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範家那位出城去找你了。”

餘婉兒嗑完一顆瓜子笑嘻嘻地說道:“在城外轉了一晚上沒找到你,今日發了熱,連床都起不來了。”

王從碧正在檢查成衣的針腳,聽到餘婉兒的話,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繼續把衣服針腳檢查完畢,發現沒有問題後,王從碧將衣服遞給掌櫃,然後走到餘婉兒身邊坐下,問道:“哦,那還有呢?”

王從碧的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好像就是附和閨中密友閑聊一樣,根本不把範書臣當回事。

“也沒什麽,就是暈了一會兒,我相公過去就醒了,後來他又對著盧芊芊的丫頭發了火,把盧芊芊熬得湯砸了……”

看王從碧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淺笑,餘婉兒嘴角越揚越高,連眼角眉梢都不可抑製地流出笑容。

“姐姐真是放下了,太好了。”

拿得起放得下,根本不把辜負自己的人當回事,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餘婉兒真是打心眼裏羨慕王從碧的從容果斷。

若是她遇到這樣的事情,縱然這時候她已經和範書臣沒有感情,但聽到他生病臥床不起的消息,她也會顧忌夫妻情麵和別人言論,不得不去看看他吧。

“都要和離的人了,藕斷絲連又會徒增煩惱。”

再說了別人議論又怎麽樣,又不能讓她少吃一塊肉,怕什麽。

王從碧知道餘婉兒在擔憂什麽,但是她經曆過前世,已經再也不想考慮別人的想法了。

她能夠重生一次,已經是老天對她的憐憫了,她一點都不想再和範書臣、盧芊芊這兩個人渣較勁了。

“對了,之前和你說過的事情,你家相公考慮得如何了?”

王從碧突然想起之前問過餘婉兒,想從範書郡那裏進些書籍筆墨的事情。

“他說姐姐什麽時候要,提前給他說一聲就行了,絕對不會耽誤姐姐的事情。”

餘婉兒也幹脆,直接和王從碧坦白,“我相公就賺姐姐兩分利就行,隻要姐姐生意做大了,繼續從我相公那裏進貨就行。”

“這麽相信我生意能夠做大?不怕我賠本連累你們?”

王從碧輕輕揚唇一笑。

“姐姐做事情,我自然是放心的。”

餘婉兒臉上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狡黠笑容,“就算姐姐筆墨生意做不好,不是還有其他鋪子嗎?”

“反正,我是不怕你卷了我相公錢跑了的。”

看著餘婉兒如此相信自己,王從碧莞爾一笑,“那等我弄好了鋪子裏麵的東西,就找你相公簽個契書,你回去的時候和他說一聲。”

“行,我這會兒就去和他說。”

餘婉兒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瓜子殼,準備離開。

“不急啊。”

王從碧笑著站了起來,“吃個飯,你再回去吧。”

“我是不急,但是有人著急。”

餘婉兒掩嘴一笑,對著門口抬了抬眉毛,“外麵中郎將大人還等著呢。”

她昨日可是聽說了,那位尉遲大人得了王從碧做的衣裳,繞著城裏騎馬炫耀了一天。

餘婉兒自從知道上次在城外遇見的那個嚇人的武士是尉遲九儀後,就有些莫名地害怕他,直到他穿上了王從碧送的那件衣服。

什麽叫做風姿如玉?

什麽叫做容儀俊爽?

什麽叫做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

餘婉兒那時終於知道了書上那些描寫美男子的詞語是多麽貼切。

被尉遲九儀容顏震驚一次後,她就再也不怕尉遲九儀了,連之前嚇到她那個淩冽桀驁的眼睛,她也覺得是秋水含波,美目含情。

中郎將大人肯定和王姐姐有點什麽,不然不會在這裏守著。

餘婉兒和王從碧告別後,提著裙子從尉遲九儀身邊走過時,偷偷抬頭看了一眼。

真是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王姐姐運氣可真好,丟了一塊破石頭,來了一塊真美玉。

送走對自己擠眉弄眼的餘婉兒,王從碧哭笑不得地看向尉遲九儀。

“你過來有什麽事情嗎?”

不在府裏等著她,直接跑到鋪子裏麵,是有什麽急事嗎?

