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藍雪峰回到大院兒自己家。
當年走出去的青年如今也是首長，崗亭的警衛雖然不認識他，卻能從吉普車分辨來人是首長。
藍爸正在家裏照顧燕飛雨，她自打那日聊過顧雲山的事兒以後就一直生病。
一開始是想裝病來著，可她身體原本就不好，這幾年時不時就要病上一場，所以這會兒倒不是裝病，而是真的身體不舒服。
藍雪梅也在，她先回來跟爸媽說大哥到京的事兒，又趁著藍爸出去打飯的時候跟燕飛雨說了大哥的打算。
時間不充分，燕飛雨也不知道要怎麽應對，她現在心裏一團亂麻。
她既想認回自己的兒子，享受天倫之樂，又不想讓藍爸知道兒子當年傷心離去的事兒，更不想就此失去閨女。
母女倆也沒撈著多說什麽藍爸就回來，她們也隻能等待藍雪峰回來再說。
現在看到大兒子歸來，藍爸是高興的。
自己年紀老了，可兒女們也長大了，他們都能獨當一麵，這是他的欣慰。
他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
藍爸對妻子和女兒和顏悅色，但是對兒子以及士兵們習慣板著臉一副嚴肅狀，現在見到兒子不由自主地又收斂笑容，想拍拍大兒子的肩膀，想再叮囑大兒子要為國盡忠之類的話，隻是對上大兒子嚴肅沉穩的眼神，看著大兒子堅毅的神情，瞅著比自己當年還嚴肅呢，他所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反而笑了笑，用男人的方式和兒子握握手，“回來啦，趕緊看看你媽媽。”
藍雪峰卻破天荒地抱了抱爸爸。
藍爸渾身一僵，不習慣向來古板嚴肅的大兒子突然這樣感性，不過他也沒拒絕，抬手拍了拍大兒子的脊背，一切盡在不言中。
藍雪峰進屋看望燕飛雨，“媽，身體好點沒？”
燕飛雨起身下地，想抱抱兒子，卻眼前發暈隻得在床沿坐下。
她在**躺了幾天也實在躺不住，畢竟除非半身不遂什麽的，即便身體不好大夫也是要求下地活動曬太陽的，好人天天躺著都躺壞了。
她現在就是躺得身體發虛。
藍雪梅擔心得不行，“媽，你身體不好，快歇著吧。”她又對藍雪峰道：“大哥，媽身體不好還想起來給你擀麵吃呢。”
實際燕飛雨並沒有想擀麵，她頭暈眼花也沒那個精力和力氣，但是藍雪梅下意識就想讓大哥心軟、內疚，不要惹媽媽生氣。
藍雪峰拎了把椅子放在床邊坐下，跟燕飛雨聊幾句，關心一下她的身體。
燕飛雨：“哎，就是老毛病，死不了又沒多好。”
藍雪峰：“媽，首都冬天氣候又幹又冷，不適合養生，不如您和爸爸再去瓊州待倆月。”
藍雪梅下意識緊張起來，上一次大哥讓爸媽去瓊州，結果就把她親娘給抓了。
她坐在燕飛雨旁邊，下意識就攢緊了燕飛雨的衣服。
燕飛雨搖頭，“不去了，不想出門折騰，還是在家好，這邊醫院也方便。”
藍雪峰：“去南邊暖和，你大兒媳在那裏，讓她給安排療休養，給你和爸檢查一下身體。”
藍爸搶著道：“雪峰，療休養的事兒放在一邊，我有另外的事兒要和你說，你和我來書房。”
燕飛雨聲音下意識顫了顫，“老藍，沒什麽怕人的，就在這裏說吧。”
藍爸猶豫了一下，隨即就和藍雪峰說顧雲山的事兒，“我原想親自去查查的，但是你媽身體不舒服我不能走，雪梅倒是想幫忙去查，可她一個女孩子又年輕，沒處理過這種事兒，我怕到時候和老鄉起衝突。”
哪怕藍雪梅早已經結婚兒女也不小了，可在他眼裏依然是孩子。
藍雪峰：“爸，這事兒我……”
沒等他繼續說下去，燕飛雨緊緊地掐住了他的手，眼神也緊張又哀求。
藍雪峰反手握住燕飛雨的手，用自己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以示安撫。
他道：“爸，之前雪梅和我說起這事兒，我讓人查了。”
藍爸驚訝地看著他，“查了，這麽快？”
藍雪峰點點頭，“是的。”
如果要是告訴爸爸三年前他就知道真相，估計老爸得氣得敲他。
藍爸激動、興奮、壓抑又有些緊張害怕，“到底怎麽回事？”
燕飛雨臉色越來越白，用力掐著藍雪峰的手。
藍雪峰：“爸，你得保證不生氣、不激動，免得身體受不住，否則我告訴你就是錯誤。”
藍爸心裏著急，可畢竟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什麽大場麵沒見過？他表麵倒是還淡定，哼了一聲，“你老子我是老了，不是骨頭軟了，什麽事兒能嚇著我？”
還嚇得身體受不住，瞧不起誰呢？
藍雪梅用力握住燕飛雨的手，泫然欲泣地看著藍雪峰，她多麽希望大哥能顧念兄妹情分，不要把話說得太直白。
不要讓爸爸知道她和媽媽瞞了他那麽多年。
燕飛雨眼前一陣陣發暈，因為太過緊張，她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藍雪梅立刻大聲道：“媽媽，你沒事兒吧？”
藍爸立刻坐到床邊來，讓藍雪峰端水，他給老妻拿藥。
燕飛雨搖頭，“我沒事的，不用吃藥。”
她知道老藍年輕時候是個霹靂性子，所以才怕他知道兒子的事兒會氣出好歹，她也知道以他的霹靂性子能一直忍著也是顧念她，否則他早就親自跑下去調查了。
她攔不住的。
藍爸確認她沒事兒，這才對藍雪峰道：“講吧。”
藍雪峰給燕飛雨倒了一杯溫水，沒有再猶豫，便把顧雲山的山和盤托出。
他暫時隱下了顧雲山小時候一路千辛萬苦上京尋找親生爸媽的事情，終歸是顧念母親和養女的情分，沒有拆穿他們，甚至也沒有強調三年前他就和顧雲山一家相認過，隻當現在才去調查的真相。
饒是藍爸見過大風大浪，還是戰場上拚殺下來的鐵漢子，這一刻他也有些難以消化。
他緩緩坐在床沿上，想消化一下剛才聽到的消息。
燕飛雨握住他的手，微微顫抖，“老藍，你不要激動發火啊。”
她發現眼前這個鐵打的漢子，流血不流淚的男人此刻居然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