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還沒買上, 先收治了個病人。
還是一下就能給省兩千買房錢的,必須給治好呀。
這邊梅老太先等著,還是由劉大姐陪著, 馮萊萊和李重潤跟著溫老先生去了他們現住的地方。
從梅老太家裏過去,走路十五分鍾也到了。
到那裏才發現溫老先生的兒子們沒和他住在一起了。
溫老先生是個講究人, 往外說要賣院子後,他就帶著一家人搬了出來,他和溫老太去了附近老友的空院子暫居, 兒子們也都叫他攆走了,再天天見著, 也不利於溫老太養病。
那家是個二進的小院, 前頭和梅老太的院子差不多,後麵的花園卻小得多。
原來隻是溫老先生的老友夫妻住著, 倒也寬敞。
現在那夫妻倆去外地帶孫子去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知道了溫老先生的事,來信兒讓他過來住, 怕他不過意, 說是讓他幫看房子。
溫老先生夫妻也是知禮講規矩的, 沒去住正房,而是收拾的東廂房住著。
進去廳裏,入目就是一屋子的書,書架擺不夠, 幾案櫃子上也都是成排擺著。
書案上的青硯裏還有未幹的墨汁兒, 書香裏伴著墨香, 本該是一室的悠遠寧和, 可待客的桌子上來不及收拾的碗筷,翻倒的茶杯, 四處的浮灰,在在都顯示著主人的生活處在淩亂無序當中。
溫老先生很不好意思地,“匆忙著也沒收拾,怠慢了小馮大夫。”
馮萊萊忙表示家有病人,這是難免的。
劉大姐就歎氣,“原來溫老師家是出了名的幹淨,師母這一病,溫老師啥都要現學著幹,也沒個幫把手的,能這樣就很好了。”
是啊,進到夫妻倆的內室,家有癱床的病人,屋裏能保持清新沒異味兒,這就很可以了。
溫老太太身上的衣服很整潔,頭發齊順地梳到腦後挽了個髻,若忽略她臘黃的臉,細瘦伶仃的身體,很難相信這是一個臥床不起一個多月的病人。
由此,馮萊萊對溫老先生有了很好的觀感。
老伴病了不假手他人自己照顧,還這麽細致到位,又是這樣花多少錢都要給治好的態度,真沒幾個男人能做到。
聽到溫老先生介紹馮萊萊是給梅老太治腿的大夫,隻治了兩回腿就都不疼了還能滿地走後,溫老太太再配合沒有了。
由著坐下來的馮萊萊把脈後,又讓她摸了骨,再被翻轉著檢查了後頸,從心底的信任。
還是不需要詢問症狀,馮萊萊已經成竹在胸。
對上溫老先生夫妻小心期盼的眼神,馮萊萊自信笑道,“雖麻煩了點兒,能治!”
仿如聽到了天籟之音,都沒再細問脈案和治療方案,診金幾何,老夫妻倆已經握著手喜極而泣了。
溫老先生眼眶紅了又紅,他一直默默承受著誰也沒告訴,醫院裏醫生說的是讓回家好吃好喝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他就知道老伴兒時日不多了,可相伴一輩子的伴侶,但凡有一點希望他都不想放棄。
沒想到今兒真的遇到了馮萊萊說能治。
對這麽信任配合的病人和家屬,馮萊萊也有更多的耐心。
她盡量說得通俗易懂,詳細地給他們說了老太太的病情,和後續的治療進程。
溫老太太的身體情況確實很糟,本就四處漏風的屋子偏逢上連夜暴雨,一下就破敗難解了。
中醫上說就是氣血兩虛到了極致,然後連鎖反應又引發了別的病灶,別的病灶又參與到共同反應裏,各種病灶互相牽扯影響,惡性循環下已經混亂成一團了。
治這個時又要顧忌那個,從哪裏入手都是個難題。
所以才會去了醫院治了一通還更重了。
西醫的藥見效快,可是藥力都很猛,相關的副作用也大,到溫老太太這裏就是按起葫蘆又起個瓢,症狀就這麽越治越多了。
比如她貧血和營養不良這個事,根本不是補補就能解決的,因為她的腸道一直在出血,吸收功能也弱到不行,這樣你補了她也不吸收,而腸道還持續在出血,這也是她越來越虛的原因。
比如這次,她在醫院輸了血又打了營養針,卻沒見一點起色,根源都在這裏。
再她後頸受傷,頸椎彎曲又壓了經脈,本身又貧血,血行不足,所以她的癱瘓不能動也是多重原因造成的,根本不是治表症就能解決的。
聽馮萊萊這麽舉例一一說明,溫老先生夫妻才明白症結所在。對馮萊萊再深信不疑,表示讓她放手去治。
溫老太太這個首先得治腸道出血和頸椎壓迫這兩處,前者需要服湯劑配合針灸治療。
