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格催眠

水潭附近的岩石後方,陳泰東趁休息的機會,將先前他拍下來的石室中和血色畫廊中的那些照片拿給刑術等人看。

看完所有的照片,即便是不知道錢修業那條路上有什麽,刑術也拚湊出了那些畫中的大概故事——甲男和乙男原本情同手足,又同時愛上了一個姑娘丙女。但丙女最終接受了乙男,讓甲男心生怨恨。戰爭爆發,甲男和乙男兩人應招入伍,很快成為軍隊中的兩名悍將,但甲男最終抓住了機會,害死了乙男。

這個階段中,甲男要不是派人暗害了乙男,要不就是目睹乙男被人伏擊袖手旁觀。乙男死後,戰爭也結束,甲男帶著乙男的佩劍回去見了丙女,丙女傷心欲絕。

但甲男沒想到,乙男並沒有死,而是利用了天降的隕石,欺瞞了那些原本就對現任國王,也就是甲男不滿的百姓,用手段建立了自己的組織,就如同秦朝時期的陳勝吳廣起義一樣,故意在魚肚中塞進寫有“陳勝王”的白綢,又故意學狐狸叫,說什麽“大楚興,陳勝王”之類的話,來蠱惑原本就迷信的百姓。

不過,乙男用的手段更狠,他將自己塑造成為一個從天而降的英雄,而當時的國王甲男則在他的故事中,被編造成一個會召喚地獄怪物的惡魔。

畢竟,直接反叛會落人口實,不如編造一個較為完美的故事,讓大家覺得師出有名,讓起義的百姓都認為,自己這樣做,既是在幫國王,也是在幫助天下的百姓。

刑術分析完後,搖頭道:“我不認為這就是摩尼教如何成立的故事。”

陳泰東讚同道:“我也這麽認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齊觀故意晃了晃水壺,發出咣當的聲音:“不要再討論鑄鐵仙留下的故事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們必須繼續前進。”

連九棋建議道:“我建議,還是讓閻剛和白仲政去探路,把剩下的水分三分之二給他們倆,留下三分之一,我們維持就行了,你們覺得呢?”

眾人都覺得沒有問題,於是按照連九棋的建議,將水分給兩人,兩人也不多話,立即鑽進岩石群迷宮之中,朝著水潭對麵的方向走去。

刑術檢查著對講機:“現在這裏最方便的就是,還能使用無線電,算是減免了一些麻煩。”

就在此時,陳泰東腰間的對講機傳來了錢修業的聲音:“齊觀,陳泰東,刑術,連九棋,你們應該能聽到吧?”

陳泰東臉色一變,他這個頻率是先前與賀晨雪在一起使用過的,如今錢修業的聲音能從這裏傳來,那就說明賀晨雪他們肯定出事了。

隻是,在場的人,誰也沒有想到,此時的賀晨雪已經完全投向了錢修業那邊。

陳泰東看著齊觀,齊觀點點頭,陳泰東回應道:“當然。”

錢修業幹笑了兩聲:“沒別的意思,我找你們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再商量一件事。”

陳泰東道:“你說。”

“第一,你們現在應該知道,賀晨雪與凡君一在我的手中,如果你們敢輕舉妄動,對我們做什麽事,特別是先我們一步取水,那他們的性命就難保了。”錢修業說完,鬆開對講機,看著對麵牽著凡孟手的賀晨雪,低聲道,“我騙他們的,別害怕。”

說完,錢修業又衝著身邊麵無表情的凡君一笑了笑。

凡君一勉強擠出個笑容。

這一邊,錢修業的話讓刑術等人捉摸不透,陳泰東分析道:“聽起來沒撒謊,不過還是有點小問題,我試試他。”

陳泰東捏著對講機,故意問:“你隻留下了賀晨雪和凡君一,這麽說,你殺了沐天健?”

