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銅城
亭子中的六位少女一聽說南宮禹讓她們走,便對莫小悠說:“姑娘,我們不想回家,想在這裏伺候這位公子,還請姑娘不要帶走我們。”
“是啊,姑娘,求求你了,別帶我們走。”
“我不走,除非我死……”
六位少女你一句我一句,句句哀求著要留下來,莫小悠一臉茫然,這南宮禹真是有絕頂魅力!
她一個人一次也帶不走這六位姑娘,她們又拚命後退,大有要投入溪水中的舉動。莫小悠無奈的垂下頭,隻能先回去和許魁交代清楚,讓他帶這些女子的家人來請回她們了。
看一眼自己的頭發,就這樣回去,可不行。天已經亮了,這個南宮禹是有病嗎?半夜抓少女來給他彈琴聽?
莫小悠尋著琴聲找去,這才注意到遠處閣樓上的女子,“那不是花若雪嗎?”
她幾下飛過去,質問道:“花若雪,你怎麽會在這裏?”
花若雪像是進入夢幻中,聽不到莫小悠的話,也看不到她的人,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優雅的跳躍著,目光清的如一汪泉水,和她平時的妖嬈判若兩人。
“花若雪!”她上前抓住那仍在彈琴的手,怒吼著。
突然被打斷了彈琴的雅興,花若雪才看向莫小悠。“小悠,我不想對你解釋什麽,能不能不要來打擾我。”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要和藍玉胡成親了嗎?”花若雪能主動放棄和藍玉胡的婚事固然是好事,可若她是被南宮禹迷惑的,莫小悠便有責任來喚醒她。
花若雪站起來,提起藍玉胡她像是在夢中初醒,藍玉胡是過去一場平淡的夢,應該算是她一開始就進錯了夢境。
“小悠,見到他的時候,我才知道藍玉胡非我想要陪伴的人,現在我放開了藍玉胡,你應該開心才是,放心,我是清醒的,從來沒這樣清醒。”
看莫小悠的眼神,花若雪便知道她不相信自己沒有被蠱惑,可是世間的感情,總是越解釋越讓人迷惑,最後連自己也相信了是為了某種原因才愛上,而忘了愛是沒有任何理由的。
“他是誰?南宮禹,你見過他幾次?我才不信你是清醒的,快跟我走。”莫小悠又抓向花若雪的手腕,想帶她離開。
花若雪笑著看她,平靜的說:“我十歲就見過他了,等我長大後誤以為藍玉胡是當年我見的那個男子,所以執意要嫁給藍玉胡,可是我錯了,原來他叫南宮禹。”
莫小悠慢慢放開她的手,花若雪愛錯人了!那藍玉胡現在也知道了嗎?
“南宮禹知道嗎?他對你好嗎?”
花若雪又坐下來,繼續彈奏,南宮禹不知道,他對她好與不好都不重要,重要的他在她身邊就是最好。
她的臉好像展開的白玉蘭,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著滿足的愉悅。沉浸在自己的琴音裏,她彈琴是因為南宮禹喜歡聽琴音嗎?莫小悠站了一會,她喜歡現在的生活,便夠了。不是有句話說: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做了玉皇大帝也不會開心嗎!
再回到城中,晨光初現,衙門裏早起的幾個捕快已在練功場裏耍弄著拳腳,看到莫小悠,許魁便說:“莫兄弟,昨夜有結果嗎?城中又少了一個少女。”
“我知道,那些少女在城北門外的一處莊園裏,她們不願意回來,你帶上這些少女的家人,去山莊接她們回來吧!”莫小悠頭有點沉,她急需要睡覺。
許魁一聽城北的山莊,臉色就變了,凝重的問:“城北?你已經去過了?”
“嗯,你帶人去吧,我好困,先睡飽再說。”莫小悠太因。沒有在意許魁的表情,向捕快們給她準備的臥房走去。
她初來銅城,對城北的晚風莊園聞所未聞,在銅城人心中,那莊園猶如地獄一般的存在,從沒有人進去過,莊園的仆人從來不曾和外麵的人接觸過,據說這山莊的主人殺人如麻,但凡是他看不順眼的,不管有沒有得罪他,都隻能一死,也從來沒有人真的見過晚風山莊的主人,光是傳聞就讓人不敢靠近那象征死亡的禁地。
許魁才不敢帶人去晚風山莊,隻好等這個莫兄弟睡好覺再商議。
莫小悠一覺睡到傍晚,看看窗外,這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已經過去幾天了,竟連天元城都沒走到,西月現在對她來說,太遙遠了!