“有。”

尉遲九儀看了看四周,舔了舔嘴唇,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求你讓我勾搭一次。”

“啊?”

王從碧看著尉遲九儀的眼睛,心髒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起來,臉也瞬間紅了起來。

她捏緊拳頭,讓自己盡量保持冷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樣。”

尉遲九儀見王從碧臉紅,自己臉也紅了起來,手忙腳亂地解釋道:“我就是想讓你被我勾搭上。”

“啊,呸,呸,呸,是追求。”

“是假裝被我追求上。”

尉遲九儀急的汗都出來了,但又舍不得用袖子去擦汗,隻得用手指抹了抹額頭。

“是我那個姨母,你上次見到那個。”

尉遲九儀看看四周,壓低嗓子說道:“我騙她說我有中意的女子,然後她就非要讓我說是誰,我就……”

尉遲九儀尷尬地看向王從碧,嗬嗬傻笑兩聲,“我又不認識其他的小娘子,一著急,就把你說出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王從碧的臉色,發現她沒有發怒,才不好意思地說道:“她今日非要讓我帶意中人回去吃飯,若你不介意的話,你……能不能假裝一下,陪她吃個飯啊?”

她還以為尉遲九儀要做什麽呢,原來隻是想讓她和那個馮夫人吃個飯啊。

都怪他結結巴巴的,害她差點誤會。

王從碧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那就好。”

尉遲九儀解決了心中大事,一高興想要擁抱王從碧。

隻一伸手,又發現這行為不對,連忙收了回去。

怎麽就高興得狗膽包天,敢去碰這個凶婆娘了。

但是……

尉遲九儀看著隻到他胸口的王從碧,有些心癢。

這麽小小的樣子,看起來軟乎乎的,是不是抱起來也是軟綿綿的。

他長得太高了,王從碧這會兒沒有抬頭,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他眼睛亮晶晶的正盯著自己不放。

“那晚上我在府裏等你大駕光臨。”

尉遲九儀壓下心中的妄想,臉上又掛上了正經的表情,說完話便想轉身離開。

“你等等。”

王從碧的聲音讓尉遲九儀停了下來。

“你還未說你姨母喜歡什麽,有什麽禁忌,還有你之前是怎麽對她說的,不然她問起來,我怎麽回話?”

“我姨母性子很好的,早就盼著我成親了,我喜歡的人她也應該喜歡。”

尉遲九儀摸了摸頭,“我當時就說中意你,其他的也沒說什麽。”

“這該說什麽,我也不知道啊。”

看著尉遲九儀微紅的臉,王從碧又覺得自己臉上也燙了起來,本來直視尉遲九儀的眼睛也移開了,不敢再與他對視,“那我到時候看情況說話吧,若是說得不對,你記得提醒我。”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爭氣。

好歹也是當了那麽幾年主母的,不過就是幫著尉遲九儀糊弄一下他的姨母,怎麽就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來了。

尉遲九儀不會暗地裏笑她吧?

就在王從碧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看見尉遲九儀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我就知道你聰明,知道怎麽弄,那這些都交給你了,一定要穩住她。”

王從碧驚愕地抬起頭,正好與尉遲九儀眼含熱淚地看著她,“我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就看你了,你可千萬要做好啊。”

“做好了,我就多訂幾件衣裳。”

尉遲九儀大方地說道:“兩套,這次我給錢。”

哦,難不成不還不想給錢,想再訛我幾套衣裳?

王從碧表情僵硬,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剛才那點旖旎的感覺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行了,你趕緊走,我晚上會過去的。”

“那說定了哦。”

尉遲九儀對著王從碧憨笑兩聲,高高興興地走了。

王從碧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在她後麵伺候的秋月看到她的反應,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這位尉遲大人也是有意思的緊,看起來冷峻帥氣,結果真人卻這麽……”

秋月想了想說道:“詼諧。”

“是詼諧嗎?”

