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今天在這裏，我代表國家，代表黨，代表大隊點名表揚一個人。”
“顧明東，我們大隊的烈士後代，他打死了會禍害莊稼的野山豬，並且不光想著自己吃，主動告訴大隊，分給了所有的社員。”
“今天我去了鎮上，王書記知道了這件事，專門對咱們大隊進行了表揚，尤其是顧明東，他身上有著無產階級特有的犧牲和奮鬥精神。”
“讓我們用激烈的掌聲，歡迎顧明東上台。”
癟老劉難得有一呼百應的能力，曬穀場上嘩啦啦一片掌聲。
顧明東的臉色都是麻木的。
“哥，快上去。”顧二弟卻興奮不已，伸手推著他大哥上台。
“這孩子，都高興傻了。”顧建國也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顧明東挪動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到癟老劉身邊：“大隊長，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野豬是屬於大家的。”
癟老劉被誇了一頓，這會兒正高興，笑著說道：“阿東啊，這時候你就別謙虛了，沒有你哪來的豬，你就是咱們大隊的英雄。”
“來，拿著。”癟老劉將一樣東西遞給他。
顧明東笑容都僵住了：“這是什麽？”
“快打開。”癟老劉笑著喊道，“這是王書記親手寫的獎狀，除害英雄，代表著國家對我們大隊的認可和表揚。”
社員們哪裏見過這般厲害，轟的一聲，更是努力的鼓起掌來。
顧明東麻木的打開獎狀，矗立在台上任人圍觀，嘴角的笑容都帶著尷尬。
顧明東攤開獎狀，紅色的底子，墨漬都很新鮮，一看就知道是現場寫的。
真的沒必要，顧明東有一種帶著大紅花遊街的錯覺。
癟老劉聲嘶力竭的繼續喊道：“鄉親們，我們都要向顧明東同誌學習。”
走下台的顧明東差點沒被這聲音嚇了個踉蹌。
顧二弟沒看懂親哥哥的尷尬，伸手接過那張獎狀，美滋滋的看著：“你們都過來看看，這可是鎮上書記給我哥發的獎狀。”
社員們紛紛擠過來想看一眼。
顧明東拍了一下額頭，趁著沒人注意趕緊溜回家了。
過了好一會兒，顧二弟才拿著獎狀回來，一進門就說：“大哥，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剛大隊長還在說，王書記特別喜歡你，想讓整個公社都向你學習。”
顧三妹也跟著說：“四妹，你是不知道剛才大哥有多威風，大家都給他鼓掌呢。”
顧四妹頓時遺憾起來：“早知道我就該過去看看。”
顧明東捏了捏眉心：“好了，放下吃飯吧。”
第一次，顧二弟將吃飯的事情放到了後頭，舉著那獎狀到處找地方貼：“先等等，哥，咱們找個地方貼起來。”
顧四妹起身道：“二哥，要不貼這裏吧，別人一進門就能聽見。”
顧明東一看，那是大門口正對麵的地方，果然十分醒目。
“你們先等等……”一想到除害英雄貼在了最明顯的位置，顧明東心底就有說不出的羞恥。
三雙相似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他，似乎在問還等什麽。
顧明東頓了一下，索性說：“行吧，你們愛貼哪兒就貼哪兒。”
說完將雙胞胎摟在懷中，擼著他們的小腦袋解壓。
顧二弟踩著板凳，勢必要將那獎狀貼在最中間，最醒目，最安全的位置。
顧三妹扶著凳子，幫他看有沒有貼歪了。
顧四妹狠了狠心，撈出平時連吃都舍不得的米飯，攪和成漿糊備用。
一瞬間，顧明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他第一次拿著三好學生的獎狀回家的時候，父母也是這麽高興，興高采烈的貼起來。
回憶起早已去世，再也不可能見到的父母，顧明東尷尬的心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情緒。
顧亮星忽然伸手抱住親爸的脖子，貼著他的臉問：“爸不開心嗎？”
顧明東回過神來，就迎上兒子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都歪著頭，看著他，小腦袋都撞到了一起。
顧明東忽然釋然，笑著說道：“沒有不開心，看你們二叔折騰還挺有趣。”
顧二弟聽見了，頭不回的喊：“這怎麽是折騰，這可是咱家的榮譽。”
這股子興奮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顧二弟都說得唾沫橫飛。
顧明東聽著，幾乎以為自己是去首都接受了最高首腦的表彰，而不是在村裏頭，曬穀場上，被大隊長發了一張不需要成本的獎狀。
