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自家做的普通辣醬,咋會有人花錢買呢,女同誌你別開玩笑了。”老板娘擺擺手。

普通辣醬能有這個味道,也不普通了。鬱歡覺得老板娘對自己的手藝太不自信了,“我會買啊。”

老板娘隻當她在打趣自己,一笑置之,接著坐在桌前包餛飩。

可能是一個人包餛飩有點悶,也可能是這個今天一天鬱歡他們是第一桌來吃的客人。老板娘忍不住打開話匣子,跟兩人聊起來。

她問:“同誌,你們不是利莊的吧?”

“對,我們從京市過來。”

“京市啊,那可是大城市,首都嘞。”

老板娘語氣中帶著欽羨,接著想到了什麽,衝她笑笑“要是俺的孩子以後能到京市去就好了,那可光榮嘞。”

說著話,老板娘手裏包餛飩的動作一點沒慢下來,甚至更快了,“所以,俺要多賣幾碗餛飩,先想辦法買個城市戶口,再給他們攢些錢,供他們讀書認字。”

鬱歡好奇道:“老板娘,你不是利莊人嗎?”

“俺家是農村的,來這邊找點活幹。”

鬱歡點點頭,接著有些疑惑地四下打量,今天一天都沒見到老板娘男人的影子,是在村裏種地嗎?

“那老板娘你男人不來給你幫忙嗎,是在村裏?”

老板娘包餛飩的手頓住了,久久未發出聲音,整個人籠罩在悲傷之中,“他,前兩年就沒在了,得了病,沒錢治。”

鬱歡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她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她幹嘛要多嘴問呢?

“對不起啊,老板娘,我不知道……”

老板娘仰頭,用手背抹了兩把眼淚,安撫般笑了笑,道:“沒事兒。”

然後繼續低頭幹手裏的活兒,“我都習慣了,而且我自個賣餛飩也能養活了三個孩子,他們也都懂事,平常幫我做不少事,挺好的。”

鬱歡聽得出來,老板娘不是在硬撐,她是真的覺得日子還算過得去,也在很樂觀的生活。回到招待所,她有些沉默。

兩人走的時候,悄悄在碗底壓了十塊錢,不多,但希望能幫到老板娘。

她那會兒雖然是隨口一說,但此時確實真在考慮讓老板娘賣辣醬的可能性。雖然現在還是不允許私人工商業,但相比較前幾年,已經放寬了不少,街上也有賣小吃或者別的什麽的。

利莊其實還不太明顯,但京市在這方麵的活力已經開始顯現出來了。那兩年誰敢在街上賣東西啊,投機倒把一抓一個準,那是真要關進去的。

前世雖然周牢山封閉,但偶爾也得下山買點日用品啥的,所以鬱歡是知道,後來國家對工商業是放開了的。

別的不說,就那個後世賣特別好的老幹爹辣醬,她也不是沒吃過。她敢說老板娘做的辣醬,完全不比那個差,咋可能賣不出去。

打定主意,她喊了一聲江城,“江城,我想幫老板娘賣辣醬。”

別的什麽江城都隨她心意,但這個事,他皺了皺眉。前些年的動**其實沒怎麽波及軍區,但他還是知道外麵是什麽情況的。也正因為親曆,所以格外忌憚。

這兩年形勢是比前幾年強不少,但說不準哪天又嚴了呢,到時候被有心人舉報她投機倒把咋辦。

他眼神如利刃,聲音冷厲,“胡鬧!你知不知道這是要被舉報成投機倒把的。不行,我不同意。”

鬱歡也著急,她作為一個重生者,是知道後麵國家會鼓勵工商業發展,環境會越來越好,機會也越來越多。

但江城不是重生的,他所經曆的就是親眼見證那幾年的動**,所以會不同意,她也能理解,這是因為他在擔心她。

她坐在**,仰著頭,視線與他沉鬱的眸色相撞。她軟下嗓子,扯扯他的袖子,“江城。”

“這件事,沒得商量。”江城拉開她的手,背過身,留給她一個無情的背影。

一直到睡覺前,鬱歡都在找機會跟江城再談談,可他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每回她一往這事上靠,他的態度立馬變得強硬。

被拒絕多了,鬱歡也有點委屈,因為他聽都不願意聽的態度。

於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側身睡,挨著床邊,也將後背留給他,大有中間留出條楚河漢界的意味,像在跟他劃清界限。你不樂意聽,我還不想跟你說了呢。

江城在床的另一邊坐下,垂眸看她,心中無奈。他表現得這麽強硬,也是為了不給她留下念想。

這事可跟別的不一樣,不是她撒撒嬌就能讓他同意的,這是很嚴肅的事情。她之前被鬱父鬱母保護得好,不知道那些年外頭多不安定,竟然還想著要去幫老板娘賣辣醬。

真是胡鬧!他知道,她也是好心。是因為今天聽了老板娘家裏的事,所以想幫她。

可是幫忙也有很多種,他不能讓她把自己搭進去。

他在**躺好,側頭瞄了一眼,她一會兒扯被子,一會兒又嫌熱給拉下去,一會兒又動枕頭,分明還是在生氣。

他猜得沒錯,鬱歡這麽做的確有給他看的成分,向他表示她生氣了,快來哄她。可江城完全沒有反應,她就泄了氣,覺得實在沒意思。躺著躺著,意識模模糊糊快睡著的時候,身旁的床動了動,接著江城的手從她頸下伸過來,另一隻手繞過腿彎,將她朝裏拽了拽,動作很輕,怕吵醒她。

這一係列動作下來,鬱歡已然沒了睡意,但仍舊閉著眼,裝作沒醒。接著就感受到,他將她露在外麵的手,塞進被子裏,又將被子向上拉了拉。

一聲無奈的歎息在頭頂響起,落在發頂的手輕輕將她的發絲別到耳後,“拿你怎麽辦好。”

話中有無奈,有寵溺。她緊緊閉著眼,牙齒咬住唇,忍住到達眼眶的濕意。突然感覺自己很無理取鬧,明明他也是擔心她。

她沒準備放棄,她知道自己這麽做並不會出事,但卻能幫到老板娘。但她的氣此時已經完全消散,一次不同意,她就再求第二次嘛,反正江城拿她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