打開門就看到許魁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許捕頭,你怎麽了?有事找我?”
許魁見莫小悠醒了,高興的說:“莫兄弟,真有你的,那六位少女已經回來了,隻是有點癡癲,不過人能找回來就很好了。”
“癡癲?什麽症狀?”莫小悠想著南宮禹這樣的男子才不屑對這些弱女子動手,她們怎麽會癡癲了呢?
“就是一直吵著要回去,求著讓家人送她們回去,又不說原因,一個個回到家就彈琴,也不和家人說任何山莊的情況。”這樣的症狀在許魁和其他的人看來,絕對是癡癲之狀。
莫小悠笑了,這算什麽,見過南宮禹的女子有這種反應的絕對正常,花若雪這樣絕頂的美人都陷入其中,何況情竇初開的少女呢。
“這沒事的,過些日子就會好了,賞金呢?”一雙小手在許魁眼前晃動,她可是出生入死,為這賞金差點要了她的命。
許魁麵露難色,他聽說少女們回來了就已經去請示過知府大人,奈何大人以沒有抓住盜賊為由,不願意拿出銀兩。
“沒有抓住犯人,所以隻能給你五十兩白銀!”許魁心疼的拿出銀子,這可是他的快半年的月奉了。
“啊,那麽少,不行,我要去找你們的大人,定要和他好好理論一番,我差點死在那山莊裏,才五十兩,打發乞丐呢?”雖然她現在和乞丐無異,可這也太氣人了,有本事,他們怎麽不去抓南宮禹!
許魁暗暗自嘲,五十兩呐,還敢說打發乞丐,這莫兄弟是沒當過乞丐吧,乞丐能得一文錢就要謝天謝地了,“收下吧,你不是要去天元城嗎?這些銀兩省著點花,足夠你一路的盤纏了!”
把銀兩放在莫小悠手中,許魁歎息一聲,離開了。
白天睡多了,到了晚上,莫小悠又不困了,反正明天要離開了,去看看這個銅城吧。心之所想,行之所動,她不加思索就轉悠到街道中。
圓月國所有的城池都大同小異,無非是府邸林立,閣樓凸起。
走進一家小酒館,聽了許魁的話,這五十兩還是節省著花的好,莫小悠剛想喊小二,聽到背後兩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唉,我們頭算是倒了大黴了,這采花賊沒抓住,還白白送出五十兩銀子,我們一個月也才五兩銀子,這可是要十個月,將近一年的月俸啊!”
“對啊,頭兒家裏還有妻小,他一向喜歡慷慨解囊,這五十兩白銀也許是借來的,接下來的半年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啪!”莫小悠一拍桌子站起來,問道:“你們在說什麽,許魁今天給我的錢是自己掏的腰包,你們大人沒有給我賞金嗎?”
兩個換了便衣的捕快一看莫小悠就站在自己身邊,許魁都不是這個看似柔軟的家夥的對手,兩人不敢得罪莫小悠,隻好說了實話。
“我們大人說你沒抓住盜賊,那少女也是自己回來的,你沒有一點功勞,他不願意給你一兩的賞金!”
“什麽?你們大人在哪,快帶我去。”莫小悠氣瘋了,她還在許魁麵前那麽看輕這五十兩。
兩個捕快一看莫小悠發飆了,趕緊放下一點碎銀,撒腿就跑。
本來還想吃飯的,一想到許魁可能是借來的銀兩,她哪還有食欲。
一路尋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許魁的家,輕輕叩了兩下門,一位婦人開了門,“你找誰?”
那婦人三十歲左右,歲月對她比較刻薄,年齡不大,人卻蒼老了些,可是眉目間和藹可親,讓人想和她親近些。
“我找許捕頭,他在家嗎?”