錢修業聽完陳泰東的話,臉色沉下去,思考了一下,才道:“不,他跑掉了,這個沐天健是個人才,說實話,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他能為我所用。”

陳泰東笑道:“是呀,他是個人才,我親眼看到他無聲無息就製住了你的兩名手下,你小心點,也許下一秒,你的腦袋就會搬家。”

陳泰東說完,鬆開對講機,對講機中隻傳來了錢修業的幹笑聲。

陳泰東看著齊觀道:“事情不對勁,隻有兩種可能,要不他已經幹掉了賀晨雪和凡君一,要不就是最糟糕的情況,賀晨雪和凡君一投靠了他。”

齊觀聽完,想了想,問:“怎麽說?你說說你的分析。”

“他說沐天健逃走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陳泰東說完,看向刑術,“這一點,刑術比我們都清楚。”

刑術答道:“對,元震八也應該很清楚,沐天健這個人對盛鈺堂很忠心,那時候他就想報仇來著,但最終隻是帶著盛鈺堂的屍體離開,不過,他被賀晨雪所雇傭,唯一的理由隻有一個,他知道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錢修業,他需要為盛鈺堂報仇,但是他沒有辦法找璩瞳報仇了,所以隻能找錢修業。”

說完,刑術頓了頓,想了下又道:“所以,沐天健這種性格的人,一旦被賀晨雪雇傭,首先他不會扔下賀晨雪不管,其次如果錢修業真的對賀晨雪下死手,以沐天健的身手,就算做不到救下賀晨雪,也絕對有極高的幾率與錢修業共歸於盡,如今,賀晨雪和錢修業都活著,沐天健卻走了,那麽隻有第二種可能性了。”

齊觀點頭道:“對,應該是在關鍵的時刻,賀晨雪讓沐天健失望了,沐天健這才逃離的。”

馬菲看著刑術道:“我早說過,賀晨雪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連九棋歎了口氣:“真沒想到,璩家到這一代,竟然出了賀晨雪這種人,璩家的祖先知道了,都會被氣得從墳裏跳出來的。”

陳方問:“那我們現在怎麽做?”

陳泰東看著對講機道:“錢修業不是說,還要商量一件事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們再等等吧。”

剛說到這,錢修業的聲音又從對講機中響起:“我們來做一筆買賣吧?怎麽樣?”

齊觀拿起對講機,問:“錢修業,你想做什麽買賣?”

“你們別試圖阻止我,放我走,我去找奇門的秘密,去找先知留下來的神跡。”錢修業平靜地說,“隻要我找到神跡之後,獲得了神跡的力量,我答應你們,我可以幫你們每個人複活一個你們想要複活的人,再給你們一大筆錢,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齊觀笑道:“首先我要提醒你,也許我們沒有你有錢,但是這輩子也夠花了,其次就是你所說的神跡,我覺得很可笑,你不是一直夢想著要殺死天下所有的逐貨師嗎?為什麽突然變了?現在天底下還活著的逐貨師,都在這裏了,你有能耐把我們都殺了,哦,對了,你也是逐貨師,你殺光我們之後,也得自殺吧?”

齊觀說完,看著眼前的眾人,笑了笑,想聽錢修業怎麽回答,因為先前的那番話,就像是狠狠地抽了錢修業幾個耳光一樣。

“我被騙了。”錢修業的聲音傳來的時候,顯得很低沉,“我被張墨鹿那個老雜碎給騙了,難怪我這些年活得那麽矛盾,的確,我是想殺死天下的逐貨師,但是,我更想做一點好事,你知道,就和我的祖爺爺刑伯秋一樣,如果真的找到神跡,那對大家來說,是好事,而不是壞事。仔細想想吧,我們能挽救很多已經死去的人,我們可以救活……鄭蒼穹!”

鄭蒼穹三個字從錢修業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連九棋一把奪過對講機,罵道:“錢修業,我要是再聽你提到我師父的名字,我就把你腦袋給擰下來,然後砸得粉碎,去喂狗!”

