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行,打不打蠟?”
“打,為什麽不打。”
“連擦鞋帶打蠟一共三塊錢,拿來吧!”何天亮朝她伸出手。
“大哥,沒見過擦皮鞋先收錢的。”
“別人怎麽樣我管不著,我就是先收錢後擦鞋,省得讓人騙了沒地方要錢去。”
女子笑笑說:“我從來不騙好人。”說著從兜裏掏出紫紅色的小錢包,從裏麵揀出三塊錢給了何天亮。
何天亮也不跟她多說,收了錢就開始給她擦鞋。這是一雙非常精致的腳,黑色的坡跟羊皮鞋穿在她的腳上就成了一件美妙的工藝品。何天亮給她的鞋洗去塵土正準備上油,她卻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何天亮說:“怎麽了?你是笑自己還是笑我?”
她說:“我是笑今兒早上那個壞家夥,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論年齡都可以當我爸了,出了門還想憑兩個破錢禍害人,我就是騙了他也是他活該。不過這個家夥也真有恒勁,過去那麽長時間了,他還能跑到這裏來堵我。”
何天亮說:“你真的騙他了?騙了多少錢?”
她說:“也沒有多少,才二百塊錢。”
何天亮不由大吃一驚:“二百?”靠擦皮鞋他扣了吃喝,二百塊得拚命掙一個月。
“那有什麽,有時候風順碰上好主顧掙的還多,比你擦皮鞋強多了。”
何天亮好奇地問:“你憑什麽本事自己不吃虧還能騙來錢?”
“也沒有啥本事,就是靠運氣找機會再機靈一點唄。”
何天亮見她像是不願意深說,也就不再追問,給她的鞋上好油,等著晾幹好拋光。
何天亮不問她卻主動說了出來:“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那天我手頭有三張去北京的臥鋪票,急著出手,見他在車站上來來回回轉了幾個圈子,就過去問他要不要車票。他說不要,一雙賊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我就說:老板想不想找個地方瀟灑瀟灑?他一聽就兩眼放光,問我:有啥地方?貴不貴?我說:有提供特殊服務的旅館,隻要是住店的要特殊服務不額外收費,要是你去我可以給你介紹。他問我安不安全,我說絕對安全,他還是有點猶豫不決,我就說你要是怕不安全我親自陪你,出了事我自己也跑不了,你還有啥可怕的。他聽我這麽說,就跟我走了。
“我把他領到站北旅社,讓他交了房錢,給他安排了屋子,他卻擋著不讓我走,非讓我陪他不可。大哥你說,我不過就是想掙幾個介紹費,哪裏能真的陪他?可是他死乞白賴地攔著不放我出門。我當時真的有點急了,心裏也有點怕。他又問我有沒有藥。我問他什麽藥。他說要白粉提神,我還以為他吸毒,更怕了,當時隻想趕快離開他。急中生智,我就說藥是有,可是挺貴,還得一手錢一手貨。他一口就答應了,讓我給他弄點。我趁機就跑了出來。要是當時就此拉倒也就沒有後來這些事了,也怪我太貪心。出了門到台子上我去取我的介紹提成,剛好看見台子上的馬大姐感冒了吃撲熱息痛,我靈機一動,就問她要了幾粒,然後把撲熱息痛給碾成麵麵,用紙一包,就又回了屋裏。
“那個家夥正在屋裏急得轉圈子,見我進來,馬上撲了過來。我閃開他,說:你要的東西我搞來了,錢是我墊的,一共二百塊。他一聽就嫌太貴,我說是國外進口的,他就數了二百塊錢給了我。我把藥給他後,就琢磨著怎麽趕緊離開,他卻要吃藥。我隻聽說那種東西是抽的,也有往血管裏打的,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吃。當時我也不管那麽多,就說:大哥要吃藥我去給你拿開水,吃了藥我就陪你,他就讓我出了門。一出門,我就跑了。”
“後來呢?”何天亮問道。
“後來我聽旅館的馬大姐告訴我,你猜猜那家夥要的是什麽藥?”
何天亮說:“是白粉吧?可是白粉也不是用嘴吃的啊。”
“哪裏,”說到這裏女子笑得直捂肚子,“他要的是……是那種缺德的藥,就是那種……那種……**……”
說到這裏何天亮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真行,幾片撲熱息痛你賣了二百塊錢。你就沒有想到人家會找回來跟你算後賬嗎?”
“我還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回來找後賬,一般像他那種人都是過路客,就算是本地的,也不敢因為這種事找後賬,怕鬧大了警察抓人。我跑了後他找旅社鬧,人家不搭理他,他鬧人家就要跟他到派出所講理,他也沒有辦法。一般像他這種人經過這裏住旅店都是一次性的,誰想得到他還能來個二返長安呢。”
一般人把從監獄裏出來又進去的叫二返長安,何天亮聽到這個詞兒勾起心病,臉上有些訕訕的,她再說什麽也沒心情答對,懶懶地應付。女孩兒看出了他情緒上的轉折,有點話不投機的感覺,見皮鞋已經擦好,就站了起來說:“大哥,今天我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出麵,我今天就吃大虧了。咱們都是在這兒混飯吃的,今後還要多請你關照。我叫呂小草,你就叫我小草。你呢?”
何天亮知道在車站上混這碗飯吃的人用的一般都是假名字,就對她說:“我叫何天亮,可是真名實姓。”
小草說:“我說的也是真名實姓,我難道還會說個假名字哄你嗎?”
何天亮見她說得認真,知道她說的是真名字,就說:“我也沒說你是假名字,我隻是說我自己是真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