吃完了飯，顧二弟更殷勤了。
不顧顧三妹的冷眼，為大哥泡了一杯白糖水，又去燒了一鍋子熱水，為大哥端來溫度剛剛好的洗腳水。
顧明東洗腳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站著，幫他捏捏肩膀捶捶腿。
雖然已經享受過一次，但顧明東依舊覺得瘮人：“老二，你正常點行不行？”
顧三妹聽見這話，撲哧一聲笑了。
顧四妹和雙胞胎也紛紛偷笑，笑成了一團。
顧二弟惱怒的朝他們吼了一聲：“笑什麽笑。”
轉身又討好的問：“哥，你累不累，要不我再給你捏捏腳。”
顧明東連忙阻止他：“用不著，你做自己的事情去。”
“我沒事兒啊，你就讓我伺候你唄。”顧二弟討好的笑道。
顧明東頭都疼了，不是他嫌棄弟弟，實在是這家夥捏肩膀都沒分寸，不是輕了就是重了，那不是伺候，是遭罪。
要不是相信弟弟的智商，顧明東都要懷疑他故意折騰了。
顧明東趕緊擦幹了腳進屋，結果沒一會兒，顧二弟從門外探進一個腦袋來。
“哥，今晚我跟你睡行不行？”
“不行。”顧明東當機立斷的拒絕。
他鑽進被子表示自己要睡了，趕緊走。
顧二弟已經進門了：“為什麽不行，咱兄弟倆好久都沒一塊兒睡了。”
顧明東沒掩飾自己的嫌棄：“我嫌棄你。”
顧二弟蹭到**，拉住被子說：“咱倆可是親兄弟你怎麽能嫌棄我，再說我洗腳了，剛我聞過一點都不臭。”
說完就一個勁的**擠。
要不是顧念著這是親兄弟，顧明東非得給他一腳，直接把人踹出去不可。
他不得不開口問：“老二，你到底想幹嘛？”
顧二弟蹲在床邊，露出憨憨的笑容。
顧明東捏了捏眉心：“正常點，好好說話。”
顧二弟連忙道：“哥，我真的就是先跟你培養培養感情。”
顧明東眉頭一挑：“不說實話是吧，那以後都不用說了。”
顧二弟見他真的要躺倒睡覺，急了：“不是，那我說了，你就得答應我。”
顧明東眯了眯眼睛，看著顧二弟的眼神帶著危險的光芒。
顧二弟猛然想起，他家大哥說過最討厭別人的威脅。
他急得抓耳撓腮的，解釋道：“哥，我這不是威脅，是請求。”
不把他打發走，今天真的是沒法安心睡覺了。
末世帶來的習慣，顧明東不能允許自己睡覺的時候，有一雙眼睛在旁邊盯著。
他索性坐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弟弟：“所以你要請求什麽？”
顧二弟搓了搓手，要不是他長得好，這動作做出來肯定會猥瑣的要命。
“那個，哥……你能不能教我那個。”
“哪個？”
顧二弟手腳比劃起來：“就是那個啊，哢嚓一下，就把那麽大一頭野豬直接給幹死了，能不能教教我？”
不等顧明東回答，他繼續說：“等我學會了，不用大哥辛苦，我天天上山殺豬給你吃。”
瞧著那笑容特別真誠。
顧明東笑了一聲，他殺豬靠的是異能，這傻弟弟想學會得先投胎，去未來經曆一次末世。
不過念頭一轉，顧明東沒直接拒絕，雖然顧明南跟王麻子分道揚鑣，未來那件事發生的可能性無限小，但這小子一根筋，指不定啥時候又被人騙了。
與其如此，倒不是讓他找點事情做做，免得太閑了鬧出事兒來。
打定了主意，顧明東看著弟弟的眼神，就帶著一種關愛失學兒童的慈祥：“阿南，這要是別人來問，我肯定不能教，但你不同，你是我親弟弟，你想學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顧明南雙眼冒光，就像一隻看見了胡蘿卜的驢子。
顧明東微微一笑：“學功夫辛苦，還得避開人，學會了用處也不大，你確定要學嗎？”
顧二弟已經忙不迭的點頭，小雞啄米似的積極：“要，我不怕辛苦。”
顧明東點了點頭，拍著弟弟的肩頭道：“那就從明天開始，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顧二弟這才肯走，走到門口，又猛地回頭，猶猶豫豫的看向顧明東。
顧明東頓了一下，暗道這驢子莫非發現自己在忽悠他了？
結果下一刻，顧二弟就壓著聲音問：“大哥，你教我的話，那我以後是不是得喊你師傅？”
噗——顧明東好懸才沒當場笑出來，心底覺得這傻弟弟還挺可愛，臉上一本正經的說，“師傅就免了，現在是新社會，不興這套。”
顧二弟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我也覺得喊大哥更親近。”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弟弟，顧明東搖了搖頭，仰躺在**。
房子有些漏風，但被窩裏頭依舊很暖和，吃飽之後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聽著靜夜中蟲鳴鳥叫，顧明東覺得小日子挺美。