錢修業在那頭笑道:“九棋呀,你是不是不了解狗呀?狗不吃人腦袋做成的肉醬,因為頭骨的骨渣子太硬了,相信我,我試過的。”

連九棋又要說話的時候,被齊觀製止,齊觀道:“錢修業,我們兩批人之間相安無事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你別忘記了,徐有這個怪物和他的老師已經不見了,你應該調查過徐有這個人吧?他是瘋的,神經病,變態,就算你們手裏有槍,徐有也能一個個擊破你們,幹掉你們,否則的話,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把他叫來?”

錢修業也毫不客氣地回答:“我知道,但是徐有是一柄雙刃劍呀,他的目標不止是我,也有你們,所以,大家的處境是一樣的,既然話不投機,那就再見了,我一定會比你們先找到神跡的,到時候你們千萬別求我!”

錢修業說完,切斷了通訊,刑術等人陷入沉默當中,都在思考下一步,但不管怎麽思考,都得等閻剛和白仲政兩人回來了才能做決定。

而在錢修業那邊,找到他們的墨暮橋對賀晨雪、凡君一的突然轉變,也並未有多吃驚,畢竟他也如馬菲一樣,對賀晨雪並未抱任何希望——她那腦子根本就沒開竅,也不會開竅。

對賀晨雪來說,她心裏認為的那種卑微下賤無恥的愛情,才是她人生的全部。

錢修業起身道:“走吧,先去水源那邊,如今來看,我們是占優勢的。”

“那水不能喝。”墨暮橋立即道,“我親眼看到三隻老鼠喝完水,死在水邊了。”

錢修業眉頭緊鎖:“那就繞過去,我先去震八那邊,然後你帶一個人去探探路,看看下麵應該怎麽走,我們也好先休息休息。”

錢修業說完,又對凡孟說:“你們一家子先走吧,我和暮橋還有話要說。”

凡孟會意,立即牽起賀晨雪的手,領著凡君一快速離開。

等三人走遠,聽不到腳步聲之後,錢修業才慢慢抬腳向前,同時道:“暮橋,你對凡孟、賀晨雪和凡君一三個人怎麽看?”

墨暮橋冷冷道:“越早幹掉越好,免除後患。”

“我知道。”錢修業歎了口氣,“我原本是想用凡孟來牽製賀晨雪,這樣就能夠用賀晨雪來牽製刑術,眼下,賀晨雪無法成為我們對付刑術等人的籌碼,但能夠起到牽製作用。”

墨暮橋想了想:“師父,我們還是設伏,把刑術他們全部幹掉吧。”

錢修業搖頭:“哪兒有那麽簡單,如果隻是設伏就能幹掉他們,我也不會花幾十年來布這麽大一個局了,現在這個口袋已經綁死了,我們都被困在口袋之中,我唯一失算的就是,沒想到最終會被張墨鹿給算計了,我想,我爺爺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墨暮橋問:“師父,那您覺得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現在最麻煩的是徐有。”錢修業顯得很苦惱,“這絕對是一個心頭大患,徐有的行為沒有規律,心思隨時都會變,上一秒,他也許要殺死你,下一秒就變了,也許你快掉下懸崖的時候,他會撲過來抓住你的手,在你以為獲救的那瞬間,他又會鬆開手,笑眯眯地看著你落下去。”

墨暮橋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後,卻道:“師父,徐有還不恐怖,可怕的是他的老師楊徵俠。”

錢修業駐足站住:“我也是想問你,那個楊徵俠到底是個什麽人?”

“心理學教授,沒有任何案底和汙點,但最可怕的是據我調查,楊徵俠本身就是個非常嚴重的精神疾病患者,比徐有還可怕。”墨暮橋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都感覺到脊背發涼,“楊徵俠這種疾病,從小就有,間歇性發作,發作時性格大變,在他上大學的那年,發作過一次,因為學的就是當時很冷門的心理學,所以當時學校的老師對他進行了一次免費治療,在這個治療的過程中,楊徵俠的病情真的減輕了,也得以順利畢業,但沒過多久,他出國考察,參加在英國的一次心理學研究會時,認識了當時英國的心理學權威,威廉教授,我對楊徵俠的詳細資料,就是從威廉教授的筆記本中得到的。”

錢修業壓低聲音問:“都寫了什麽?”

