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悅的眼神投向正在廚房忙碌的孟西平,“西平哥總是喜歡穿這種深色係的衣服,原先我總覺得這就跟他的個性一樣:冷漠、遙遠,我爸也勸我說,這個西平,點起一根煙來,半天都沒有一句話,為人實在是木納沒趣,這麽不容易相處,將來怎麽做夫妻?現在我知道了,我錯了,我爸也錯了,他不是那樣沒趣的人,隻是沒有遇到他想要的人,你看他為你忙得多開心,而且剛才開門時我看到你撲到他懷裏的情形,說實話我感動了……不染,因為我哥的原因,我是恨過你,但是剛才你那種雀躍歡欣撒嬌的小女人樣子,說實話我是第一次見到,太意外了。你跟我哥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我哥怎麽討好你,你總是淡淡的,被動的,我印象中的你,冷靜淡定,甚至還有一絲憂鬱,說起來跟西平哥給我的感覺有些相似, 原來你們是因為沒有遇到對方……原來一個人遇到心愛的人,自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如果這輩子我也能遇到這樣的一個人,死也情願……”

我輕輕擱下調羹,低聲道:“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沒什麽對不起的,”自悅笑笑,“我爸說了,我們何家已經出了一個我哥,不能再出蠢孩子傻孩子了,”她頓了一下,突然道:“不染,你也看到那個人了,你說我會不會和那個人結婚?”

我不覺看向她。

問得好奇怪。

不過她的語氣和臉色真的有詢問的意思。

我沉吟了一會兒,“那個人很好,氣質幹淨沉穩,家世應該也不錯,很配你。”

自悅呼出一口氣,“是的,我也覺得,我爸也這麽說。”

我輕輕按住她的手臂,“你會幸福的。”

“幸福?我不知道什麽是幸福,但是楊青……別人都說他好,我也覺得他很好,”自悅的眼裏快速閃過一絲憂傷,隨即就消失了,臉上帶著笑意,眼中充滿渴望,熱切道:“不染,那現在你幸福嗎?”

我?我想此刻我是幸福的,但我的幸福充滿了罪惡感。自遠一天醒不過來,我便一天不得安生,我知道的。

我開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什麽是幸福,真的,從前無論我擁有過多少,我總是覺得那不屬於我,將來總有一天會失去,不知道怎麽回事。”

自悅道:“我知道是什麽,因為我哥始終都沒法給你安全感,但西平哥能。女人要的哪裏是什麽金錢權勢,不就是一種安全感嗎?”

我不覺一愣,定定地看向她。

都說女人的敵人是女人,女人的知音又何嚐不是女人?

自悅懂我。

我誠心誠意地對她說:“我要是個男人,將來必定要娶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橫我一眼道:“是,因為你是沒法娶自己的。”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

真正的笑靨如花。

那個嬌嗔活潑的自悅又回來了。

客廳的光線有些幽暗,但她的皮膚借著些微的亮光,還是閃爍出晶瑩的光澤,臉皮緊繃、嘴唇飽滿、束成馬尾巴的頭發每一根都透著青春的彈力的氣息,有著我所缺乏的明亮氣質,

把人心裏的晦澀和陰暗都照沒了,麵對著她,我自慚形穢,這世間大概也隻有孟西平那樣的呆子才會撇下她來遷就我這樣的枯槁紅顏。

孟西平終於從廚房裏出來了,手中端著一杯咖啡遞給自悅,“喝一點吧,我衝得比較淡,不會影響睡眠。”

“謝謝西平哥,”自悅拿起熱騰騰的杯子嗅了一下,點頭道:“摩卡的味道,不染你和我口味差不多。”

我還沒開口,就聽到孟西平的責備聲,“你這湯怎麽還沒喝?就算再難喝,為了你身子,多少也喝一點。”

自悅附和道:“是啊,為了孩子。”

我不覺快速掃了孟西平一眼。

原來,自悅並不知道我流產的事情。

她以為我懷著自遠的孩子還能和孟西平平和地相處下去嗎?不,那絕不可能,就算孟西平願意,我也不願意。

我定定神,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道:“自悅,我已經拿掉了孩子。”

“什麽?”自悅端著咖啡杯的手一歪,頓時熱咖啡潑了些出來,她不顧被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你剛才說什麽?”

我平靜地望著她,“我下午去流產了,已經拿掉了孩子。”

她一把將咖啡杯擱到茶幾上,“我哥的孩子?”

我點點頭,“是,醫生說,留著也可能先天不全……”

“什麽先天不全!你這分明是找借口急著想和我哥劃清界限!他還沒死呢!”自悅一下子站起身來,激動道:“曾不染!你離開我哥和西平哥在一起,這我無話可說,但你不聲不響就打掉了我哥的孩子,你問過誰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啊?啊?你可真是殘忍!”

“可……”

“別拿我姐說過的那些瘋話來塘塞!就算是那保姆陳阿姨也知道那是你和我哥的孩子!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拿掉了?那是我們何家的孩子!”

“可是……”

“你別激動,別激動,”孟西平握住了我的手,開口道:“自悅,這不能怪不染,是我讓她拿掉的,一切的過錯都在我身上,我是個自私的男人,我不願意我愛的女人生下和別的男人的孩子,尤其是你們何家的男人。”

我不覺一愣。

他的語氣太確定。

原來他是真的不能接受那個孩子。

自悅更是憤憤地張大眼睛,口不擇言道:“我們何家的?你這話什麽意思?何家哪裏對不住你孟西平了?”

孟西平站起身來,歎口氣,淡淡道:“很久以前的事了,當然跟你無關,我也不想談,回頭你自己問問你爸就知道了,問問他關於我父母的事,再問問他關於你媽媽的事。你告訴他,其實我也是最近兩個月才知道真相的,他不必為此內疚,但也別想我會一輩子感激他。”

“我媽媽?你父母?你父母不是早去世了嗎?”自悅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西平哥,到底是什麽事?你告訴我。”

孟西平冷淡地搖頭,“我是不會說的,一切以你爸說的為準。”他重新坐下來,勉強衝我笑笑,“對不起,我有些失態了,一不小心就把過去的成年爛芝麻穀子吐了出來。”

我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微微發顫。

我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激動。

天!到底是什麽事?

(早上寫到現在就寫了這麽多,抱歉沒有一萬字,明天繼續,爭取內容能比今天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