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塔矢亮走進客廳的時候,越智還是低垂著頭坐在沙發上,旁邊站著的越智爺爺正不住地歎氣,不過在發現進來的塔矢身上半濕,連發尾都在滴水後,越智爺爺連忙讓保姆去拿幹毛巾過來。*****$*看最新上-_-!-_-!
“您是自己冒雨前來的嗎?這未免也太魯莽了!”越智爺爺帶著一絲責備的語氣道,雖然還是用了敬語,但是同樣也沒忘對方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塔矢正一手接過毛巾,解釋道,“對不起,我隻是急著想看到越智今天和進藤光的棋局……”
“有什麽不能等到明天呢,或者提前打聲招呼,我也可以派司機去接一下,如果您在來這的路上出了什麽事,您可讓我怎麽向塔矢名人交代!”
塔矢張了張口,最後還是隻能幹巴巴地吐出一句,“對不起……”
越智爺爺看了看他,又看看自己那仍是垂頭坐著的孫子,佯裝生氣地敲著手裏的紙扇,“真拿你們這些孩子沒辦法!算了,我就把這裏留給你們吧,我不在這裏礙事了!”
走出客廳,正好碰上保姆拿著幹毛巾過來,越智爺爺小聲道,“送進去吧,再泡一壺熱茶……哎,不管怎麽說,趁著青春這樣執著地追求某個目標,就算經曆些挫折,也不見得是件壞事。”說罷,他搖了搖頭,背著手走了。
客廳裏,塔矢的視線從越智身上移到了他麵前的空棋盤,以及棋盤兩邊擺放整齊的棋盒。
遲疑了下,他在越智對麵坐下,問道,“你在等我來嗎?”
“……我真的很討厭輸,”越智開口,卻是答非所問,“輸了的感覺很不好,而且我也討厭被別人看到我輸的樣子,那樣會顯得我很可笑。”
“越智?”塔矢不明白他為什麽說這個。
越智揉了揉眼睛,終於抬起了頭,塔矢注意到鏡片後他的眼角泛紅,很明顯是哭過的痕跡。
“今天我輸得很慘,是徹徹底底的慘敗,如果可以的話現在我誰都不想見。但是進藤光說,給你看過這局棋,你會告訴我我想要的答案……”
他坐直身體,伸出手開始在麵前的棋盤上擺放棋子,“我不管進藤光是怎麽知道你這段時間都在指導我的,也不管他為什麽要我把這局棋展示給你看……我之所以會按他說的做,今晚讓你進來並複盤給你看,隻是因為……”越智狠狠咬著下唇,“我一定要弄清楚——為什麽我的棋子會背叛我?!”
黑棋從最開始就主動進攻,殺氣騰騰地借著布局順利占領了他們這一個月來專門研究出的秀策下法的薄弱關鍵處,而白棋一如之前預料,在這樣的猛烈攻勢下略顯被動,落位也較為雜亂。
但是在進入中盤後,形勢開始逆轉,分散各處看似雜亂無章的白棋竟借著黑棋的發動迅速連成一片,原本為設伏而在前期落下的黑子完全成為了踏腳,僅僅是十多步後,盤勢便徹底傾向了白棋一方。
在放下最後一粒棋子後,越智問,“從頭到尾都看清楚了嗎?”
塔矢沉默地點了點頭。
越智一揮手,將棋盤上所有棋子全部掃落!
“我討厭輸棋,但是從來不懼怕輸棋。”與暴躁的動作相反的,越智的表情很平靜,他像是在簡單地敘述一件事般地道,“因為每次輸了以後,我都能立刻明白自己失誤在哪裏,下一次我就能吸取教訓不再犯相同的錯誤,所以即使是你,塔矢亮,我也堅信自己總有一天能追趕上你……”
“但是剛才這些……”他指著地上那些散落的棋子,“這些不是我的黑棋……它們變成了進藤光的了!”
越智的最後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落在塔矢心中!
【……經驗豐富的圍棋大師,能善加利用‘勢’影響不知情的對手的認知。】
去年那個下雪的晚上,進藤光一臉病容地虛弱地靠在床頭,對他這麽說。
……
【那樣毫無懸念的盤勢對比,沒有理由一直拖到現在。】
偌獅戰的第一場,緒方質疑進藤光在與村上二段的對弈中放水,但是之後複盤出來的結果,沒有破綻。然而,那時明明輸了棋的村上二段,卻在最後對進藤光道謝……
……
【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言隻會幹擾你的專注力,以後都不需要再理會。】
麵對自己關於“勢”的疑問,父親給出這樣的答複。
……
記憶兜兜轉轉反反複複如同螺旋一般閃現不停,但是到了後麵,最清晰的卻是那雙溫潤沉靜的眼睛……
塔矢亮一手扶著頭,想起海王中學的那次,他就是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在與之對弈中,由最初的猶豫不斷慢慢變得越來越堅定,直至棋局結束後,他已重拾自己,不再逃避,並堅定了要追趕對方的決心……
那盤棋————
“是‘勢’。”塔矢亮啞聲道。
葉瀨國中,生活指導室。
美津子正受邀而來,與班上的老師麵談。
“恭喜!我聽說進藤同學上個星期通過了考試,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我班上的學生竟然有這麽年輕就成為職業棋士的,您真是教子有方!”老師很是興奮地道。
相較之下,身為媽媽的美津子卻一臉的擔憂,“您千萬別這麽說,我跟我先生也都被他搞糊塗了,我現在都是一頭霧水……”
“您是擔心他以後經常要請假無法上學嗎?”
