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寧驍輕拍她的後背,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擦拭她的嘴角。

那清洌的藥草味稍微緩解了一下簡悠的惡心,她眨了眨含著淚水的眼睛,搖了搖頭。

“左麗,母子平安!家屬在嗎,左麗的家屬在嗎?”

分娩室的大門打開,一個護士的抱著一個小小的孩子從門裏走了出來,揚聲問道。

剛才進去的孕婦就叫左麗,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生了。

“我們是送她來醫院的,她的家屬還沒來。”簡悠壓下胃裏的不舒服,上前告訴護士情況。

“這……產婦還要等一會兒才能出來呢,”護士有些遲疑,“剛才產婦說,她相信你,想讓你幫忙抱一下孩子,你能行嗎?”

“我……”簡悠看著護士懷裏軟呼呼,紅撲撲的肉團團,緊張得不知所措。

護士還急著進去幫忙,簡單教了她抱孩子的技巧,便將孩子放進了她懷裏。

“盡快辦住院手續,產婦出來需要休息。”護士叮囑完,推開分娩室的門進去了。

平時的簡悠擎起比她重一倍的東西都覺得輕鬆,此刻抱著小小的肉團子,一雙手臂卻像承受萬金的重量,才一會兒就酸脹得不像話了。

小家夥動作緩慢地在她懷裏拱來拱去,眼睛黑黝黝的,可愛懵懂。

寧驍在一旁看著拘謹小心的樣子,輕輕笑道,“也好,就當提前學習了。”

“學習什麽?”此刻簡悠的心思全被小家夥霸占,完全分不出心來思考他話裏的意思。

寧驍好心解釋,“當然是學習怎麽抱孩子,將來我們的孩子出生,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他一邊說,一邊低下頭用手指輕輕碰觸小家夥的手。那隻超級精致的小手一張一合,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小家夥力氣還挺大。”他低低笑著,眼睛裏的溫柔化都化不開。

簡悠靜靜地看著他,恍然間竟有種可笑錯覺。

陸前終於回來了,還帶著一股胖胖的男人。

“我……我終於……”

陸前跑得氣喘籲籲,還沒等說完,簡悠便打斷了他,對著那胖男人道,“你是左麗的丈夫?”

胖男人亦是又急又累,滿頭大汗,話都說不利索。

無需他回答,簡悠便看出了小肉團的眉眼輪廓與他十分相似。

待他氣喘勻了,簡悠小心地將孩子塞到了他懷裏,“左麗很快就出來,你在這等著她,她看到你趕來了,一定很高興。”

胖男人抱著小肉團的動作比簡悠還要僵硬,小心翼翼地連點頭的動作都不敢過大。

很快,產婦從裏麵出來了,直接推進了陸前提前辦好的病房。

左麗看到丈夫,果然開心之餘又忍不住委屈,丈夫一邊輕聲哄她,一邊笨拙而努力地抱著孩子。

走廊裏,簡悠透過門上的小窗看到那一室的溫暖,幾乎灼傷雙眼。她決絕地轉身,強迫自己不看不想。

胃部的惡心和劇痛再次傳來,她捂著嘴唇,險些又吐了出來,卻因吐不出東西,一張白皙的小臉被憋得發紅。

寧驍在她身後輕拍她的後背,同時四下找尋醫護人員的身影。他腦中卻有一根神經猛地跳動,想到了一個可能。

年前,他和簡悠的那次同房,極盡瘋狂沉淪,所以根本沒有采取措施,而且事後暗中觀察,確定她也沒有吃藥。

難道?

寧驍有些欣喜,又有些緊張,他希望簡悠會懷上他的孩子。

他揚聲喊來了走廊上的護士,聲音都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很快護士趕來,他慌忙抱起簡悠,在護士的引導下去了門診。

“近一兩個月有沒有同房經驗?月經多久沒來了?”值班的大夫詢問登記完了基本信息,推了推眼鏡,直截了當地問道。

簡悠捂著腹部,麵色蒼白,她明白大夫的意思,搖了搖頭,“有,但我經期一向不準,而且我不可能懷孕。”

大夫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陪在她旁邊的長相俊美,目光卻格外柔和的男人,了然笑道,“凡事無絕對。”

她在鍵盤上打了幾個字,“我給你開了一個化驗單,首先要排除究竟是不是懷孕。”

單子打印出來,遞到簡悠麵前,她卻不接。艱難起身,眸光泛著疏冷的光,第一次用特別冷漠的語氣說道,“我說過,我不可能懷孕。”

說完,轉身就走。

“哎……”醫生在後麵解釋道,“如果你有同房經驗,還是要先排除懷孕才能用別的藥。”

簡悠完全不聽,直接走到了門外。

醫生的話有道理,寧驍接過了化驗單,按著右腿,快速跟了出去。

“簡悠,站住!”

她走得很快,寧驍根本追不上,隻能出聲叫住了她。

“……”她心裏有好多種情緒在翻騰,沒有頭緒,卻還是停下了腳步。

寧驍走到她身邊,牽著她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深吸一口氣,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道,“不化驗就不化驗,可能你隻是太累了。”

簡悠看著他的眼睛,見他沒有似乎想要追問的意思,一顆懸在半空,沒有著落的心,莫名安頓了下來。

“寧驍,對不起。”

她的手臂環上他的脖頸,臉埋在他胸口,低低地呢喃。

燈會上,煙花下,那一刹,簡悠甚至想要忘記過去的一切,願意勇敢地跟所有人對抗,義無反顧地跟他在一起。

可現在,現實將她所有的勇氣全都熄滅。

寧驍輕拍她的後背,無奈地吻了吻她的頭頂,“傻丫頭。”

簡悠無力地笑了笑,腦子一片混沌劇痛,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她癱軟著險些從寧驍懷裏滑落,眼看著她雙目緊閉,無知無覺,渾身綿軟,寧驍隻覺耳中轟鳴。

那種失措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將他緊緊包圍,幾乎窒息,許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大聲喊道,“醫生!”

陸前去幫那對夫婦辦手續,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寧驍孤零零地站在走廊。

他臉上的冰冷,以及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想要拉著全世界陪葬的危險及壓迫感,陸前隻在三年前的那座雪山上見過一次。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