頸椎這個,醫院裏是查出來了的,但也說了頸椎手術成功率極低,死亡率也高,基本都是保守治療。
而溫老太太這種嚴重到致癱的,就沒什麽效果了。
頸椎也屬於趙家正骨整骨這一技裏,趙家大多子弟最擅長這一項了,可說趙家名聲在外靠的就是這一技。
所以,這個對別人來說很難的,在馮萊萊這裏也不是事兒。
剩下疏通恢複被壓迫的經脈,針灸可解。
馮萊萊輕鬆道,“連續施針一個月,我保溫老太太能下床走動,再鞏固一個月會行動無礙。別的病症也一並治著,三個月後老太太就會健健康康的了。”
讓醫院頭疼又束手無策的病症,在馮萊萊這裏竟全有治療之法,還敢當場保證治好的期限,她必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了。
這對於溫老先生夫妻來說跟救命一樣了。
溫老太太這個病,在醫院還啥也沒治好呢,已經花了快二百了。
這下溫老先生覺著給落兩千房價少了。
房價他們本來就比市價要得高,差不多大小院子一萬五六都能買下來。
他比別人要得高,隻是覺著自己的園子是他一年一年精心布景打造的,比別人家的有看頭,且裏麵的花草山石也陸續花了不少錢進去。
可各花入各眼,他也不敢說別人看自己的園子就比別人好。
因為付出的那幾年的時間和精力就多要了好幾千塊,對別人他能理直氣壯,對等同於救命恩人的小馮大夫,溫老先生哪好意思。
還有梅大姐的情分在,反正一萬八他覺著要得太虧心了。
問了馮萊萊還得回去開藥方配藥,得明天才能過來入手給溫老太太治病。看這一會兒情緒起伏過大,溫老太疲弱的已經扛不住了,馮萊萊讓她養好精氣神,明天開始會一日比一日好。
溫先生就讓溫老太太歇著,他這邊請馮萊萊和李重潤到外頭廳裏坐,劉大姐也一起。
“小馮大夫,那處院子你就給我一萬六,我老伴治病的一切你都包著,你看這樣行嗎?”溫老先生苦笑說,“再低了我給幾個兒子不夠分,又要鬧得家裏不得安寧,那這院子還不如不賣了。小馮大夫的恩我和老伴不會忘,老朽還算粗通些文墨,局勢好了,就賣幾個字也能養家,總有報答的時候。這次實對不住了。”
“???”馮萊萊看著李重潤,交換眼神後,已心意相通。
治病拿診費天經地義,治得好治得妙,你多給點感謝費她也一樣會收,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本來在沅溪村就是這樣,診金多少都是病人看著給的。
能找過來的都是疑難雜症,本來診金加用藥就便宜不了,救命的錢誰都不會摳摳搜搜的。
當然也有家裏真拿不出的,他們也會隻收取藥材本金,這都沒有也可以欠著,總不能見死不救。
而事實上,給不出診費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回報,沒錢就出力,家裏但凡攢點東西就巴巴地送過來。
總之,他們趙家小醫院的醫患關係就是這麽淳樸和諧。
最主要錢沒少賺,口碑卻一直上升。
現在到了城裏,才算上梅老太,才是第二個病人,已覺出高端病人和老家的病人大不同。
這哪是給診金呐,這裏都是砸錢的。
不過給得太多,她收著也嫌燙。
“溫老先生,您家的院子我們很中意,兩萬的價格我們就準備買來著,覺著它就值那個價兒。
既然您請我來給溫老太太治病,我也能治,溫老太太虛不受補,用藥上得講究些,可能要用到有錢也買不到的藥,所以您說落價兩千我接著也心安理得,再多的真不能接受了,不然我往後都不好接治病人了。”
溫老太太若這麽耗下去,最多半年就會油盡燈枯,所以馮萊萊確實是救命呢。
而且給溫老太太補氣血,她想試試空間裏參祖宗的參須的效用,配藥時她想用上一丟丟。
她要拿出來說是千年的參須,估計一套院子也有人來換。
隻是異寶在手,她不想引人覬覦,所以隻能借口說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稀有藥材。
還有她身上的日華之力,一樣也是不能叫人知曉的異寶。
所以,兩千塊真的是良心價了。
換了別人來治,拍出兩千塊現金,她一樣拿得不手軟,也不虧心。
但四千,雖說她知道隻參須就值了,可別人不知道,她又初闖燕城的,傳出去反會讓人覺著她吃相太急了。