“在的,公子請來吧。”婦人打開門,請莫小悠進去。
一座不算大的小院子,兩間廂房,正堂三間房屋。許魁正在中堂裏吃飯,看莫小悠進來,羞愧的對婦人說:“允兒娘,把飯食收下去吧。”
不說莫小悠還沒注意,聽許魁說飯食,莫小悠低頭一看,是一盤子青菜和一碗糙米,她攔住正要收拾的婦人,說:“我還沒吃飯呢,許大哥不介意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她之前總喊許魁為許捕頭,現在看他為自己這樣隻相處兩天的這樣慷慨,心中再也喊不出捕頭,這一聲大哥是她最想喊的。
婦人也不好再收拾,看著自家相公。許魁坐下來,沒有說話。
莫小悠也不管那是不是許魁用過的碗筷,拿過來就用,有些苦澀的野菜,她從來沒吃過糙米,原來傳聞中的糙米是難以下咽的。
幾口扒完飯菜,莫小悠滿意的看看空空如野的盤子,然後拿出那五十兩銀子。
“許大哥若是把我當兄弟就一定要收下這銀子,小弟告辭!”
許魁站起來,說:“莫兄弟……”
莫小悠伸出手打住他的話,輕輕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她用行動告訴許魁,她也可以吃苦,這五十兩銀子與她不算多,可對這一家人來說,卻不算少。
出了許魁的家,她又遊**在銅城屋簷之上,她不信找不出知府的府邸,下屬拚命的捕快過的這樣清苦,她想看一看做為領導的知府,日子過得怎麽樣。
尋找了一會,在原來衙門的後麵看到一處寬大的府邸,躍下朱紅色的大門前,大門上沒有刻字,她一拍腦袋,官府官府,應該是既有辦公的地方,又有住宅的。
高牆內,設置的很優美,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鬆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壇盆景,藤蘿翠竹,點綴其間。真是應該盡有。
大廳中還亮著燈,莫小悠悄悄飛上屋簷,想看一看知府的夜生活。
一位肥胖的中年男子邊品茶邊欣賞著字畫,身後兩位侍女正在為他輕搖蒲扇。
好個貪官汙吏,莫小悠氣得想要衝下去,一掌劈死那知府。偌大的府邸竟是為這樣的人建的,這泱泱大國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官吏!
不教訓下知府,就這樣離開她真不能解氣,想了一會,莫小悠便有了一個自認為絕好的計策。
她從大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知府大人,聽說你不打算支付我一千兩白銀?”
知府抬起頭,這人是誰?“你是怎麽進來的,怎麽沒人通報?”
“哼?我是揭下懸賞榜文的人,城中少女都回來了,我的一千兩呢?”莫小悠一點點走近,氣勢洶洶,嚇得那兩個侍女也不敢說話。
“來人,來人……”知府想喊來兩個仆人,這個人就是從晚風山莊平安出來的那個家夥,定是和綠林盜匪一夥的。
莫小悠手一揚,把知府一下撂倒,“你們兩個說說看,你們知府大人怎麽樣?說實話,有半句虛言,定會死的很慘。”
兩個侍女一起跪下,低著頭說:“好漢饒命,奴婢們不敢說。”
“有何不敢,我能為你們做主,我是朝廷暗中派來的大臣,專治貪官汙吏,隻要你們敢指正,我就可以辦了他。”莫小悠後悔沒向楚陵寒要個金牌什麽的,也好證明自己的身份。
“知府大人剛上任二年,這座府邸是今年剛修建成的,為造這府邸累死好幾個銅城百姓呢,我娘為了不讓我爹爹被抓來這裏修建府邸,就把我買給了知府大人做奴婢。”
那侍女說著已泣不成聲。
“真是十惡不赦!”莫小悠氣得牙根發癢。
她決定連夜回天元城,一定要讓楚陵風罷免了這個知府的職位!
第二天,銅城中又有一個笑話,卻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笑話,他們的知府大人全身一絲不掛的被掉在銅城的門樓上,在門樓上掙紮半天都沒有人放他下來。
知府新建府邸外的高牆上也被人刻下兩行超大的字跡: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搗糙米。貪汙百姓一粒米,投胎隻能成畜生。
藍玉胡尋錯了路線,他比莫小悠還早一天到了天元城。庭院中空寂沒落,隻有他一人。若是明天城中再沒莫小悠的消息,他就要去滄海看看,說不定莫小悠會去尋小白呢。
莫小悠一回天元城就奔向皇宮,當然她又翻宮牆了,因為通傳什麽的太麻煩。
太和殿裏的書房中,楚陵風竟還在兢兢業業的看著奏書,這敬業程度和楚陵寒有得一拚。
“嗨,苦命的帝王!”
楚陵風沒抬頭,聽這聲音就知道天下間敢這樣和帝王說話的估計隻有一人了,聽說這女子去了懸海,這麽快就回來了。
“莫小悠,你來找我二哥嗎?他還在西月沒回來!”楚陵風一說起楚陵寒,剛舒展的眉頭又聚在一起,西月的戰況不容樂觀。
抬頭見莫小悠的裝扮,又問道:“你又做回乞丐了?”
