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想著,手上不自覺用力,直到聽見旁邊傳來抽氣聲,方才如夢初醒,忙鬆開手。

鬱歡生的白,手腕上的紅痕顯得觸目驚心。他抿了抿唇,嘴唇微動,最終移開目光。

見她沉默不語,趙露覺著抓到了她的把柄,氣焰又囂張起來。

“哼,怎麽不說話了?心虛?”

情感上,鬱歡知道江城誤會了,她該否認,但理智上,她知道,如果急於否認,表現得太過在意江城,她的計劃就會被打亂掉。

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江城,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鬱歡就是知道,他在生氣。

可眼下,她隻能沉默,任由趙露像個跳梁小醜一般在眼前蹦躂。

從派出所離開,鬱歡推上車,不知如何打破兩人間沉默的氛圍。

“你先回,我還有事”

她扭過頭,想問他有什麽事,但最後隻是點點頭,沒說什麽。

能怎麽解釋呢?難道說她是重生的,所做的這一切隻是為了報複韓子旭?才破四舊,她就說這話,怕不是嫌命長,而且,江城會信嗎?

目送鬱歡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道路盡頭,江城收回目光,邁步像服裝廠走去,準備和趙廠長聊聊育女心得。

拋開趙露那會兒說的話,她汙蔑鬱歡的事,還沒道歉。

趙勇坐在辦公室,沏茶品茗,剛喝一口,就見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的男人走進來。

能做到廠長位置的,都是有點眼力的,趙勇上下打量這人幾眼,雖然穿著普通,甚至還有開線,胳膊關節處打著補丁,但周身的氣度,讓趙勇立刻做出判斷,這絕不是普通人。

他上前兩步,滿麵笑容,“同誌,你好。”

江城伸出右手,跟趙勇握手,“你好趙廠長,陸軍一師四團團長江城。”

他不是什麽愣頭青,用拳頭討說法。摸爬滾打這些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很少這樣自我介紹,不覺得團長跟普通兵有什麽不同。但對像趙廠長這樣的人,不報一個能讓對方正視的身份,立馬就得被請出去。

果然,聽到這個介紹,趙勇臉上的笑都真切幾分。

“原來是江團長,不知今天來我們服裝廠,是來指導工作?”

趙勇挺納悶,自己這服裝廠跟軍區有啥關係,還把軍區的人招來了。

服裝廠在縣裏,也是數的上號的廠子,解決了縣裏不少工人就業,所以,縣長都得給他趙勇三分薄麵。

表麵上看,軍區跟服裝廠八杆子打不著關係,他似乎沒必要對江城多重視。

實際上卻不是這樣,服裝廠有一大部分的訂單,來自於軍區的軍裝需求,服裝廠對軍區的依賴是很深的。

也因此,在麵對江城時,趙勇熱情中不自覺混雜一絲諂媚。

江城謝過趙勇,接過他遞來的水,坐下。喝了幾口,才悠悠開口道:“今日與趙廠長千金有一麵之緣。”

一句話,趙勇大腦飛速轉動,這是什麽意思,看上他女兒趙露了?試探開口道:“江團長在哪兒看見我那不成器的女兒的?”

江城斜睨他一眼,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派出所,去領我夫人”。

趙勇聞言,手心一個不穩,茶水灑在身上,白色襯衣染上一片深褐色。

滿屋寂靜,呼吸綿延。

汗水滴落在地,江城將杯中水喝盡,杯子放在趙勇的辦公桌上,站起身,對趙勇再次伸出手。

“感謝趙廠長的水,隻是,希望令千金下回搞清情況,再伸張正義。”

虛握住趙勇的手,上下晃動兩下,江城衝趙勇點點頭,開門離開。

鬱歡從派出所騎車出來,暫時也想不到如何跟江城解釋,隻能等後麵,將韓子旭送進去,再跟江城解釋。

將江城放在一邊,她繞路去了趟供銷社。

那會兒趙嬸說讓她中午去吃餃子,但鬱歡也不可能真就飯點過去直接吃,那未免太不會做人。

還是得給張大姐帶點東西,農貿市場這個時間早關了,還是看看供銷社還有啥。

現在已經十點多了,門市部裏沒什麽人,售貨員坐在櫃台前織毛衣。

裏麵不大,鬱歡進去,一眼就能掃到頭,而且架子上大多都是空的。畢竟這個年代,供銷社裏的緊俏貨,像什麽罐頭之類的,都是還沒擺出來就被哄搶而光的。

鬱歡轉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櫃台放著的白糖上。白糖可是精細東西,送禮送幾兩白糖,體麵。

“要三塊錢白糖。”

售貨員將毛線放在凳子上,站起來,拿起稱,稱起白糖。

看到她放下的毛線團,鬱歡心念一動。

趙裁縫那裏,衣服是泡湯了,但她可以給江城織上一件毛衣啊。雖然她踩不來縫紉機,做不了什麽襯衫褲子之類的,但織毛衣,她應該還是可以試試的。

“同誌,你的白糖。”

鬱歡被喚回來,對上售貨員的目光,點頭笑笑,問道:“同誌,你這毛線是在哪兒買的啊?”

“我這個是我媽趕集時候買的,百貨商店裏也有。”

“好的,謝謝。”

鬱歡想了想,上回她去百貨商店,倒是看見過放著的毛線,但也不知道是她去的晚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那裏的毛線,又貴,顏色又不好看。

還是下次去大集上看看。

將自行車放回家,鬱歡回臥室將裙子換下來,想了想,給江城留了張字條:“我去張大姐家包餃子,你回來也過來吧。”

把門關上,朝張大姐家去。

趙副團家離得不遠,就在鬱歡家房後,過去也就是幾步路的事。

家門關著,鬱歡走到門口,抬手敲了敲門,“張大姐,在家嗎?”

裏頭很快傳來回應聲,接著門被打開。

張大姐手上還沾著麵,看見她,忙招呼她進。

“大嫂。”鬱歡笑著喊她,然後將手裏的白糖塞到張大姐懷裏。

張大姐低頭看一眼,白白的糖,反射著太陽光,跟水晶似的,她忙將糖往回推:“哎呀,來就來,帶什麽東西。”

鬱歡抬手擋,“我給孩子們拿的,給誌遠、誌強哥倆喝。嫂子你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吃你家餃子。”

張大姐嗔怪:“你看你,客氣啥啊。行,嫂子收下了,你快進來。”

鬱歡邁進門,從屋裏走出個盤發髻的老婦人,“秀英,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