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這些錢，還不是你的，啊？”
楊芬的聲音很小，小到沈蘇玉和葉辰都有些沒聽清，但李婷卻是第一次痛恨她的聽力如此之好。
之後可以隔著房間聽到父親在毆打母親，現在也可以清晰的聽到，母親悄悄地對李浩說的那些話。
那她到底算什麽？
一個貨物？
雖然說楊芬說的這話讓李婷幾近崩潰，但楊芬並不認為她說的有什麽錯。
甚至，看到她隻憑三言兩語，便平息了一場風波，楊芬還感覺她非常厲害。
即使李婷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樣子，也沒讓楊芬感覺有什麽不對。
畢竟在家裏，對方僵直的樣子，她實在是看的太多了。
對楊芬來說，她看起來讓人不舒服，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婷子呀，你看，你這不就有嫁妝了嗎？”
“你也別怪浩子，遇到有關錢的事，有誰不會著急？”
李婷心想，是呀，誰會不願意琢磨錢的事情呢？
但是為什麽，母親說的這個話這麽不對味？感覺就像是，她出這個嫁妝錢，就是為了把彩禮要回來一樣？
“但是啊，娘，我不嫁人不行嗎？”
“娘，你去治病，你的身體都這麽嚴重了，治病更要緊，不是嗎？”
李婷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悲傷的說道，希望能讓母親回心轉意，也希望她聽到那個連她都想不到的答案。
哪知道，楊芬聽到這話，眉頭一皺，開口就想罵，但是到底還是忍住了，隻是有些嫌棄的說道：“你怎麽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嫁人？瘋了吧？”
“那這個世道上，你一個姑娘家，不嫁人能幹成什麽事？”
“你不嫁人的話，我們家哪來的彩禮錢？”
剛說完這句話，楊芬就察覺到她說的話不太對，稍微緩和了一些，讓她的語氣盡可能的變得柔和些，開始安撫李婷了起來。
“也別怪媽這樣，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要理解呀，更何況，等你嫁給大老板了，多少錢？對你來說都不是事，不是嘛？”
“家裏拿一點，能有什麽？幫了浩子，不也是幫你自己嗎？”
“你看我身上這病，不也，不也是工廠的問題，咱們來這讓工廠講講良心了”
說到最後，楊芬稍微頓了頓，在這個位置明顯生硬的改了口，但是她聲音不大，周圍的人聽見的也少，但沒接聽見的人裏麵絕對不包括李婷。
李婷有些絕望，對方的絕望沈蘇玉也都看在眼裏，不禁沉默了下來。
因為她忽然意識到，李婷也好，楊芬也好，現在所做的一切和未來的人生安排，在楊芬的眼裏，其實全部都在為李浩做鋪墊。
而為李浩做鋪墊，在楊芬的眼裏，竟然理所當然到了這個程度。
理所當然地，即使她自己覺得有所不對，即使積累了一肚子的怒火和怨氣，也依舊還是帶著這樣固有的原則和思想存活下去。
而楊芬為李婷準備的一切，其實都是在為李浩做鋪墊，為李婷辦置所有的所有東西，都是基於讓李浩獲益為基礎。
最讓人唏噓不已的是，這個閉環裏，楊芬也是這麽對待她自己的，即使她其實因為病痛而痛苦不堪，對她的兒子早就有了諸多怨念，但這些固有思想，從未有過任何動搖。
因此，這麽對待李婷的時候，就顯得這麽理所當然。
李婷也察覺到了楊芬的話語背後，令人冰冷的含義，讓李婷原本就細微抖動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居然真的是這樣？
憑什麽…
憑什麽？
憑什麽！
刹那間，一股無名的怒火席卷了李婷的全身，憑什麽她的人生要為李浩做鋪墊？憑什麽李浩可以如此理所當然的汲取？
憑什麽母親會如此理所當然的踐踏她自己和她，就為了讓李浩有個好前程，而絲毫不在意她的人生，究竟會如何？
李婷猛的一轉頭，凶狠的看向了李浩，讓他不由得後退了半步，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為什麽會被李婷這個廢物給嚇到？
反應過來以後，李浩帶著一臉驚詫，厲聲嗬斥了起來：
“李婷，你瘋了嗎？”
“這是要幹什麽？”
李婷的聲音低沉而又陰森，讓李浩不由得全身凝固了起來，那副驚恐的表情，就像是第一次認識了這個人一樣。
旁邊的楊芬也是，瞳孔驟然收縮，一時之間，竟然都被李婷的氣勢給壓了一頭。
“李浩，你不打算去治媽的病嗎？”
“你看媽，都快要崩潰了，她什麽事都為你著想，但這個骨節眼上你卻隻想看著？”
李浩被李婷這麽一噴，整個人都傻了，不是，來這一趟的時候可沒什麽人反對，怎麽到這來了？一個兩個都被挑撥了？
“你給我搞清楚，我們這一趟是來幹嘛的？”
“你蠢，我可不蠢。”
“李婷，別給我瞎折騰啊！這事兒可是一件大事兒，要是搞砸了，我可不會饒了你！”
被李婷這麽一衝，李浩原本被她忽然改變帶來的驚訝，而轉移的怒火，蹭的一下就升了起來，但是看著旁邊皺著眉頭的孟知青，忽然清醒了不少。
對啊，他還要為貴人辦事的，可不能讓一個廢物壞了大事！
李浩看了看在旁邊似乎看好戲的沈蘇玉，到底還是拉回了理智，將聲音放低了不少，但卻低沉的可怕，帶著一種可怕的凶悍，讓李婷下意識害怕了起來。
一想到李浩帶給她的恐懼，李婷就害怕，但是一想到母親那令人心寒的做法，和李浩二話不說就打人的行為，她就覺得，她的反抗是對的。
但是此刻，她不敢說反話，隻是倔強的補充了一句。
“反正就是這樣，難道不是嗎？”
聽見李婷沒有順著他的話來，原本就處於壓抑中的李浩，感覺有哪根弦斷了。
楊芬是他的母親，母親說他也就罷了，李婷是哪根蔥？憑什麽說他？
平日裏畏畏縮縮的能幹成什麽事？現在這麽重要的時候，又跑來壞他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