“是啊,而且除了擔心他的課業,也很擔心他會因此人際關係變差……”美津子仿佛想起了什麽往事一般,表情更加擔憂了。
老師認同地點了點頭,“另外還有升學的事,馬上就要國三了,進藤同學是會繼續升高中,還是會去專職圍棋呢?”
“我還沒有問過他……”
“最好是先問清楚呢,雖然我個人是覺得隻有國中學曆不太好,不過他那樣也算另類形式的步入社會吧!”老師說著,隨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隻是那個社會感覺有點怪。”
“對啊對啊!”美津子一下子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拚命點頭,“您是不知道,有一個和阿光差不多大小的也是那樣的孩子有一晚跑到我家來了,那言行舉止簡直就和大人沒什麽兩樣,雖然長得很可愛啦……聽阿光說那孩子比他還早一年就通過了考試……我是很希望我們家阿光可以變穩重一點,但是如果像那個孩子那樣感覺就太奇怪了!”
“呃,進藤的媽媽,您別激動……”老師雖然沒太聽懂,但是也大致明白了她要表達的意思,“總之我想應該還要一段時間,他的職業棋士生活才會開始……應該是春天吧?如有需要我協助的地方,請盡管告知。”
美津子平複了下情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給您添麻煩了。”
“哪裏,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和老師告別後,美津子走出了指導室。
不遠處,操場的櫻花樹下,進藤光正在和三穀佑輝說著話,見到她出來便隻身走了過來。
“現在放學了吧?佑輝不和我們一起走嗎?”美津子問。
“不了,他待會要去他姐姐打工的地方,好像是和人約好了每天固定時間下網絡圍棋。”進藤道。
“這樣啊……”
“嗯,媽媽呢?和老師談得怎麽樣?”
美津子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
進藤懂了,想了想,道,“還記得在職業考試之前我對媽媽說過的話嗎?”
“什麽?”
“通過考試後會有一次新人初段賽,”進藤笑著道,“媽媽要不要到我認識的會所裏去和別人一起看我比賽?”
美津子愣住。
“別擔心,我會請熟人幫我帶著媽媽,有什麽困惑的事不明白的事,都可以盡管問那個人!”
當天晚上。
進藤在房間裏翻箱倒櫃。
千年的鬼魂一會被趕到這邊,一會又被趕到那邊,終於生氣地道,[阿光,你在幹嘛啦!]
[找東西。]
[我當然知道你在找東西,可是你到底在找什麽呢?]
“找到了!”進藤歡呼一聲,然後便捏著手裏的名片跑出房間,往樓下奔去。
拿起放置在客廳的電話,按照名片上麵的號碼輸入,幾聲鈴聲後,電話被接通,話筒裏傳出一句低沉的“哪位?”
“打擾了,我是進藤!”
城市的另一邊。
某座高級公寓頂層,原本隻是隨意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拿起電話接聽的緒方精次怔了怔,“……稍等,我打回給你。”說完便切斷了通話。
“怎麽了?”伴隨著一個慵懶的聲音,一名嫵媚的女子從床的另一邊貼過來,“不繼續嗎?”
“有事。”緒方道,下了床從滿是淩亂衣物的地上找出自己的睡袍,披上朝外走。
“要多久?”後麵女子不滿地追問。
“啊,誰知道呢。”緒方這麽說著。
走過客廳的時候,順手從冰櫃裏拿了一瓶紅酒,緒方一直來到外麵的露台。
入秋的夜風已經隱隱帶了絲冷冽,他攏了攏睡袍的帶子,拿起一旁架子上的電話撥出,然後半倚著欄杆,眺望著下方的城市。
“……喂?是緒方先生嗎?”
在聽到話筒那邊那個少年的聲音傳過來後,緒方的嘴角便揚了起來,“真難得,你竟然會主動找我。”
無視他的調侃,少年直接便道出了來電的用意,“若獅戰上,您說過名人想要見我對嗎?”
“沒錯,”緒方道,“我也說過如果你同意要見他了,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所以你這是改變主意了嗎?”
“算不上改變主意吧,隻是覺得時機差不多到了,”電話那邊的少年似乎心情很好,“新人初段賽怎麽樣?很適合用來見麵吧?”
“……”緒方正拿起紅酒的動作一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這次的新人初段賽,你想要名人親自指定你做為他的對手?”
“就是這樣!請務必幫我轉達給名人。拜托您了,緒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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