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竹林微微搖擺,發出颯颯聲,一直跟在身後的人卻不敢露麵。

顧明東眯了眯眼睛,語帶威脅:“再不出來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隨手撿起一根小兒手臂粗,足有一米長的木棍,威脅的意味不以言表。

“等等等,別動手。”一個身影跑出來,“哥,是我。”

顧明東不但沒放下木棍,還用力甩了一下,發出破空聲:“你不好好在家待著,跟著我做什麽?”

顧二弟死皮賴臉的走近:“我想跟你一塊兒上山。”

顧明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大哥,你想晚上上山多危險,多個人還多一份照應,是不是?”

顧明東用木棍輕敲了一下他手臂:“你確定是照應,不是拖累?”

顧二弟連忙為自己辯解:“怎麽可能是拖累,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從小到大就喜歡往是山上跑,沒有人比我更熟這塊地方,我肯定能幫得上忙。”

顧明東看著他,似乎在思考帶他一起走的可能性。

顧二弟見有戲,又說:“大哥,我保證好好聽你的話,絕對不亂走,你就帶上我吧。”

臨了見顧明東眼底閃著冷光,怕他不答應,又喊道:“你要是不帶上我的話,那我就自己去,反正腿長在我身上,老三和小北根本看不住我。”

啪!的一聲,顧明東手上的棍子抽在他背上,這次用了五分力道,很疼。

顧二弟哆嗦了一下,還是梗著脖子喊:“我認真的,除非你現在把我腿打斷,不然我非得跟著不可。”

顧明東就不慣著他這臭脾氣,拎起棍子就往他腿上招呼:“好,那我就打斷你的狗腿。”

顧二弟沒想到大哥還真的下狠手,一邊躲一邊喊:“哥,你還真打啊,疼,快停手。”

顧明東看似下手重,實則有分寸,重重敲打了他幾下才停下:“知道錯了嗎?”

顧二弟氣哼哼的不說話。

顧明東舉起棍子:“看來打得不夠。”

“別別別!”顧二弟連忙閃躲,苦哈哈的叫,“我真的知道錯了。”

顧明東瞪了他一眼,這才停手:“錯在哪裏?”

顧二弟摸著自己的腿,覺得肯定被打腫了:“我不該不聽話跟上來。”

顧明東卻嗤笑一聲:“錯了。”

“你錯在不該威脅我。”

說完用棍子輕輕拍了拍顧二弟的肩膀,後者下意識的瑟縮一下:“老子這輩子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以後再犯,就不是輕飄飄打幾下了。”

顧二弟哼哼唧唧的點頭,心底覺得月光下的大哥像個張牙舞爪的大魔頭,跟白天完全不一樣,渾身冒著冷氣,剛才打他的那勁頭,似乎真的要下狠手打死他。

他猛然想到三妹的話,說大哥被鬼俯身了,想著想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大……大哥,那我回去了……”顧二弟心底委屈,但又不敢再去摸虎須。

顧明東看著他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背影,忽然開口喊住他:“等等。”

顧二弟猛地回頭,忽閃忽閃的眼睛像是渴求主人撫摸的大狗子。

顧明東為自己那一瞬間的想法而覺得好笑,這哪裏是狗,根本就是一頭倔驢:“行了,來都來了,今天就一起上山吧。”

他得靠上山打獵換糧食,總不可能一直瞞著家裏人,這弟弟既然來了,索性就趁機讓他知道,好歹還能當一個苦力用。

顧二弟連忙跑到他身邊:“真的?大哥你太好了。”

倒是半點不記仇。

顧明東提醒道:“別嚷嚷,你想吵醒村裏人嗎?”

顧二弟趕緊壓低聲音:“大哥,咱是不是要進深山?”

聽見這話,顧明東倒是有幾分驚訝:“你怎麽猜到的?”

顧二弟嘿嘿一笑,解釋道:“後山都被人翻遍了,能有啥好東西,除了野菜就找不到其他的,哪裏還有什麽鳥窩鳥蛋。”

顧明南也是其中一份子,知道山上別說鳥蛋了,連隻耗子都難找,耗子洞都被人挖開了。

隻有深山人跡罕至,村裏人怕危險不敢進去,才可能有鳥蛋這種稀罕玩意。

“嗯,沒錯。”顧明東這次沒糊弄他。

反倒是顧二弟有些猶豫:“真的要去深山啊,他們都說深山裏頭有狼和老虎。”

顧明東拿著棍子開路,聽見這話淡淡笑道:“怎麽,怕了?”

“我會怕這個?我顧明天不怕地不怕。”話雖如此,翻過一個山頭,越走越往深山裏頭進,周圍越發寂靜無聲,隱約似乎真的能聽見野獸的號角聲。

顧二弟挺著的胸膛收回去,心底有些害怕,忍不住跟的更緊了一些。

顧明東沒甩開他,點頭道:“不怕就好。”

顧二弟又哼哼道:“大哥,你剛才下手也太狠了,我腿上肯定腫了。”

顧明東不但沒安慰,反倒是說:“下次再敢犯,就不是這種撓癢癢的程度了。”

他說話的時候十分平靜,但在夜色深山中,沒由來的讓顧二弟覺得心底發寒,總覺得他大哥能趕出打斷腿這種事情來。

腿上都一道一道的紅腫,這是撓癢癢,那用力豈不是能把他打殘了!

