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的雪地上,一匹黑色的駿馬蹄下生風,背上馱著一個紅衣女人,繁複的衣袂隨著馬兒的疾馳而上下翻飛,一人一馬漸漸遠去。
這一幕,放在熒幕中,頗有一種武俠的悲涼之美。
可拍攝現場的工作人員,沒有一個人能平心靜氣地欣賞這一幕,有的人甚至驚呼出聲。
“糟了,前麵是山路,進郊區了!”
“那個小替身還在上麵呢,這馬這麽顛簸,她不得摔死啊。”
馴馬師也一臉的蒙圈,之前配合劇情,他特地安排了馬廄裏最強壯的公馬出場,這匹馬不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很優秀,最重要的是它很乖,拍攝了無數場戲,不論是裝死還是假摔,都能完成得非常真實,是個老演員了。
今天怎麽這麽反常,連他的安撫和指令都不聽了呢。
導演第一時間安排人追了出去,即便如此,那一人一馬也已經衝進在不遠處的樹林中,沒了蹤影。
之前馬術師告訴簡悠,最好攥著馬鐙馬鞍這類的東西,不然很容易就被顛簸的馬背甩飛出去。她一向惜命,老老實實地聽了馬術師的話,也正是因為如此,馬受驚的時候她沒有第一時間被上躥下跳的馬重重地甩在凍得硬邦邦的地上。
凡事皆有利弊,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那馬就衝了出去。速度之快連簡悠也不敢托大,隻得繼續抓著馬鐙苟著,先保住小命再說。
簡悠拍過的馬術替身戲份沒有三十也有五十,從沒見過馬這樣發瘋。她腦子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桑啟之前潑在她身上的那杯水。
長長的裙擺隨著風飄動,她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攏了一把裙擺,放在鼻端聞時,隱隱聞到了一股騷味。
難道是馬尿?
桑琪故意潑了母馬的尿在她身上,被公馬聞到後激發了野性,所以才會發瘋?
不,不應該,她還在那**裏麵摻了別的東西。
這桑琪到底是有多想把她弄死,手段層出不窮。簡悠偏不要如了她的意,就要好好地活下來。
她試圖把裙擺撕掉,因為也許等她身上的氣味隨風散去之後馬就會平靜下來。可她想留下桑琪害她的證據,一咬牙,將那裙擺壓在了腹部底下,保留了下來。
寒風刺骨,簡悠身上衣料本就單薄,再這樣跑下去恐怕要凍僵。她咬著牙,吃力地換另一隻手抓住馬鐙,再用空出來的手去揪住馬鬃。
好在這匹馳騁了許多古偶劇的駿馬為了上鏡漂亮,留了長長的鬃毛,簡悠一把薅住,逐漸擺正了身形。
臀部穩穩地坐在了馬鞍上,可那韁繩在馬頸下垂落。她不得不向前俯身,雙臂抱住粗壯的馬頸同時去夠那韁繩,
簡悠身形嬌小,手臂自然也短,試了幾次都沒有將那馬頸環住。她隻得死死揪住馬鬃,身體朝一個方向傾斜,冒著從馬背上跌落的凶險,終於將那韁繩握在了手心。
她長籲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拉扯韁繩,駿馬嘶鳴著,雙蹄揚起,再次試圖將她甩下後背。
“籲!”
簡悠連吆喝帶駕馭,終於成功將那馬頭調轉,兩人沿著來路疾馳回去。
不知跑了多久,簡悠看到前方的雪地之中朝這邊張望的人群。
眼看著馬要衝進人群,立刻勒馬,趁著馬兒立身的時刻,她立刻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跳得遠遠的,“接著!”
馬術師聞言衝過來,找準時機登上馬背,在他專業的安撫和馴服之下,大馬那顆躁動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
“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衛玉崢要瘋了,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麽到處都是坎坷和曲折。
馴馬師觀察著馬的狀態,根據他多年的經驗,終於排查出了問題的原因。他命助理將平複下來的馬兒帶走,自己則小跑到衛導身邊,跟他講明的自己的分析。
“應該是被某種氣味刺激的**了,像是母馬的味道混合著催情的藥物。”
衛導恨得咬牙切齒,“特麽的,到底是誰敢在組裏搞這種小動作,這是拉著全組的人陪葬嗎?!”
簡悠再一次享受了醫務組全組成員的全方位悉心檢查,除了手臂上有幾道在顛簸時被馬鞍硌出來的青紫,並無大礙。
之前那個助攻小護士朝她豎了個大拇指,“妹妹你可真行,這麽危險你都沒事,我可是心髒都要被嚇得跳出來了。”
簡悠抿著嘴唇笑,不動聲色地撩了撩裙擺。
小護士皺了皺眉,“什麽味兒?”
簡悠也假裝吸了吸鼻子,又伸出衣袖聞了聞,“不知道,剛才上馬的時候我就聞到了,好難聞呢。”
馴馬師聽到她的話,立刻湊了過來,“我聞聞。”
他經常跟馬兒打交道,一下子就聞出了簡悠身上的味道,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意味深長地看向衛導。
劇組裏大家表麵和氣,互相傾軋的現象顯有發生,卻也不是完全不存在。衛導當導演這麽多年也見過不少,幾乎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桑琪,後者剛剛從休息室出來,走向簡悠一臉的擔心。
“你沒事可太好了。”桑琪上下打量著簡悠,看到她安然無恙,臉上的表情古怪又難看。
“謝謝桑琪姐關心,”簡悠懶得裝了,拽了拽衣擺,眯了眯眼,嘴角勾出一個非常淺的弧度,“真是對不起,讓您失望了呢。”
桑琪咬著牙,仗著身高優勢神色倨傲,居高臨下地看簡悠,冷笑一聲,“失望什麽,來日方長呢。”
“沒錯桑琪姐,來日方長。”簡悠揚眸,不卑不亢地同她對視。
衛導安排服裝組的人用雪擦蹭簡悠的裙擺,又讓人拿來香水噴在上麵,盡量壓下那股味道。
馴馬師回到影城的馬廄,臨時調出來一匹母馬。
同一片段的幾個機位簡悠都順利完成,最後一個高難的墜崖鏡頭,同樣毫不費力地達到了衛導的預期。
收工後,簡悠回到更衣室換衣服,路遇桑琪,甚至懶得看她一眼,匆匆走過。
桑琪頓住腳步,冷笑一聲,目光裏淬著森冷的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