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經常出門,但是通常最多半個小時左右就回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這麽長時間。

下午聞到血腥味時心頭湧出的那種不安感瞬間席卷回來,簡悠扶著門框,大腦不住地去想寧驍到底會去哪。

他們的事情不能連累陳叔陳嬸還有小昭昭,簡悠強自鎮定,告訴他們不用擔心,便獨自一人出門去尋找。

太陽已經落山,光線不足,她有些漫無目的,怔愣了一會兒才朝寧驍常去的樹林處跑去。

樹林是村裏人種的,過於茂密,一走進去便覺得黑沉沉的不透光。

簡悠出來時拿出了平時用的手電筒,此刻電量有些不足,光線昏暗,影影綽綽地看不清東西。

“寧驍,你在哪?”她小聲喊著給自己壯膽。

夜風乍起,樹葉被刮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簡悠聽不到寧驍的回應,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寧驍,你在哪?你在這裏嗎?”

沒想到這一嗓子喊完,竟然有了回應,好像有什麽人在敲樹幹,發出了“篤篤”的聲音。

她壯著膽子朝那聲音走去,手電筒掃過地麵,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竟然是一個人。

簡悠心髒“砰砰”狂跳不止,俯下身去將他轉過身來,沒想到那張蒼白的臉竟然是一個她打死都沒有想到的人。

寧宸。

寧宸頭臉上有血跡,卻還有意識,被手電筒的燈光晃到時艱難地睜開了腫脹的眼皮。

簡悠心裏不合時宜地腦補出寧宸和寧驍決戰的場景,故作鎮定伸出手來,顫顫巍巍地拍了拍他的臉,“你怎麽樣?寧驍呢?”

“我輸了,嗬嗬,”寧宸嘴唇也破了,染著血,低聲喃喃,“我輸了。”

“你輸什麽了?”簡悠看他還知道懊惱心痛,暫且把他放到一邊,拿著手電筒在他周圍找了好幾圈。發現除了他根本沒有寧驍的蹤跡,這才認命地回到寧宸身邊,將電筒咬在嘴裏,艱難地把他背了起來。

“你……”簡悠咬著電筒,話也說不清楚,幹脆什麽都不說,背著他往村子裏頭走。

才剛走出林子,手電筒那點可憐的電量就徹底熬不住了,好在日落月升,外麵有點點月光,隱約可以照亮腳下的路。

從林子到村子隻有一條路,簡悠沿著路往回走。寧宸個子高,說是被簡悠背著,實際上兩隻腳都在地上拖著。饒是簡悠再有力氣,也不由得累得身體浮起一層熱騰騰的汗,夜風一吹涼透了,可不多時,又走出了一身汗。

她打定主意,把寧宸先送去黃大夫那,因為下午黃大夫說過,他們采的多是止血生肌的草藥,還非常神奇地救了一隻狐狸,救寧宸肯定也不在話下。把寧宸放在他那裏她放心,也好盡快返回去仔細尋找寧驍。

誰知剛進村子沒多久,簡悠便看到前方路上便有一道晃晃悠悠的手電光朝她走來。

“那是什麽人,怎麽倆腦袋?”對麵的人顯然也看到了簡悠,手電筒毫不客氣地往她臉上照,或許是離得遠,壓根沒看清楚她的臉。

可耳尖的簡悠卻已然聽清了對麵人的聲音,正是她要去找的黃老頭。

“黃大夫,快救人!”簡悠怕吵到周圍的人間,壓低聲音喊道,“這個人受傷了,傷得不輕,快救救他。”

這下黃為德也聽到了她的聲音,“哎呦”一聲,忙快走了幾步迎了上來。

“你這丫頭,在哪撿到的?”黃為德用手電筒往寧宸臉上一晃,看到他染了血的臉,一言難盡地朝身後看去。

“黃大夫,下午咱們采的藥麻煩你給他用點吧,到時我再去采。咱們快回你家去,我還得去找寧驍。”背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這麽遠,簡悠的聲音也難免氣喘。

“不用找了,他不就在這。”黃為德將手電筒往後晃了一下,簡悠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著一道氣場的身影。

“寧驍?”她不敢置信地試探道。

“是我。”寧驍蹣跚著腳步走上前來,熟悉的低沉聲線給予簡悠滿滿的安全感。

她仿佛一瞬間被抽去了力氣,差點癱軟在地上。

“你去哪了?你到底去哪了?!”簡悠聲音顫抖,帶著哽咽,“還有,他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來到這裏?他身上的傷又是怎麽弄的啊!”

簡悠覺得自己腦袋不夠用了,將自己滿腹的疑問一股腦全問了出來。

寧驍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從她肩上接過了寧宸,同她一起一左一右地將寧宸架了起來。

黃為德頗有眼力見地打著手電筒走在前麵為他們照明。

“寧宸窮途末路,動用了自己所有的門路找來了這裏。在村外正好遇見我,我們兩個打起來了。”

寧驍語氣頗為平靜,絲毫聽不出任何情緒。

“你贏了?”簡悠小心翼翼地問。

寧驍驚奇於她奇特的關注點,忍不住失笑回應道,“對,我贏了,起碼我可以不需要人攙扶著行走。”

“那就好,”簡悠放下心來,隨即才察覺到不對勁,提高聲音又重複一遍,“你贏了?”

“很意外嗎?”寧驍無奈道,他的身體是在前幾年受傷之後才變得羸弱。可畢竟也曾經在刀尖上滾過無數次,技巧和底子都在,打不過寧遠途和他那幫打手,能勝過這養尊處優,又總是伏案學習工作的寧宸,還是不在話下的。

簡悠忍不住對寧驍刮目相看,見他無恙,滿腔擔憂煙消雲散,心中暗喜起來,真不愧是她選中的男人。

進了村子沒多久就到了李家,黃為德不想帶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進主屋嚇到李嬸,就吩咐簡悠和寧驍二人將傷者帶到了廂房。

廂房平日不住人,當倉房用,舊單人**堆滿了雜物,他簡單地收拾了一番,命他們把寧宸放了上去。

黃為德忙忙碌碌,搗藥敷藥,又去主屋裏拿了醫藥箱為寧宸清創包紮。

簡悠幫不上忙,隻好和寧驍並排坐在一起。倉房裏隻有牆壁上掛著一個老舊的燈泡,光線昏黃。她這才看到寧驍的身上也掛了彩,隻是看上去沒有寧宸那樣嚴重。

“你先回來是叫黃大夫去救他的嗎?”簡悠輕輕地摸了摸他臉頰上的淤青,眼神溢滿了心疼。

寧驍沉沉“嗯”了一聲,“是。”

他的目光落在寧宸的臉上,狹長的眉眼閃過一絲黯淡,“說到底,是我對不起他,隻是因為有孟亞麗和寧遠途那樣的父母,才會遭受如今這樣的打擊。”

簡悠被他低沉的聲音弄得心裏悶悶的,想了許久,捧過他清瘦的臉頰,定定地看著他的雙眼,“他曾經幫過我,我感激他,這毋庸置疑。可於你而言,你並沒有對不起他。”

寧驍看著她澄澈的雙眼,還以為她會幫寧宸說話,卻沒想到她會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