說是因為要做活兒,耽誤了,送上了一籃子喜蛋。

“鐵栓呢?”金玉搬不得重物,趕緊讓如意接了,搬到廚房裏,瞧來瞧去沒瞧見鐵栓,當下忍不住問道。

“在家呢,俺讓他來,他死活不來,這不這幾日等消息呢,他這心裏煩躁的很,也不說話,飯也不怎麽吃,哎,俺看著可真是心疼!”李林氏一邊搭把手,一邊說道。

金玉趕緊問道:“鐵栓不是說考的不錯麽,咋又這麽緊張起來了?”

李林氏歎口氣:“誰知道呢,這回來兩天還好,可是越靠近發榜的日子,就越煩躁!”

“那更要讓他出來走走,可別憋出啥事來!不行,俺讓麥香去叫他去!”金玉說著,趕緊出了廚房,去屋裏喊了麥香來,“你將你鐵栓哥叫來,跟他說快點,這就開飯了!”

麥香趕緊應了一聲,特地穿上許枝給她做的新衣裳出門。

到了鐵栓家,在院子外叫了一聲,麥香就開門進去了。

院子裏,鐵栓正在那兒劈柴火呢,一見麥香進來,趕緊站起身來道:“麥香,你咋來了?”

麥香調皮的眨眨眼睛:“請你唄,俺娘讓俺來親自請你,怕你這個未來的秀才老爺不去呢!”

鐵栓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啥秀才老爺,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也說這話寒磣俺!”

麥香立即說道:“不是寒磣你,俺覺著鐵栓哥你一定能成為咱們村裏的第一個秀才的,以後還說不定是舉人老爺呢!”

鐵栓聽了這話甚是受用,看著麥香那笑臉,忍不住說道:“麥香,這些日子你都不理俺,你不知道俺這心裏多難受,你能不能還像以前那樣來找俺,問俺字啥的?”

麥香一愣,那心裏就有些難受,但是還是說道:“最近書讀得順利,俺好多字都會了,再說鐵栓哥,你也忙,這如果真的考上秀才,不就是要去城裏上學?俺也不能老指望你不是?”

鐵栓聽了,頓時又覺著那心空落落的了,正待要再說什麽,就聽見麥香說道:“鐵栓哥,咱們快走吧,今個兒俺姥姥過壽呢,總不能讓一大家子人,還都是你的長輩兒,等著你不是?你也不怕人家說你這秀才還沒當上,這架子倒大了!”

鐵栓忍不住道:“麥香啊,你這嘴最是厲害,可不是得理不饒人麽!”

麥香調皮的朝他吸吸鼻子,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院子,向著宅院而去。

李穆氏將兩斤肉用繩子串著提著站在院子裏,朝著屋裏喊道:“李鐵木,趕緊出來,咋這麽磨蹭?”

李鐵木穿了一身簇新的褂子,從屋裏出來,隻是可惜那臉上還紅腫著,有些破壞形象。

“娘,人家又沒請咱,咱這樣去合適不?”李鐵木自然也是想去的,能看著麥香不是,但是又怕麥香那拳頭,萬一將他趕出來咋辦。

“有什麽不合適的,俺這不是讓你爹一大早的去隔壁村子割了豬肉麽,兩斤呢,咱們送了肉,那趙家還不留咱們吃飯?這會兒,咱們要跟趙家搞好關係,等你表姐那親事成了,咱家成了……”李穆氏忍不住,就又開始叨叨起來。

“娘,行了,你別說了,你讓表姐嫁給她家的下人,那俺咋辦?俺是想娶麥香的,你這不是自己降低自己的身價麽!”李鐵木不悅道。

李穆氏一愣,看著李鐵木,許久才反應過來:“你想娶麥香?俺的兒,你可真敢想,換做以前,這麥香巴不得進咱家的門,可是如今人家是個啥光景,咱家是個啥光景,你還想娶人家麥香,你快別做夢了!”

李鐵木一聽,當下就轉身向裏走:“那你自己去吧,俺不去了!”

李穆氏一叉腰:“不去就不起,俺就是覺著這兩斤肉一個人去吃,有些折本,才叫你去的,你不去就算了,大不了俺多吃點,晚上不吃飯了!”

李鐵木站住,想了想,他還是想見麥香,也就默默的跟在後麵。

楚一清帶著吉祥跟如意,做了整整兩桌子菜,女人們陪著皇甫老太在裏屋的炕上吃,趙小麥跟李老二則陪著村長跟許廷,在外麵吃。

“金玉,這麥香爹咋傷的這麽重?那看那眼還烏青呢!”張氏一坐下,便故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問道。

金玉尷尬的笑笑,見還有個才沒上齊,正準備喊吉祥去端一下,就聽見外麵響起李穆氏的聲音來。

“嬸子,俺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俺可是不請自來的!”李穆氏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門,顯擺似的將那肉高高的舉起來放在桌上,“嬸子,俺給你割了兩斤肉,俺這家裏窮,也沒有什麽拿出手的,你別嫌棄!”

皇甫老太覺著自家平日裏跟李老大家並沒有什麽交情,又因為今日有李老二一家在,當下就有些一愣,趕緊看向金玉。

金玉也搞不明白,但是人家既然提著壽禮上門了,這菜又端上了桌,自然就不能客氣客氣,當下就問道:“大嫂子,吃飯了沒?要不……”

李穆氏立馬一屁股坐下,說道:“還沒呢,這不就等著吃你家的壽宴!”說著,就又回頭看看身後的李鐵木道:“快出去陪你夫子吃飯去,那嘴巴伶俐點,知道不?”

李鐵木一進屋就盯著麥香,見李穆氏坐下了,也正想坐下呢,一聽見李穆氏這麽說,便隻得點點頭,出了屋,一見李老二跟李鐵栓都在,那心裏就有些不得勁,但是還是坐下來。

李穆氏一坐下,李林氏那臉就有些不悅,但是也知道今個兒是皇甫老太大喜的日子,當即就隻能忍著。

李穆氏則不管,一坐下就說個不停,一會兒說皇甫老太的衣裳漂亮,一會兒說這菜好,最後盯著皇甫老套頭上的簪子說道:“哎呀,嬸子,那簪子是金的吧?俺瞧著可不像鎏金的,楚姑娘給買的?”

楚一清冷冷的皺皺眉,頓時覺著這頓飯,因為李穆氏跟李鐵木這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而顯得氣氛怪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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