王從碧聞言嗤笑一聲,“是傻吧。”

秋月含笑不語。

王從碧也不糾結這件事情,轉而問起了在京兆尹辦和離的事情。

“去了好幾次,但是那邊的人說範大人不把他那一份婚書和放夫書交過去,就辦不了。”

秋月歎了一口氣,小聲說道:“每次去京兆尹就推脫,說不要讓他們為難,最近幾次去連人都找不到了。”

“官官相護,倒是被尉遲九儀說中了。”

王從碧冷笑一聲,範書臣真是個賤皮子。

前世他不顧自己懇求,把自己送入大牢,今世又巴巴地拖著她不肯和離。

就是非要和她對著來。

“明日再去問問,不行再說。”

王從碧喝了一口茶,壓下心中的火氣,“你去把掌櫃叫來,商量一下新鋪子的事情。”

和掌櫃商量完怎麽進貨,怎麽定價,怎麽折扣等等事宜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王從碧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於是便帶著秋月上了馬車回了白虎街的房子。

先是換了一件見客的衣服,又讓人準備好京城貴婦喜歡的時新禮物,王從碧這才帶著春花和秋月一起去了尉遲九儀的家中。

出乎王從碧的意料,尉遲九儀居然在門口等著,正把手伸在門縫中東看西看。

見到王從碧過來,尉遲九儀眼睛一亮,把大門全部推開,頓時一陣金紅色的光芒從門裏閃了出來。

這日光怎麽這麽耀眼?

王從碧眯起眼睛細看了一下,才發現那紅光並不是日光,而是尉遲九儀身上金線繡花紅袍被陽光照射閃出的光暈。

“你……你怎麽穿了這麽一身衣服?”

王從碧看清尉遲九儀的樣子後,她倒退了三步。

尉遲九儀不止穿了紅袍,頭上還束了一根鑲嵌珍珠的紅色發帶,腳上還踏了一雙繡著蝙蝠的紅靴子,看起來就像要馬上拜堂的新郎一般。

“我也不想啊,這不是被逼的嗎。”

尉遲九儀欲哭無淚。

他本來想穿平時的衣服,但是卻被馮婆娑說他穿得破破爛爛的,不懂禮數,硬逼他換上這麽一身全紅的衣服。

“你這樣子……要不我改天再來吧。”

王從碧看著尉遲九儀這一身衣裳,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轉身就想離開。

不知道怎麽的,她總覺得今日這飯看起來和“鴻門宴”,有些不敢入席。

“我都同你說好了,你怎麽能臨陣脫逃?”

尉遲九儀一看王從碧想跑,一下就急了。

三步並作兩步從大門跑了出來,拉著王從碧的袖子不放,“快點給我進去,我姨母還在裏麵等著你呢。”

“下次見,下次見。”

王從碧使勁扯自己的袖子,小聲說道:“我總覺得去了之後會發生奇怪的事情,你和你姨母說,我們改個時間再見麵吧。”

“那怎麽行,你不是坑我嗎?”

尉遲九儀扯著袖子不放,“你必須給我進去,不然我今日就吊死在你門口,讓你日日不得安睡。”

“不至於吧,就一頓飯而已。”

王從碧壓低了嗓子,“我丫頭都看著呢,別扯我袖子,你好歹是中郎將,你要不要臉啊?”

“我都要死了,還要什麽臉啊。”

尉遲九儀急得臉都紅了,“你是不知道我姨母這個人,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話,我就別想活了,你就救一救我吧。”

“我就知道你求我沒有好事。”

王從碧隻覺得自己腦仁疼。

她就不該答應尉遲九儀的要求,看吧,現在想跑都不行。

“你家大人怎麽還沒有來啊?”

就在尉遲九儀和王從碧在門口拉拉扯扯的時候,在屋裏等著的馮婆娑有些坐不住了。

“走吧,四季,我們去門口看看怎麽回事?”

說完,馮婆娑就站了起來,準備出屋子。

“夫人,要不再等……等。”

水龍想要阻止,但是卻被馮婆娑手下的婆子給推到了一邊。

“四季,你說那孩子不會是騙我的吧?”

馮婆娑一邊走,一邊詢問身邊的人,“還是人家不中意她,所以請不來?”

“應該不是。”

四季看著遠處搖了搖頭,“夫人,你看。”

“看什麽?”

馮婆娑順著四季的視線望了過去,正好看見還在拉拉扯扯的尉遲九儀和王從碧。

“哎呀,這兩個孩子怎麽大門口就這樣啊。”

馮婆娑捂著嘴笑了起來,“四季,你說明年的時候,我是不是能當上祖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