他一次次偷看顧明東,忽然說道:“大哥,我覺得你變了好多。”

這話倒是讓顧明東心頭一跳,但是很快他又鎮定下來,這不是末世,牛鬼蛇神都被打倒了,倔驢也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猜到他的身份。

顧明東和聲和氣的問:“哪兒不一樣了?”

黑暗中,顧二弟吸了吸鼻子:“你以前都不會拿棍子打我。”

顧明東點了點頭,回了他一句:“所以把你慣得越來越欠抽了。”

顧二弟吸鼻子的動作一頓,苦著臉差點沒流下心酸的眼淚。

見顧明東沒理他,顧二弟趁著黑擦了擦眼淚,抹了把鼻涕,自己收了委屈巴巴的樣子,跟的更緊了一些:“不過你變了也挺好的。”

顧明東隔著棍子,感受著附近山林的變化,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哪裏好?”

顧二弟悶聲道:“別人就不敢欺負咱家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顧明東恍然之間明白原主的選擇,軟弱的性格,破罐子破摔的未來,才是迫使他放棄自己人生的最大原因。

顧明東笑了一下:“對,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們。”

這是他答應過原主的事情,自然也會做到。

聽見這句話,顧二弟忍不住高興起來,但不知為何,心底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兄弟倆一前一後,朝著深山前進,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再說話。

顧二弟越走越吃驚,他自己熟悉山林,但熟悉的是前山,深山是不敢進的。

可是現在,天色黑蒙蒙的,隻有月光並不清晰的灑落在地上。

而他眼前的大哥,那個往日裏幹農活都不太行,也不喜歡上山的人,卻走得極穩,繞過了所有的磕磕碰碰,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又被提醒跳過一個坎兒,顧二弟忍不住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瞎了眼,他家大哥幹活不行,肯定是因為天賦都在山裏頭。

他大哥,是個天生的獵人!

顧明東不知道弟弟的胡思亂想,他停下了腳步。

“大哥,怎麽不走了?”顧二弟差點沒撞上他後背。

顧明東將棍子塞進他手中:“幫我拿著。”

“大哥?”

下一刻,顧二弟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隻見顧明東綁好袖子,刷刷刷就爬上了一棵樹。

顧二弟努力抬頭看,也隻看見一片烏壓壓的樹冠,壓根看不清楚裏頭到底有什麽。

顧明東吃了幾頓飽飯,身手比之前矯健了許多。

黑夜對他毫無影響,進入山林後,顧明東就像回到了老家一樣放鬆,熟門熟路。

在顧二弟眼中黑壓壓的樹冠,落到顧明東的眼底卻纖毫畢現。

樹冠的正中央有一個鳥窩,察覺到有人靠近,裏頭發出鳥類咕咕咕的威脅聲。

顧明東自然不會放過到嘴的蛋,隻給鳥夫妻留下一顆,其餘的全部帶走。

顧二弟緊張兮兮的抬著頭看,生怕他大哥不小心摔下來。

幸好很快,他再一次看到顧明東的黑影蹭蹭蹭往下爬。

“接著!”

顧二弟下意識的接住他丟過來的東西,伸手一摸,嚇了一跳,毛茸茸暖呼呼的。

“真的有鳥蛋!”

顧明東跳下樹的時候,就瞧見自己這傻弟弟一個勁的拿著鳥蛋在聞,想到這鳥蛋是剛從鳥媽媽屁股下扒拉出來的,顧明東嘖了一下。

顧二弟卻陷入興奮中:“哥,你看是鳥蛋。”

顧明東拍了拍身上的樹屑:“我知道是鳥蛋,是我剛從樹上窩裏頭扒拉出來的。”

顧二弟依依不舍的摸著鳥蛋:“哥,你怎麽這麽冷靜?”

“我們家都多久沒吃到蛋了,我得好好拿著不能磕了,帶回去給阿星阿晨吃。”

即使好久沒吃到雞蛋,顧二弟首先想到的也是兩個侄子,而不是自己。

顧明東笑了一聲:“我們多找一些,到時候全家人一起吃。”

顧二弟也興奮起來:“走走走,繼續找。”

雖然鳥蛋難找,但多找一顆是一顆,說不定他也能蹭一個鳥蛋他湯喝喝,顧二弟美滋滋的想著。

很快,顧二弟就被刷新了世界觀。

隻見他大哥就像長著一雙千裏眼,一個能聞到鳥蛋的鼻子,每一次停下來,總能找到一棵有鳥巢的樹,這些樹上的鳥巢就沒有空的!

看來,他大哥不但是天生的獵人,還是鳥蛋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