還是等姥爺來了,一家三口好好商量出個章程來,這樣需要救命的難症險症,需要用到參祖宗的須須的,幹脆明碼標出個高價來。
病人可以四下對比,等別人都治不了時,自然就知道他們趙家就值這個價碼了。
“小馮大夫,不是這樣說的,我家的院子確實比別家要的貴,前陣子有差不多大小是一萬五賣的。要你一萬六已是我們沒臉了。”溫老先生急道。
“人家一萬五的我們還看不中呢,院子大小並不是定價的全部,配上您的園子比別人貴是應該的。您不用過意不去,就按一萬八來,您這裏筆墨都是現成的,咱們就擬合同吧。”知道馮萊萊不喜歡處理這些瑣事,李重潤全攬了去。
看小兩口如此大方,並不因馮萊萊能治溫老太的病就狠命讓人落房價,就是溫老先生主動落價他們都不受,劉大姐對兩人更有好感了。
也幫著說話,“往後咱都是街坊了,來往的時候長著呢,溫老師你也別急在一時。”
溫老先生這才安心,拿了紙筆出來,燕城大學中文係的主任,擬個房屋買賣合同就是分分鍾的事兒。
雙方簽字蓋手印,說好了明天給溫老太太治病時帶錢過來,過戶辦房證明天也一起,買院子的事兒就落定了。
“我那幾個屋裏還有些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打的,幾十年了還好好的,你們看著要還入眼都可以留下。”溫老先生想想說道。
錢都買了房,小黃魚再不能動,他們確實沒錢再搞裝修了。
隻能粉刷下,買些必須的家具先住進來,之後搞到錢再慢慢收拾布置了。
若是有現成的家具當然好了,隻是,“您自己置了房子不也要用嗎?還有您兒子家呢?”
“我隻搬我們老兩口房裏的,剩下的都給你。一家分四千塊,不挑地腳,不要後園子,能買上不錯的房子了,我對得起他們了。之後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再不管了。”溫老先生對幾個兒子已心灰意冷。
隻聽吳媽說那些,就很過分了。
見溫老先生賣了院子,夫妻倆自己就留了兩千塊。
再想想他對溫老太太的不離不棄,現在又想留家具給自己。
隻看他的園子,就知道他屋裏的家具必都是好的,能特意提出要給她,那應該比想的還要好。
投桃報李,馮萊萊有了計較,“溫老先生,房價我給你一萬九吧,你們手裏還是寬裕點好些。我也不是白讓你,溫老太太補氣血的方子我再斟酌一下,太貴的藥材我就不用了,用尋常的替換下,隻是多費些時日,效果是一樣的。”
參須她還會用,隻是想讓溫老先生能接受些。
拿一千塊錢買古董家具,絕對超值了。
都幾十年的人生閱曆了,誰又看不出這姑娘的想法呢。李重潤雖話少,可對馮萊萊的言行都是無條件的支持。
從沒見過這樣的年輕人。
溫老先生眼神溫潤地看著他們,半天不知該說什麽,最後看向劉大姐,盼她能幫著說說。
劉大姐都被感動到了。
溫老先生家的情況她是知根知底的,她爽朗笑道,“小馮大夫你可別這樣了,隻要不被兒子們啃,溫老師有工資有稿費,師母的病再好了,他們兩的日子可差不了,你不用擔心。家具你就踏實留著,給了那幫沒良心的也是拿去賣錢,老師隻想有人珍惜他的那些物件兒。
我真是頭回見,賣房買房的這麽互相謙讓的,你們兩口子往後差不了。”
劉大姐這麽一說,馮萊萊也沒再堅持。
從溫家出來,兩人還回了梅老太那裏。
說了房子已經談妥了,梅老太詳細問了經過,點頭,“你們沒買虧,溫家的家具都是上好的黃花梨的,現在再沒有那樣的好家具買了。”
那這個便宜占大了,再去說不要也不好,馮萊萊又看向李重潤。
她自己都沒發覺,隻要有難以確定的事,她第一時間就會找他。
李重潤心裏歡喜,拉著她的手,“好好給溫老太太看病,好藥咱都使上,你的醫術值這個價兒。”
梅老太太溫言道,“就是這麽個理兒,救命錢多少都不貴,你安心受著就是。”
回握住李重潤的手,馮萊萊再安心不過了。
明早就得錢到位,李重潤抓緊跟梅老太問了黃金兌換的事。
問明兩人還差幾多房錢後,結果老太太說現在金價太低換了不劃算,讓他們留著別換。
她有五千塊錢借給他們,讓他們買房用,剩下的就便收拾屋子,搬新家花錢的地方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