墨暮橋道:“他得的是一種罕見的精神疾病,怎麽說呢,如果放在古代,他這種人就屬於那種可以請鬼神上身的家夥,站在科學的角度,楊徵俠可以控製自己的人格,他體內有數種人格,在他需要的時候,他會將那種人格喚醒控製自己的身體。”

“可以控製?”錢修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就是說,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重人格,而且還知道怎麽去控製和使用?”

墨暮橋點頭道:“對,的確是這樣,而且他好像還很享受,這些都是威廉教授在做催眠實驗之後發現的,但他並沒有將這個秘密說出來,隻是做了記錄,因為那是楊徵俠至今為止,參加的唯一一次深度催眠實驗,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寫過,我就順著這個線索去找到的。當然,隻是這件事,還不足以說明楊徵俠的恐怖,他最恐怖的事情在於,他擅長一種叫做‘人格培養’的催眠術。”

錢修業很是疑惑:“人格催眠?那是什麽東西?”

“普通的催眠術,不能達到百分之百的控製,隻能誘使被催眠者,在聽到某種信號之後,潛意識中如條件反射一樣去做某件事,但人格催眠不同,人格催眠在西方心理學中,又被稱為人格培養。”墨暮橋說完,下意識往周圍看看,似乎很害怕楊徵俠會突然出現一般,“楊徵俠任教授的那段時間,每年都會失蹤一個學生,警方懷疑過與他有關係,但一直沒有找到證據,最後也發現了一些學生的屍體,完全沒有他殺的跡象,全都是自殺,但是這些人都沒有自殺的先兆,甲厝殿事件之後,鄭蒼穹委托過我去調查徐有,我調查徐有的時候,發現的楊徵俠,我發現徐有是唯一一個跟著楊徵俠學習了多年,卻完全沒有出過事的學生。”

錢修業慢慢坐了下來:“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麽?”

墨暮橋坐下來:“師父,楊徵俠以前有個習慣,他隻帶一個學生,就像隻帶一個徒弟一樣,之前他所有的學生全都出事了,唯獨徐有沒有,我在做完所有的調查之後,發現楊徵俠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全力研究的就是人格培養,雖然表麵上他說,是想將研究的結果用來造福社會,比如說校正犯罪分子的心理等等,但實際上,我推測,他應該早就做了人體試驗了。”

錢修業算是明白了:“你是說,他用自己的學生來做實驗,但一個個都失敗了,那些學生可能是崩潰了亦或者是出現了其他的不可控製的狀況,隻有徐有平安無事,換言之,徐有是個成功的案例?徐有變成現在的這種模樣,全都是楊徵俠一手造成的?他創造了徐有這個變態?”

墨暮橋點頭:“對,所以,我認為如果下次再看到那兩人,必須第一時間射殺。”

錢修業沉默了,許久才點頭道:“把命令傳下去吧,告訴下麵的人,一旦發現徐有和楊徵俠,立即做掉,然後你趕緊去探探路。”

墨暮橋立即拿起對講機傳達錢修業的命令,命令傳達的同時,站在石柱上依然在搜索目標的那名狙擊手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臨近——沐天健已經順著石柱悄悄爬了上去。

與此同時,在石柱下方不遠處的岩石後方,楊徵俠站在那,高舉著沐天健的那支手槍,朝著空中連開了兩槍,那名狙擊手立即舉槍瞄準那裏,搜索著目標。

楊徵俠平靜地在岩石之中遊走著,不時開兩槍,吸引著那名狙擊手的注意力。

當狙擊手四下沒有找到楊徵俠,隻得戴上夜視儀去觀察的時候,卻意識到自己身後有人。

就在狙擊手轉身拔出手槍的瞬間,他的咽喉就被沐天健一刀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