她的衣物一路上沒換洗,又黑又臭,蓬頭垢麵,不用裝扮,本身就是乞丐,要不路上怎麽乞討呢。
“說來話長,不過我不是找楚陵寒的,我是來找你的,這次路過銅城遇到一個很不稱職的知府,你趕快罷免他的官職,不要再讓他禍害百姓了。”莫小悠一說起那知府,又變得怒不可揭。
楚陵風被莫小悠逗笑了,“官場的事,你也有興趣?銅城的知府?我記住了!”
莫小悠趕路太急,交代了銅城的事就想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我走了,你做皇帝也不錯!”
算是誇獎嗎?楚陵風微微一笑,“怡情軒是你暫時的住處。”
“哦,算了,我回醉仙樓。”皇宮豪華,可是她更想住外麵,這裏不屬於她。
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莫小悠看著熟悉的皇城,可是熟悉的人全都不在,醉仙樓的門緊緊關著,門上的銅鎖還是臘梅親自鎖上的。
她想著要去哪呢,庭院,城外還有藍玉胡的庭院呢!城門早就關上了,她隻好躍過城牆。
夜闌人靜,大地上萬物都進入了夢鄉。
庭院中也寂靜無聲,曾經這裏熱鬧的時候,有小蝶,臘梅,還有藍玉胡。
一聲輕歎。
“誰?”藍玉胡睡不著,一直在閣樓的回廊中發呆。
莫小悠一聽,這不是藍玉胡的聲音?天呐,他怎麽來天元城了?
見沒人回應,他便飛下閣樓,院中空曠無人,難道是他出現幻覺了,還是……
莫小悠輕輕的移到後院中,這一身臭味,被藍玉胡看到,定會嫌棄她吧。她在水井中打些水倒在木桶中,動作再輕微,也還是驚動了別人。
“誰在哪?”藍玉胡這一次是突然出現在莫小悠身後。
一股刺鼻的汗臭味讓他以為庭院遭遇了乞丐,“哪來的乞丐,不去丐幫,來這幹嘛?”
竟然嫌棄乞丐,那這幾年還和她一起生活在丐幫?捏著嗓音,莫小悠說:“我這就走!”
她放在木桶,轉身就走。
藍玉胡一看那身形,立馬攔在前麵,就算她變得很臭,頭發淩亂,衣服破爛,可是那身形是變不了的。
高興的摟她入懷,“你可讓我好找!”
“藍大幫主快閃開,我臭著呢!”莫小悠還在生氣,藍玉胡剛剛的態度傷了她的心呢。
藍玉胡才沒想剛才自己說了什麽,打開火折子,點了火房中的燈,說:“別用涼水洗,我幫你燒些熱水。”
“不用,已經是夏天了,你不要忙活。”莫小悠站在門外,看著藍玉胡已動起手來加了些水在鐵鍋中,正準備點火。
“聽說女孩子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能用涼水洗澡,對身體不好。”他也不知從哪聽來的,隻要是對莫小悠不好的事,他都不允許任何人去做,莫小悠自己也不行,傷害她身體的事,任何人都沒有資格。
莫小悠靠著火房的牆角坐下,困倦和疲乏讓她眼皮不再聽話。
弄了半天,藍玉胡才搞定了他不太擅長的火房,看著冒出熱氣的鐵鍋,他總算鬆了一口氣,外麵一點動靜也沒有,那丫頭不會又跑了吧!
到門外一看,莫小悠竟睡著了,幫她調好水,藍玉胡才喊:“小悠,快起來洗澡,水已經倒好了。”
“明天再洗!”莫小悠困得哪還有心情洗澡。
“哪你睡,我幫你洗。”藍玉胡說著就去解她的衣帶。
這一招很見效,莫小悠一下醒了,清醒的護在自己胸前,“我自己來,你去睡吧。”
進了房間,看見浴桶中滿滿的水,用手一試,還真是溫的,關上門,吹滅了燈,莫小悠才敢退去衣物。
“那麽見外,我又不會偷看。”藍玉胡在門外還沒有離開,卻見裏麵燈火滅了。
聽到藍玉胡的話,莫小悠沒好氣的說:“藍大幫主,我是乞丐,不值得你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